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闕春

46.046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九斛珠 本章︰46.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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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家之女, 高家外孫, 時刻未忘。”謝珩道。

    “殿下還記得!昨日微臣入宮面見皇上,听說那日宮宴, 皇上曾為傅家的事責備殿下。臣雖愚魯,卻也知道天家威嚴不容侵犯, 傅家當年跋扈, 高家更是害死了信王!宮城內外,皇上、貴妃、公主,乃至惠王府的舊臣, 誰不對高家恨之入骨。殿下如此行事,置信王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若皇上得知此事, 父子之間, 豈不平添齟齬?”

    他曾是信王謝的恩師, 痛失愛徒後深為懷恨,情緒便格外激動。

    謝珩知他心情,雙手扶他坐在旁邊椅中,緩聲道︰“先生之意,我都明白。高家殺兄之仇, 我時刻未忘。但傅伽羅畢竟與此事無關, 不該苛責。”

    “殿下!微臣……”

    “先生向來是非分明。”謝珩打斷他, “當日皇兄遇害, 先生痛心,說皇權相爭,太上皇即便深恨父皇,也不該拿子佷出氣。恩怨皆有其主,不可牽累旁人。如今易地而處,我固然深恨高家,卻與傅伽羅何干?”

    韓荀啞口無言。

    他看著謝珩,想說天家威儀與旁人不同,卻又覺難以辯駁。

    半晌,他才站起身,道︰“殿下命微臣打探傅良紹的消息,想必也是為私了?微臣跟隨殿下多年,知道殿下心意已決,絕難更改。卻也須勸諫殿下,為無足輕重的人傷了父子和氣、兄妹親情,不值當。”

    謝珩頷首,“多謝先生提醒。”

    這般油鹽不進,韓荀也無法可施,唉聲嘆氣的退了出去。

    *

    伽羅在趕往昭文殿的路上,踫見了韓荀。

    老先生唉聲嘆氣,見到她時又顯出慍色。伽羅不明所以,沖他行了禮,繼續前行。

    走至書房外,謝珩倒很快接見。她幾乎是跑進書房,行禮未畢,已開口道︰“殿下,韓大人已然歸來,可有我父親的消息?”

    謝珩面朝書架,“嗯”了一聲。

    伽羅滿心期待,上前兩步,疾聲道︰“他如今還好嗎?在哪里?”

    “身體無妨,不過——”謝珩回身擱下書卷,並未隱瞞,“他在石羊城,單獨關押。”

    伽羅臉色微變。

    石羊城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北上議和的途中多次听人提起,那是北涼關押太上皇和被擄朝臣的地方,離北涼都城甚近,防衛嚴密。

    父親被單獨關押,其中緣故,再明白不過。

    縱然曾設想過這般結果,待真的听到,伽羅還是難以接受。途中西胡人的拼死劫殺猶在腦海,北涼和西胡步步緊逼,可見其重視。當日謝珩為逼她吐露實情,曾用鋼針威脅,鷹佐那樣凶狠粗暴的人,手段必定狠辣千百倍。

    父親向來儒雅溫和,豈能承受重刑?

    越想越是害怕,伽羅看向謝珩,聲音微微顫抖,“殿下,能救他出來嗎?”

    謝珩沉默。

    伽羅明白他的意思,未再多言。父親被捉必定是為了長命鎖,鷹佐那般重視,防守豈會松懈?從北涼的嚴防死守下救人,談何容易?更何況傅家與謝珩父子有舊怨,平白無故的,謝珩當然不可能出手相助。

    可父親身在危境,難道能放任不管嗎?

    先前還心存僥幸,期盼他只是在戰事中走失,而今看來,丹州城破時,北涼人就已捉走了他。這期間,他受過多少苦,往後還會遭何等刑罰?

    伽羅難以想象。

    她默然站立,雙拳藏在袖中,越握越緊。

    半晌,伽羅緩緩行禮,開口道︰“如果我去北涼,會不會換回父親?也許會。我不怕去北涼,就算會在鷹佐手里吃苦,卻不至于丟了性命。可鷹佐對父親真的會下sh  sh u。殿下——”她仰起臉,緩聲道︰“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你去也無濟于事。”謝珩回身,伸手扶她。

    伽羅卻不肯放棄,“殿下信守諾言,我也一樣,關乎長命鎖的任何事,我都會設法告知殿下。父親身在敵手,生死未卜,我總該嘗試。”她緊緊揪住謝珩的衣袖,眼淚突如其來的掉落,“殿下派人救我脫困,我著實感激。可父親既已落入北涼手中,如今孤立無援,殿下放我走,好不好?”

    “這世上,我只有父親了。”

    淚如斷線珍珠,她雖未哭出聲音,眸中卻全是淚水,藏著深深的擔憂。

    以及無助。

    心仿佛被狠狠蹂躪,揪做一團,謝珩將手按在她肩頭。

    “但是,去了也無濟于事。”謝珩重復,“鷹佐手段狠辣,絕非善類。尋不到你時,令尊還有價值,不會遇險。倘若尋到了,令尊便成棄子。屆時你父女二人皆在他手中,互為軟肋,更方便鷹佐行事。倘若令尊得知,他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你自涉險境。”

    伽羅咬唇,垂眸不語。

    道理其實都懂,想要接受,卻絕非易事。

    她揪著謝珩的衣襟,態度依舊固執。

    雨不知是何時下起,刷刷的落在屋檐蕉葉,又急又密。

    屋中光線昏暗下去,風從半敞的窗戶中吹入,夾雜雨絲,帶著涼意。兩人離窗戶不遠,雨絲斜落,偶爾飄在伽羅肩頭。

    她哭得很安靜,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沁入衣衫。

    唇卻是緊抿著的,不肯發出半聲嗚咽,只有雙手緊緊攥著謝珩的衣袖,彷徨而懇求。

    謝珩任由她攥著,單手舉在她身後,拿袖子隔開偶爾吹入的雨絲。

    雨勢漸濃,因黃昏將近,屋中愈發昏暗。

    伽羅胸口的衣裳皆被淚水打濕,手卻還攥著謝珩的衣袖不肯放開,只是道︰“放我去北涼好不好?”她淚眼婆娑的看他,聲音微啞,如細薄鋒銳的刀片劃過心間。

    謝珩呼吸一滯,對上伽羅哀求的眼楮。

    他偏過頭,沉默不語,拳頭卻越握越緊。

    屋中安靜極了,半晌,謝珩低聲道︰“我安排人救他。”

    極低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伽羅驀然睜大眼楮,停止哽咽。隔著層層水霧,她只能看到謝珩刻意偏轉過去的側臉,唇角抿著,眉目低垂,神情微微緊繃。她懷疑是听錯了,強壓哽咽,低聲道︰“殿下說什麼?”

    “我救他。”謝珩說得頗艱難。

    伽羅怔住,呆呆看他——

    他是說,他要幫忙救回父親?救回他一直憎恨的,傅家人?

    謝珩卻仿佛卸去心頭重擔,轉過頭來瞧著伽羅。他的神情依舊冷峻,眼底卻沒了平常的寒意,甚至如冰山初融,讓伽羅從中覺出一絲柔和。

    她猶不肯信,緊盯著謝珩的眼楮,忐忑而期待,似欲求證。

    謝珩似輕嘆了口氣,重復道︰“我救他。”

    很低的聲音,卻如春日悶雷滾入耳中。

    伽羅眼中的淚又迅速掉落下來,精巧的鼻頭哭得通紅,唇角卻微微翹起,眼中煥出神采,如雨後日光下蕩漾的水波。悲傷之後終于看到希望,她勾了勾唇想笑著道謝,淚水卻落得更疾,低頭時,簌簌的落在謝珩手背。

    她手忙腳亂的幫他擦拭,心中感激之甚,就勢道︰“伽羅代家父謝過殿下!”婆娑的淚眼抬起,她綻出個笑容,誠摯道︰“救命之恩,必會報答!”

    謝珩瞧著她,沒出聲。

    屋外響起侍衛的聲音,說詹事大人有事稟報。

    謝珩收斂情緒整理衣袖,恢復了平常的冷肅姿態。開口應聲之前,又看向伽羅,低聲道︰“別告訴任何人。”

    伽羅微怔,旋即會意,狠狠點頭,行禮告退。

    外頭韓荀站在廊下,瞧見她,面色依舊不善。

    伽羅自知他對傅、高兩家的厭恨,更不敢表露半分歡喜,匆忙走了。

    ……

    屋內謝珩神色如常,听韓荀稟事完畢,兩人商議了對策,便由韓荀去安排。

    待韓荀離開,謝珩站在窗邊,看到雨幕中庭院空靜,除了值守的侍衛,別無旁人。這才想起她來時是陰天未帶傘,方才匆匆離去,怕是冒雨而行。

    心念動處,隨口叫了侍衛,讓他去藥藏局宣侍醫,去趟南燻殿。

    吩咐完了獨自對雨,又覺難以置信。

    伸手探向懷中,母妃留下的玉佩尚且溫熱,香囊破損處還被伽羅繡了只蝴蝶。

    當年母妃死時他已是少年,至今記得榻前她的叮囑與眷戀,那個時候他對傅玄恨入骨髓,誓要生啖其肉,連帶對傅家人都帶著怨意。淮南的數年時光,對傅玄的仇恨越藏越深,他甚至籌算過,倘若傅玄歸來,當如何懲治。

    他怎麼都想不到,時至今日,他竟會答應營救傅良紹——傅玄的親兒子。

    倘若父皇得知此事,會如何震驚、憤怒?

    謝珩難以預料。

    嵐姑匆匆進門說太子來了,伽羅殘余的慵懶困意霎時煙消雲散,忙穿好鞋子迎出去。

    謝珩正站在庭院里,負手對著一叢芭蕉。

    他還是慣常的墨色長衫,衣上點綴甚少,背影挺拔,卻似緊繃。芭蕉綠意森森,葉如蒲扇,素來只听說美人倚蕉極美,她站在廊下瞧過去,卻覺此刻蕉葉往冷硬的謝珩身上添幾許溫和,又不損挺拔風姿,相得益彰。

    伽羅快步上前,端正行禮道︰“不知殿下駕臨,耽誤了片刻,請殿下恕罪。”

    “你找過我?”

    “是。今晨我找到了與那鳳凰相似的圖畫,便想去稟報殿下。”伽羅略過撞見安樂公主的事,連聲音都帶了笑意,“殿下進去看看嗎?”

    謝珩不語,回過身時,神情冷淡如舊。

    伽羅早已習慣這般態度,引謝珩入內,取了那部殘卷放在案上。

    “殿下請看這幅鳳棲梧桐的畫——筆法布局奇特,這鳳尾和鎖上的一模一樣。”她將那長命鎖擱在畫側,縴細的手指按著書頁,讓謝珩細看。她的身材尚未長開,站在高健的謝珩跟前,只及其胸。這長案于她高度適宜,于謝珩而言,就低矮了。

    謝珩單手扶案,躬身細看,因鳳尾描摹細致,越湊越近。

    伽羅滿心歡喜,也趴在案前,細細指給他看。

    因這些天看的鳳凰不少,她還將其他書中的畫備在案上,以作對照。

    寬敞的案上皆是種種鳳凰圖畫,形態筆法各異,兩人拿了長命鎖逐個對照,唯獨這殘卷上的全然相同。

    “應當是它。”謝珩頷首,心神稍稍松懈,側頭便見伽羅還趴在那殘卷上,看得認真。

    不知是何時靠近,此刻兩人肩背相貼,她的側臉離他不過咫尺距離。

    她身上的香氣隱約可聞,側臉輪廓柔和,一縷青絲垂落,緊貼他的肩膀。余暉自半開的窗隙灑進來,照得她秀頰瑩白柔潤,紅唇嬌艷欲滴,濃長的睫毛如同小扇,隨著眨眼的動作上下忽閃。甚至她的呼吸都仿佛清晰起來,輕盈如蝶翼般掃過他的手背。

    謝珩微怔,定定的看她。

    伽羅全然未覺,滿心歡喜的欣賞片刻,道︰“雖說書卷已殘破,卻並非無跡可尋。殿下知道鸞台寺吧?”

    她翹著唇角,側頭詢問,卻忽然頓住。

    寬厚的胸膛幾乎貼在身側,他離她極近,雙眼深沉如同潭水,瞧著她,意味不明。

    霎時有異樣的感覺爬上心間,像是幼時躺在林間草地,有小蟲爬過手臂,癢癢的。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姿勢實在過于親昵,連忙後仰,倉惶垂首道︰“民女一時忘乎所以,失禮之處,請殿下恕罪。”

    一低頭,瞧見謝珩按在書卷上的手,干淨修長,甚為悅目。

    謝珩輕咳,直起身來。

    氣氛稍稍尷尬,好在謝珩很快開口,“與鸞台寺何干?”

    “幼時每年回京,我娘親都會去鸞台寺進香。”伽羅看著腳尖,“每回我都會隨娘親前去,鸞台寺的方丈很慈和,見娘親誠心向佛,于佛經圖畫都有些見地,曾帶我們進過寺里的藏經閣。其中有幅畫,就是這幅鳳棲梧桐——那幅畫用色奇特,我那時雖不懂畫,卻也留了印象。”

    “你想看那幅畫?”

    “不止是畫,還想拜望方丈,盼望殿下能允準。”伽羅盈盈行禮,緩聲道︰“娘親來自異域,進香時也與京城旁人不同,那位方丈見多識廣,或許知道其中緣故。殿下,能否允準我盡快前往鸞台寺一趟?那幅畫有題跋,可以解惑。”

    她滿含期待,神情誠摯。

    謝珩側身看向窗外,“五月底。我派人帶你去。”

    “為何要等那麼久?”伽羅詫然,“鸞台寺離京城不遠,半日即可抵達……”

    “近日寺中有事。”

    伽羅猶不甘心,“我去拜望方丈,只需一兩個時辰,不會耽誤很久。”

    “鸞台寺在籌備佛事。這二十天不許旁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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