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六差不多全部心神都用來調、教四美, 要她們擺脫女兒氣，舉手投足間灑脫大氣, 務必使四美從外形到內在都趨向中性化。
四人中，丁小六對紅綾的要求尤為嚴格。
房間內, 紅綾站在床邊，丁小六坐在凳子上，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她。
首先這個唇不行, 太艷了，不涂口脂也是紅潤潤︰“你這唇太艷了, 服侍王爺時，你在唇上涂涂粉。”
“艷？”紅綾奇怪, 哪有人嫌棄唇色太艷的，她這唇不點而朱，不知讓多少人羨慕呢，可丁小六卻讓她遮掩。
她咬了咬唇，有些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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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六看出她的不樂, 嘆氣︰“我的姑娘呦, 我還能害你嗎，若是害你何必把你弄到昭陽殿。”
紅綾心里冷哼︰不是你想把我弄到昭陽殿, 是我這張臉生得太好，你根本越不過。
“還有胸……”丁小六抬抬手，指著紅綾胸前高聳的兩團, “用布裹一裹。”
紅綾臉蛋一紅，下意識佝僂身子, 將胸縮回去。丁小六雖說是個太監，可也是個男人，被個男人這樣指著胸，任是誰都會羞怯。
調、教三日，丁小六覺得紅綾差不多能出師了，就帶她去服侍齊王。
去的途中，她不放心，叮囑好幾遍︰“一定要記住我說的，乖巧听話，萬不可使心眼，王爺最討厭心眼多的女子。”
這等關鍵時刻，紅綾還是很乖巧的，下巴點啊點，別提多听話了。
漂亮乖巧又很萌的女孩子，誰會不喜歡呢？
丁小六歪頭瞅著紅綾，扯著嘴巴笑的模樣特別像狼外婆。
走到門口，丁小六詢問守門的內侍，知道這會齊王已經習武歸來，換了衣裳，正在小書房看書。
旁邊茶房已經泡好茶，丁小六使眼色示意紅綾端起茶壺，守著茶房的小內侍，見狀就多瞧了紅綾兩眼，心道︰這姑娘長得可真好看啊，難怪丁公公這幾日總帶著，估摸日後會有大造化。
他想賣個好，就溫聲提醒︰“姑娘，您這般端著托盤，小心燙。”遞過去時動作小心，待紅綾完全端穩，才徹底松手。
“姑娘生得這般好，倒出來的茶肯定也不一般，殿下定會喜歡。”小內侍又說了一句恭維話。
紅綾雙手穩穩端著托盤，微微低頭，神色認真，露出一段雪頸，听見小內侍的恭維，既沒有喜形如色，也沒有不理不睬，而是抬頭過去，淡淡一笑，自然而不失禮節。
在昭陽殿里服侍的哪有平庸之輩，小內侍見紅綾面容清艷，氣質磊落不凡，心里立時就生了好感，又多提點她幾處倒茶時注意的點。
丁小六帶著紅綾走進明廳，在明廳和小書房的門口停下，輕聲︰“殿下茶來了。”
李貞早就听到丁小六的腳步聲，強忍著沒抬頭，這會听她出聲，脖子立刻就伸長了，瞅她好一大眼，嘴角也跟著翹起。不過緊接著，就看到她身後的紅綾，滿腔歡喜轉瞬低落下去。
瞅瞅紅綾的羞怯，又看看丁小六的期待，頓時煩躁起來。
紅綾在門外神態還能坦然，可一進入明廳，心立時就忐忑了，死死低著頭，根本就不敢抬。
在她心里，王爺一直是高高在上，她只能仰望卻永遠也接觸不到的存在，根本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離他這樣近。
“嗯。”李貞嗯了一聲，聲線清冽。
丁小六反應快，趕緊轉頭對紅綾眨眼，示意她送茶進去。
接到丁小六的示意，紅綾深吸一口氣，端著托盤進入小書房，依照之前演練過的，放下托盤，拿起茶壺，左手指尖輕按壺蓋，慢慢斟茶。
倒完後，李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點頭︰“嗯，不錯。”
不過是三個字，丁小六和紅綾兩人臉上齊齊涌上喜色。
丁小六再接再厲︰“殿下，紅綾這丫頭心靈手巧，性子也討喜，您看，不如以後就讓她為您專司倒茶送水？”
在丁小六的灼灼目光下，李貞點頭，還夸了紅綾一句穩重。
這些都是小事，李貞不可能在小事上浪費太多心神，很快就將目光轉回書頁。丁小六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見好就收，給紅綾使眼色，示意她跟著自己出來。
齊王看書時不喜人在旁邊，送完茶要盡快離開。
從明廳出來，紅綾已經是一身冷汗，又驚又喜，想不到王爺居然會夸贊她，而且還看了她片刻呢。想到王爺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一顆心都快跳出來，喜悅溢滿全身。
王爺身邊的事是瞞不住人的，尤其是昭陽殿這幫人精。紅綾上午不過是剛得了齊王一句贊，下午就收到幾個內侍的恭維，連趙德福都笑盈盈夸她嫻靜優雅。
也不怪大家這般震驚，實在是王爺身邊太過干淨，別說側妃妾侍，就是通房侍婢都沒有，突然冒出這麼一個紅綾，還是丁公公力捧的美人，未來前程幾乎可以預見，絕對差不了。
內侍和寵妾之間沒有利益沖突，紅綾又是頭一個，都願意賣她個好，一時間紅綾門前賓客盈門，贊美聲不斷。
對比紅綾的炙熱，其他三個美人就顯得有些寥落了。
黃蕊不甘心地揪著袖子，和綠袖紫靈抱怨︰“憑什麼啊，不過是個殿下端茶送水而已，通房都不是，囂張什麼。”
紫靈不理會黃蕊的抱怨，只是安靜縫制鞋墊。這鞋墊是她給丁公公做的，紅綾就是因為攀上了丁公公，有公公捧著，才在昭陽殿站穩腳跟。
既然紅綾能攀上丁公公，那她為何不行。
紫靈是個行動派，不似黃蕊光會抱怨什麼都不做。
黃蕊抱怨完，發現根本沒人響應，兩個丫頭，一個在縫鞋墊，一個在托著下巴發呆，都是呆貨。黃蕊又氣又惱，這兩個笨蛋，紅綾都得了王爺的贊，她們倆連王爺的面都沒見著呢，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著急。
“喂。”她推了綠袖一把，哼哼，“你就不著急嗎，紅綾那丫頭的性子可不是好相與的，咱們若是被她踩在腳下，可有的苦頭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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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綠袖眼前一亮，整個人都精神起來，“要吃早飯了嗎？”
黃蕊︰……
好一會，黃蕊才回過神，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綠袖一眼，心道，真是白瞎這一副神仙樣貌，整天就尋思吃。
之後一個月，丁小六時時帶著紅綾，處處提點，直到確認她真的懂分寸，才撤開手。
接下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再多的丁小六也幫不上忙，她能幫紅綾昭陽殿立足，卻不能壓著齊王喜歡她。如今紅綾也算是出師了，行事大方妥帖，毫無矯揉造作之氣，而且因著有自己幫她立威，她無需汲汲營營，費盡心思，就能收服眾人，為人處事更磊落，很少暗戳戳惡意揣測他人。
齊王也似乎對她很有好感，經常有賞賜，今日布料，明日珠釵，還送了她許多精美的瓷器，一時之間，紅綾一躍成為齊王府頭號紅人。
培養出紅綾之後，丁小六就很少往齊王身邊湊了。她覺得吧，齊王對她大概是一種朦朧的感覺，因為討厭心機女子，所以就將目光投之到男子身上，又因她生得白淨清秀，貌若好女，就有些動心。
但說到底，並非什麼太深刻的感情。
長久不見，感覺也就淡了。
時間一轉就進了12月，天氣冷，丁小六不愛動，平時都待在暖閣，沒事時，就看看書，寫寫字。
她想過了，等掰正齊王的性取向後，就向齊王求個恩典放她出府。到外面盤個小店，做點小生意，省得在府里整日提心吊膽，擔心被人發現自己的女子身份。
既然要開店，就得把字學起來。這會都是繁體字，跟簡體字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得學一段時間。
“𡦖名 ， 父母，光於前，裕於後。”丁小六一邊念一邊寫，這個繁體的顯字可真難寫啊。
她握著毛筆，在紙上艱難地寫下 ，還沒寫完，房間溝通外面的門就被人砰得一聲踹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心髒跳停一瞬，握筆的手也跟著一抖，還不容易寫下的 字就這樣毀了。
從門外灌進來的冷風吹得她衣擺紛飛，丁小六按了按衣擺才抬頭，看見是紅綾，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怎麼不敲門？”
紅綾根本不理會丁小六的問話，徑自進門，走到書桌前，瞥了一眼丁小六寫的狗爬字，口中發出一聲輕笑︰“公公這字也太難看了些。”
丁小六放下筆，將散亂的紙張整理好，才抬頭看向紅綾，輕聲開口︰“為何不敲門？”
紅綾臉色一凝，有些不高興丁小六的質問，但也不敢頂撞她，只道︰“外面太冷，我等不及就直接進門了。”
聞言，丁小六收回目光，並沒有太過計較紅綾不敲門就擅自進門的行為，只是語氣稍冷︰“以後記得要敲門。”
紅綾咬咬唇，好一會才不甘不願地嗯一聲。
丁小六看了紅綾一眼，目光失望，她低下頭，問道︰“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紅綾臉色不好︰“公公可知，這府中只有王爺和你才可使用銀霜炭？”銀霜炭是上好的炭，其炭白霜，無煙，難燃，不易熄。紅綾原以為憑借自己的地位，可以使用銀霜炭，熟料被齊管家當場打臉。她至今還記的齊管家的冷笑和嘲諷，笑她小小一個奴婢也敢大言不慚，想要使用銀霜炭，若不是看在丁公公面子，早將她叉出去。
當時，紅綾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一直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齊王府沒有女主人，她又得王爺寵幸，人人捧著敬著，可以說是齊王府第二人，沒想到齊管家這麼不給她臉，還說是看在丁小六的面子才饒了她。
她何時需要丁小六的面子？
紅綾越想越恨，最後沒忍住，直接來找丁小六了，剛才那踹在門上的一腳，就是在出氣。
這會丁小六已經將書桌都收拾好，毛筆也洗了，听見紅綾含怒帶怨的問話，也沒有生氣，只是長嘆口氣︰“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正是丁小六想不通的，為何當初那麼乖巧漂亮甚至還有些冷淡的女孩子，會變成今天這般跋扈模樣？
丁小六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懂人性了。
畢竟紅綾是她帶到昭陽殿的，而且事關齊王的性取向，丁小六不希望她繼續錯下去，便指點道︰“你錯了，這府中只有王爺能使用銀霜炭，整個齊王府，只有昭陽殿的臥房小書房，以及前院大書房能用銀霜炭，我不過是住在東暖閣而已。”
說著她走到門口，猛地打開門，呼嘯而來的冷風吹得紅綾一趔趄，就在她生氣要對丁小六喊時，突然看見丁小六蹲下身，用袖子仔細擦著門板，聲音連同風雪一齊涌向她︰“這是東暖閣的門，偌大的齊王府，還沒有哪個奴才膽大妄為到敢踹王爺東暖閣的門。”
丁小六的聲音那樣輕，甚至被風雪吹走一部分，但紅綾卻听得一清二楚。
她猛然間意識到什麼，臉色唰的慘白，哆嗦著︰“公公，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錯就好。”丁小六做不來高人那套，見紅綾懂了她的點撥，立刻將門關上，進屋暖手，並對她揚揚下巴，“記住了，你現在還什麼都不是，就是個小婢女，不要把自己當成後院的女主人，做事謹慎一些，走吧。”
這番話說的紅綾一張臉半青半白。
因為出了紅綾這檔子事，丁小六晚上破天荒地出現在齊王臥房。
李貞已經好久沒見著六兒的面，如今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激動得差點從椅子摔下來，好在他定力深，穩得住，沒有露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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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還有其他人，丁小六有話想對齊王說，就使了個眼色，示意其他人下去，紅綾還不想走，李貞一個視線過來，苗旺立刻警醒地將紅綾拽走。
只剩下兩個人。
李貞看了丁小六一眼。
在昏暗的燭光下，少女面容晶瑩如玉，柔軟如蒲柳的身子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李貞心髒猛地一緊，突然覺得有些渴，手心開始發癢，想將少女抓過來，狠狠汲取她脖頸的蜜汁。
“殿下。”丁小六斟酌著話語，她琢磨著，紅綾膽子越來越大，約莫都是齊王寵的，若是沒有底氣，她也不敢放肆。
“您——”她抬抬眼皮，緊張地吞咽一下，繼續問︰“覺得紅綾如何？可曾想親近？”
李貞垂眼，原本平靜的面容出現一抹迷茫︰“未曾，但並不討厭。”
丁小六觀察齊王的神色，猜測他大概也不懂自己對紅綾的感覺，便引導他︰“殿下是否覺得她心機深？”
“還好。”李貞語氣淡漠。
聞言，丁小六又問了幾個問題，齊王回答地都很不在點子上。
無奈，丁小六只能壓抑心中的失落，安慰自己，是時間不夠，性取向哪是那麼容易改的，不著急不著急，才一個月而已。
話是這麼說，可是從齊王臥房離開時，丁小六仍舊避免不了失望。(www.wenxue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