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 正是肅文帝端木 三十九歲的壽誕。
當日,普天同慶, 天下大赦。兩大官學因此佳節也有前後三天的假期。
然而, 沈休文依然十分忙碌。前一天被他爹拎去城外軍營感受了把古代士兵的訓練量,這日則第一次穿上朝服以男爵的身份進宮為皇帝賀壽。
父子倆一露面, 就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沈茂同俘虜汁辛國國主、守衛西南有功, 被皇上再加太保餃,回京後總領守備京城的京營。沈休文年才十五,已是文武雙全,一手書法可傳後世, 一身武藝救駕有功。
不少大臣心中還真有點後悔,沒早點和沈家結親,如今听說沈休文已是皇上為大公主定下的東床駙馬。
在武將們紛紛給沈茂同道恭喜,直贊“國公好福氣”或是“虎父無犬子”時, 沈休文卻被文官那邊的人請了過去。
“老師,這位就是沈家的二公子,沈休文。”刑部顧尚書恭敬地對一位白發老者道。
他又對沈休文道︰“沈男爵,快來拜見一貫先生。”
沈休文忙快走幾步,躬身對老者施禮道︰“小子見過程大師。”
眼前這位一派仙風道骨的老者, 正是前些日子國子學眾人議論過的大儒程承思, 其別號一貫,取自“吾道一以貫之”。老先生曾任南方雲和書院院長三十余載, 門下桃李無數, 在朝中頗具影響力。
先帝在時, 他也曾為太傅,後來辭官從教,再沒有出仕。這次端木 幾番寫信,又下了詔書才請得他出山,到國子監教授皇子兩年。老先生一生未婚,無兒無女,又兼兩袖清風,積蓄無多,只帶了個書童,便一路輕車簡從來京城。
當時路上突遇暴雨,老先生為怕書箱受潮,親自冒雨查看,結果得了風寒,一下子竟病倒了。在京城城門口竟遇到了守衛士兵的刁難,若不是沈休文仗義相助,他的書童恐怕還要多費口舌才能進京。
程承思仔細打量了沈休文,慈愛地笑道︰“好孩子,可願入我門下?”
眾人頓時一陣懵。一貫先生這也太講眼緣了,才見到這沈休文,竟就要收他為弟子?
沈休文也是一頭霧水,他疑惑道︰“先生,不是要經過三道題的k o sh 才可以嗎?”
程承思摸著長須笑道︰“那是對別人,對你,不用。”
沈休文心道,這天上忽然掉下個來餡餅,他到底是收下,還是不收呢?總覺得不像是單純見到他就看中他了,里面似有什麼緣故。
而且,他之前雖說在甲齋說過要試試,然而畢竟對這位大師只是耳聞,不曾親自接觸過。而且其思想理念還未著書流傳,他只听到個一鱗半爪,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容易接受。他覺得,這就像在選導師,若是選錯了,于人于己都不是個好決定。
顧尚書在旁不愉道︰“沈男爵,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猶豫什麼呢?!”
沈休文對老先生誠懇道︰“多謝先生厚愛,不知可否讓我回去考慮一下?”
“你這人,真是!”顧尚書都氣著了。
這小子是不是傻,有沒有眼光?他老師主動招他,居然還推三阻四的!
程承思倒並不覺得他的做法不對,于是含笑點頭道︰“可以,沒問題。”
顧尚書听老師發話了,也不好再講,只瞪了沈休文兩眼。
沈休文失笑,這顧南周的爹倒也有趣。
因皇帝馬上就要來了,他便向眾官施禮告辭,回到了勛爵閑職隊伍里。
端木 進殿坐上御座後,接受了百官和外國使臣的朝賀。眾官和使臣們再都一一呈上壽禮,大都是奇珍異物,古董字畫之類。
沈茂同獻上的是一尊用西南特產香木雕刻而成的女神像。皇帝只看了一眼,就示意大總管將它特別保管起來。大總管心領神會,旁人不知,他卻是很清楚,這個帶點異族風情的女神像眉眼輪廓有三分神似先皇後。
輪到沈休文,他呈上的則是由他和他書藝班學子們共同書寫而成的百壽圖。
眾官都耳聰目明,一看皇帝的反應。得,這沈休文跟他爹一般,真能討好皇上,又得了皇上的特別留意。
在外國使臣獻禮的時間,其它國家都是中規中矩的本國特產,唯有沙蒙國還送上了他們的公主。
新來的二王子笑著道︰“陛下,這是我的m i m i來依娜,願為您的妃子,侍奉您終生。”
沈休文看了眼那位蒙面的金發少女,又看向那位二王子,眉頭微微皺了皺,抬眼看向皇帝。
端木 面無表情地看著階下的二王子,緩緩道︰“好,朕收下了。”
那二王子被他的威嚴所懾,幾乎不敢開口,然而想到遠在家鄉被關起來的妻兒,只得再咬咬牙,硬著頭皮又道︰“陛下,我父汗值您壽誕,願以北方四個城池為聘禮,求娶您的大公主為妻。”
什麼?!
一時眾官嘩然。
沈休文緊握拳頭,心中既憤怒又厭惡。
那沙蒙國的汗王早已兒女成群,居然還想娶大公主當老婆。大公主可才十歲啊!
對于這種拿女人的人生和生命來做政治交換的行徑,他更是鄙視。好像蒙上聯姻這層紗布,兩國利益交換的本質就會好看些一樣,在他看來,反而更為丑陋。
只是,皇帝會怎麼想?
沈休文環顧周圍,已在不少人臉上看到為那聘禮有所意動的傾向。他們也不想想,那所謂的北方四城,大可能就是百年前仍屬于大寧的那片土地!
他的視線對上他爹。沈茂同沖他微微搖了下頭。
這是什麼意思?是不要急,還是不要擔心?
沈休文畢竟和沈茂同相處時間不長,還不太明白對方的心思。
不過,重要的還是皇帝這邊的想法。
他感到,若是皇帝的d n讓他失望,他今後將再難真心對待他如長輩了。未來該如何做,更是會做大的改變。
他自知自己成不了政客,哪怕能理解那種交換,也無法坐視此事的發生。
沈休文又看向端木 ,只見對方聞言卻是輕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