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俠,本官公務繁忙,讓你久等了。”
這次知府卸下了li m ng的嘴臉,換上gu n ch ng的派頭。
不談生意,自然用不到。
崔元亨從椅子上坐起身,施禮道︰“閑雲散鶴,不敢勞煩大人。”
知府攤手指向椅子,“請坐,坐。”崔元亨站立不動,等待著知府。
後者當即先坐下,崔元亨方才落座。
知府暗自拿捏著火候,思索為何今日崔元亨放下了姿態。
“大人,可曾听說百面優伶一事?”崔元亨首先開口道,直奔主題,毫無遮掩。
知府裝糊涂道︰“本府今日公務纏身,未曾耳聞,崔少俠可是抓住了他?”
崔元亨回答︰“大人,在下不力,優伶已死。”
知府佯裝驚訝道︰“少俠何出此言?這等禍害已死正是百姓福分,本府頭一次听說,心中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
他挪了挪身子繼續道︰“崔少俠果真是俠義心腸,為民除害。”
崔元亨擺了擺手道︰“非在下所為,說來慚愧,本來在下與本地豪杰已經擒住此人,本打算第二天交與大人,不料被一人半路殺出,將優伶殺死後逃遁。”
知府似乎頗感興趣,並未因此懊惱,反而身子稍稍前探問道︰“不知是何人?”
崔元亨笑了一下,“他自稱刀客。”他頓了一下,繼續道︰
“有意思的是,在下和他打照面時,有過一番交流。”
知府的身形一澀,隨即道︰“少俠武功高強,卻沒能擒住此人,讓他逃遁?”
他在飛快地思考著,算起來,刀客當時還沒見到自己,他能供出的只有張爺,崔元亨不可能是來興師問罪的。
崔元亨繼續道︰“他和我交代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話,結合著在下在追蹤優伶途中見識到的一些線索”
知府稍稍吸一口氣,正了正額頭上的官帽。
暗處,似乎有人影涌動,腳步聲由遠及近。
崔元亨笑了一聲,這暗號未免明了些。
“知府大人何必緊張?莫非是對幕後黑手有些頭緒?”
知府右手捏著下巴,注視崔元亨道︰“刀客和少俠談過些什麼?”
崔元亨反問︰“大筆生意,最後分紅給誰?”
“優伶果真已死?”
“還剩一個,刀疤劉何在?”
兩個人你來我往,忽然間歸于沉寂。
“十步。”崔元亨重新打破寂靜,雙手在二人之間比劃著。
“二十步。”他指著廳堂的牆壁背後。
“您覺得您的手下來得及嗎?”
知府故作鎮定道︰“本府還以為和尚才是那個干髒活的。”
崔元亨沒有正面回應,只是淡淡地笑著。
知府繼續道︰“真的有必要魚死網破?”
崔元亨一正色,“此乃俠義本分。”
知府冷笑,“那你之前何必客氣?”
又是一陣沉默,崔元亨說道︰“麻藥生意王麻子負責制藥,鑽山鼠負責運貨,而刀疤劉是保鏢,您則是中轉站最終的後台該是在京城吧?”
知府身子一震,他情知自己的表現是在露底,但他仍是克制不住。
“追殺優伶自然是因為他知道了太多秘密。如此精神不穩定的人,誰也不知他何時就會把消息說給他人听。何況他的身體”崔元亨言及此處,知府一皺眉,仿佛是在疑惑。
崔元亨收在眼底,話風一收,平淡地說道,“那麼您猜猜”
“他告訴了在下些什麼?”
京城。
知府心底一涼,崔元亨知道的,已經足夠他冷汗直冒了。
當目送著崔元亨離去時,他皺眉招來心腹,“去,通知老張,今晚動手,沒時間管什麼避嫌了。”
他心底也在疑惑,崔元亨和盤托出,分明是在逼自己滅口。
揉著太陽穴,他又想起了底細不明的刀客
優伶的身體?他不知道崔元亨是不是刻意提及此節的,但是這里面的內情他情願不知道。
此時支線越少越好
他抬頭,牆上掛著一副二虎相爭的水墨。
他還記得,這句話的下一計。
驅虎吞狼。
“等等,”他叫住了剛要出去的信差,“告訴老張安排一下,刀客”
青樓,張爺方才落座沒多久,他正在思考怎麼處理刀客的事情,卻听見了手下的通報。
“這剛拜訪完大人,立即下手”張爺發問道,江湖上誰也不傻,這點事情都能看出來。一旦被問罪,對于本就缺了人手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
“大人的意思盡早除掉,不論什麼手段。”信差說道,隨即補充︰“大人特別提到,刀客如果可以,趁機交待。”
張爺一凜,他不清楚二人在他走掉的一段時間談了些什麼,但是知府的意思很明白,崔元亨和長短非死不可,而且越早越好。
既然如此
“回復大人,老張不會讓他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老本行,很好。
張爺有些興奮,暫時忘掉之後種種,還是不錯的。
干脆
“叫上。”張爺在心腹走後對自己的打手說道。
“叫誰?”打手問道,當他看見張爺的神色,哆嗦了一下。
“所有的。”
張爺用小刀削下一塊隻果,放進嘴里咀嚼,抽出刀時,他凝視刀刃反光出的鏡像,猶豫了一下。
機會嗎?
還是
“把名字帶刀的也叫上。”他最終說。
“哪個?”打手又是問道。
張爺啞然,才想起兩個都是使刀的。
“都叫。”
過了幾日,第四天傍晚,六月初。
白氏武館經歷了近一個月的動蕩,終于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白益送崔元亨和長短入室歇息,自己走在院落內散心,深深嘆了口氣。
他清楚弟子們早已有諸多微詞,兩個客人不知給武館添了多少事端。
那又如何?
白益知道自己完全是在一意孤行,但他有很好的理由。
何況自己的心腹們也是知道的。
“館主好雅興。”牆壁上一人的背影被黃昏獨有的金碧日光籠罩,影子恰好遮住白益的身軀,兩人的影子一瞬間重合,分辨不出你我。
“哈哈,武館被人闖的次數太多,白某都習慣了。”
話雖如此,白益腳步走出蛇形拳的架勢,雙手如同出洞吐信的毒蛇,半遮著眼楮抬頭,視線內是那儒雅倜儻的道士。
最終,目光落在他腰間懸掛的那把長劍上。
“百面優伶”白益在嘴里暗暗念了一句,他記得真正的崔元亨的囑托,沒有刻意刺激他,反而說道︰“崔道長不也在此品味夕陽?”
誰知半晌沒有回應,就在白益快要克制不住出手逼問的時候,上面優伶腦袋不住晃動,似乎是內心在轉換人格。
忽然間,他用滿院皆聞的嗓音高聲唱道︰
憐貧濟困是人道,哪有個袖手旁觀在壁上瞧!
蠢才問話太潦草,難免懷疑在心梢。
你不該人前逞驕傲,不該費詞又滔滔,
休要噪,且站了,仇敵將與你這走一遭~
白益低頭思索,品味著歌詞,猛然間渾身一震,抬頭道︰“你!你怎?”卻沒了優伶蹤影,唯獨月色嘲弄著他。
難道他當時就已經醒了?
白益想到,冷汗突然滴下。
同時,歌詞里的另一個信息
“仇敵走一遭”白益喃喃著,隨即醒悟,向著臥房高喊,“都來!與我戒備!”
武館弟子早已听到熟悉的優伶唱腔,驚疑不定地陸續趕到院子內,各持兵器嚴陣以待,同時也對白益投去疑惑和詢問的目光。
猛然間听到院落外發一聲喊,隨後傳來看門的弟子的慘叫,聲音很短很響,白益心里一沉,他听得出行家下手的動靜。
該死的。
院落的大門轟然作響,一把碩大的斧子砍穿木板,隨後抽出,一下接著一下。
白益回頭望著身後,常住在武館的弟子只不過十一二個,只有自己的三四個親信經歷過大陣仗。
又是一聲木頭破裂的脆響,一個弟子被嚇得退了一步,上牙敲打著下牙,冷汗吹著夜風,格外的刺骨。
!
站在最前面的弟子暗暗向後挪動著腳,鞋底摩擦砂石的聲響被巨大的動靜徹底掩蓋,手里的一把鐵 幾乎忘記了怎麼使用。
!
白益咽了口吐沫,回頭卻不見僧道二人蹤影,隱隱听見長短的呼喝聲,想來是已經另外和人交上了手。
心底閃過許多念頭,他隱約猜到門外的sh sh u們為何,或者說為誰而來了。
官兵衙役?
指望不上了。
背後的勢力
白益心里滿不是滋味,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隨著 嚓一聲,門閘終于被劈開,亡命之徒們一擁而入,在呼喊聲中與白氏武館短兵相接。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