益州治所綿竹城董府中,作為天下知名的大儒董扶,他的府邸坐落在綿竹城最繁華的地帶。
這是在他辭官致仕之後,益州牧劉焉親自賜下的府邸,就連門口對聯“褒秋毫之善,貶縴介之惡”都是劉焉親自揮毫寫下的。
身穿一襲黑色長袍的董扶手中拿著劉澤寄來的書信,全神貫注的看著,臉上還帶著思索的神色。
“不知道澤公子寄信來之時有沒有說什麼?”董扶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看著面前的士卒開口問道。
劉澤的護衛想了想,抱拳稟報道︰“啟稟董先生,將軍說此事事關重大,叮囑我必須把信交到您的手上。”
董扶點點頭道︰“行,此事老師知道了,你先退下休息吧。”
“諾,小的告退。”護衛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才緩緩退出。
董扶又拿著書信仔細看了一遍,而後朝門口的僕從吩咐道︰“來人,將子敕請到府上。”
“諾。”董府僕從躬身應諾,而後疾步走出董府。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秦宓穿著一身官府急急忙忙的來到董扶。
自從上次董扶帶著秦宓拜見劉澤之後,沒過多久劉澤就向祖父劉焉舉薦了這位綿竹本地的青年才俊。
劉焉也沒有駁斥,將秦宓征闢為益州牧府的從事,負責文案的整理。
“弟子拜見老師,不知老師這麼急召弟子前來有何要事?”秦宓恭敬的行弟子禮,而後才開口問道。
董扶指了指桌案上的書信道︰“你先看看劉澤公子從涪縣寄來的書信。”
“是。”
秦宓抱拳稱是,拿起桌上的書信快速瀏覽了一遍。
“澤公子的意思是想請您去涪縣講學?”秦宓微皺的雙眉道。
董扶扶著花白的胡須道︰“那子敕你以為,此事為師該如何做?”
這既是董扶對弟子秦宓的考較,也是他頗有些猶豫不決,想听听這位得意門生的意思。
秦宓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弟子以為,這未嘗不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哦?你仔細說說。”董扶臉上露出疑問之色,笑著問道。
秦宓點點頭開口道︰“老師您在益州的聲望正隆,就算是牧府對您也是禮遇有加。如今君朗公家的兩位將軍在綿竹城斗得是不亦樂乎,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將老師您牽扯進來。”
“因此弟子以為,您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躲開這個奪嗣的漩渦。”秦宓抱拳經驗道。
他身在牧府之中,對劉璋、劉瑁兩位繼承人的斗爭見得不少。
如今這兩位已經斗得是如火如荼,朝堂上也是被弄得烏煙瘴氣,兩個派系之間終日相互攻訐,搶奪有利的職位。
董扶聞言微微點頭,他門下弟子眾多,又身在綿竹城中,對這些事情自然也有不少耳聞。
“子敕說的有些道理,只是這位劉澤公子似乎也在繼承者之列。為師此去,就怕被誤認為是劉澤一派。”董扶有些擔憂的開口道。
秦宓笑笑道︰“先生所慮也有些道理,不過事有輕重緩急之分,劉澤公子在繼承上雖然更合乎大義,但是他是目前最沒有威脅的競爭者。再加上如今劉澤公子又外放涪縣,劉瑁、劉璋兩位將軍一時之間還不會防範到他。”
“另外,老師您去涪縣也是為了開學講義,在名義上他們並不能找到把柄。若是老師不放心的話,未嘗不能上書府君,想必一定會得到答復。”秦宓慢條斯理的分析道。
董扶點點頭,微笑道︰“不錯不錯,只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你就能有如此清晰的分析,看來牧府中的公務讓子敕你成熟了不少。”
“老師過獎,說起來還要多謝老師的教導之恩。”秦宓笑著躬身抱拳,而後接著開口道︰“只是還有一事弟子不明白,澤公子邀請您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請您多帶點書籍過去?難道他想自己研讀嗎?”
董扶搖搖頭,開口笑道︰“子敕,雖然你在看事情的眼光、對時局的判斷分析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但是對于看人上還是要多多歷練。”
“以你來看,這位劉澤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董扶問道。
秦宓沉吟思索片刻開口道︰“對于這位劉澤公子,弟子一直有些看不明白。說他有奪嗣之心吧,他願意接受外放涪令,也不太在乎士族非議。若是說他沒有此心,那弟子就更加不相信了,之前他為了游俠甘寧敢與奉車都尉拔劍對峙,這絕不是個沒有野心的紈褲子弟能做的出來的。”
“似乎,此人身上有種游戲天下的氣質,這點讓弟子百思不得其解。”秦宓總結道。
董扶低頭贊同道︰“你的感受跟老夫差不多。不過在老夫看啦,此子所圖非小。”
“老師此言何意,您是說他也有奪嗣之心?”秦宓開口問道。
董扶搖搖頭,緩緩道︰“子敕你怕是說小了。此子心中有吞吐日月囊括四海之志,其格局之大,非他兩位叔父可比。”
“為師一生鑽研讖緯之學,先前對君朗公所言的‘益州分野有天子氣’並非虛言。就目前來看,這天子氣說不好就要落到此子身上。”董扶撫須笑道。
秦宓心中一驚,他沒想到董扶會對劉澤的評價這麼高。
董扶作為儒宗,世人皆知他在經學上的修為深厚。
但是作為親傳弟子,秦宓知道他這位老師在讖緯之學下的功夫可比經學上要多的多,尤其是在看人上,幾乎是沒有錯過。
“老師此言,是不是有些太過,畢竟劉澤公子還未及弱冠,在益州中也沒有很深厚的根基,背後甚至沒有世家支持。”秦宓驚訝的開口道。
董扶笑道︰“老子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兩面性,子敕,你只看到這是他的劣勢。但是換個角度來看,這未嘗不是他的優勢所在了?”
“老師,弟子愚鈍。不解其中深意,還請您為弟子解惑。”秦宓疑惑不解的躬身抱拳請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