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城,凌家。
紅磚綠瓦,高低錯落不平,圍出了里外兩個世界。
屋內,古色古香的陳設,擺放得很是整齊,但似乎很久都沒人來動過了,就連案桌上,都被蒙上了一層薄灰。
這典雅簡樸的屋子,雖然顯出了主人家的不凡,但由于沒了那最重要的一絲人氣,現在看起來莫名的蕭條,若不是時不時從里屋傳出陣陣響動,倒確和鬼屋無異。
里屋床榻上,盤腿坐著一位少年,閉目吐息間,身體也跟著呼吸微微起伏。
少年似乎在練習著什麼,呼吸節奏把握得很好,非常沉穩悠長。
一旁的侍女,也是瞪大了眼楮,隨著少年逐漸的進入狀態,而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衣角,眉目焦慮地等待著。
少年的呼吸越來越平穩,到最後這一呼一吸間,似乎沒有了停頓,餃接得非常完美。
這是似乎就接近尾聲了,因為一旁焦急地侍女,原本白皙的臉蛋上,因為激動,慢慢浮現出些許粉色。
而後並未持續太久,少年原本平靜的臉上,突然眉頭皺起,一時間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侍女見自家主子如此模樣,落寞地輕嘆一聲,似乎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噗!”
少年噴出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就像遭到什麼重擊一般,再也保持不住身形,整個人無力地向前傾倒。
就在身體快要倒下時,一雙柔軟的手臂出現,將少年緊緊地抱住。
“唉,又失敗了麼……”
侍女哀怨的呢喃,似乎在為自己鳴不平一般,自家主子的成敗,她比誰都在意。
隨著侍女的低嘆,少年原本就萎靡的清亮眸子,變得更加暗淡了,不過臉上失落的表情中,卻是一種已經習以為常的淡然。
不知道已經失敗多少次了,次數多得都已經讓自己麻木了……
“呵呵。”一聲低笑,藏不住頹敗落寞。
“又要麻煩你收拾了,月兒。”少年似乎在自言自語,語氣很平靜,宛如機械。
月兒低頭看著自己懷中,那張清秀的臉龐,在幾年前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那種屬于少年郎應有的傲氣,已經很久都沒在這張臉上看見了。
“沒事的少爺,這些都是月兒應該做的。”輕柔的聲音中,那份真誠,絲毫都不做作。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下來,本就冷清的房間,變得更加冷了。
休息片刻後,少年體力恢復了不少,萎靡的雙眼,也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走吧,出去走走,一直待在這屋子里,怕是人都要廢了。”
少年從月兒懷中起身,整理著衣冠,臉上露出一抹淡笑,一掃剛才所有的陰郁。
月兒笑笑,彎眸似水,看著少爺那沉穩的面龐,欣喜地點頭。
院落里,青石板被踩出清脆的聲響,道路兩旁雜草,由于沒有人來修理,長得很是茂盛,足有一尺來高。
少年緩慢踏步,負手前行,十五六歲的清秀臉上,卻是表現出宛如三十歲男人一樣的沉穩冷靜。
說沉穩感覺都有點好听,更多的則是傲氣被磨滅後的頹敗罷了。
思緒萬千,這種狀態似乎成了每日的必修課,少年在池塘邊駐足,似乎回憶起了很多。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名動十城,甚至方圓千里都流傳其故事的天才少年,天風城凌家二少爺——凌瀟,卻是早就不復存在了。
每當想起之前的一切,那種所到之處皆是贊譽目光的情景,凌瀟內心深處的驕傲,才會溜出來映在臉上。
一旁月兒看著少爺臉上那短暫的傲意,竟是有些醉了,少爺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最有魅力的。
不過很快,隨著凌瀟的思緒回到現實,臉上的傲氣,又被冷漠給壓了下來,這一兩年下來,本就沉穩的心,也是被磨煉得更加堅韌。
“人分三六九等,地位高低貴賤,這世態未免太勢利了。縱然知道會變得籍籍無名,卻還是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自嘲般的話,同樣冷漠。
月兒看著少爺單薄的背影,溫柔的眼眸里,竟是有些許心疼,只有她知道,自從少爺跌下神壇,不再被人驚嘆後,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是啊……,就算實力為尊,可那些嘴臉也……,唉,這世道難道就是如此嗎。”
月兒這似問似答的話,越說到後面聲音就越小,頭也慢慢低了下去。
“哎哎哎,小妮子干什麼呢。”凌瀟突然地轉身,嘴角噙笑,看著將頭埋著的月兒。
月兒柔肩輕顫,瘦弱的身子里,似乎壓抑著莫大的情緒。
凌瀟無奈苦笑,伸出手將月兒的頭抬了起來。
“喲,又哭了?”
月兒雙眼泛紅,小手一個勁地在臉上抹著,輕聲啜泣回應道。
“沒……沒有,眼楮進沙子了。”
“噢,真沒哭?”
“嗯。”
“你確定你真沒哭?”
“嗯!”月兒肯定地點頭,小臉很是堅定。
“好吧,那算我哭的。”
月兒剛才還掛著淚珠的臉蛋,被凌瀟這一回答瞬間破功,噗地一下就笑了起來。
粉嫩的小嘴嘟起,白皙的小臉蛋粉撲撲的,會說話的大眼楮彎成一道月牙,甚是可愛。
月兒輕笑一陣,心情好了不少,這才看著自家主子。
“月兒相信少爺,少爺總有一天會聚靈成功的,畢竟少爺可是聚靈之下第一人,沒人打得過的,嘻嘻。”
凌瀟看著月兒可愛的模樣,那似崇拜一樣的天真表情,讓凌瀟心情瞬間開朗。
“是啊,聚靈之下第一人,以後就靠著這個名頭混飯吃嘍,哈哈。”
凌瀟大笑,月兒也跟著抿嘴輕笑,歡聲笑語在這片小天地傳蕩。
……
就在這時,兩人嬉笑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很是罕見。
不遠處,一位青衫白發的古稀老人,正著急地趕來。
待得近了,看著和侍女如此親近的自家少爺,老人渾濁的眼楮里,流露出一絲失望,但還是麻溜地行禮,告知來意。
“少爺,老爺有令,快請到廳堂一聚。”
看著老管家如此著急的模樣,凌瀟和月兒對視一眼,皆充滿了疑惑。
……
大廳堂里,氣氛並不融洽,兩撥人馬界限分明,隔堂而坐。
正上方,居中坐著兩位中年人,其中一位和凌瀟模樣有八分像,濃眉劍目,不怒自威。
另外一位則是書生氣模樣,面色白潤,細眉薄唇。
這兩位分別是凌家家主,凌瀟之父——凌玄,以及凌瀟的三叔,凌志。
兩人身旁身後站著的,皆是凌家一脈主要成員,三五成群,分派而站。
對面來客,則只有三五人,但這三五人,卻讓整個凌家人,都聚在了此。
等凌瀟到場後,如此大的排面,讓其心里一驚。
待其看見對面來客時,心中的驚疑則就解了七八分了。
能夠讓整個凌家上下,都聚到這里的,對面來人除了別的城主家族,那就是王親國戚,很明顯對面並非王侯。
“爹,三叔。”凌瀟到場後,恭敬行禮,隨即退避到了一旁。
凌瀟到場,不管是自家人還是對面來客,每個人臉上都莫名變換著表情,惋惜冷諷,皆不相同。
“王良,今天你這麼興師動眾,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登門拜訪,不覺得有點失禮麼。”
凌玄聲如悶雷,一家之主的威嚴,在此刻展現盡致。
對面被喚作王良的男人,樣貌普通,鼻梁高挺,一雙三角眼盡顯陰氣,一看就是耍陰謀詭計的主。
“哎,凌家主此言差矣,我們王家也只是派了我一人過來,哪里算得上興師動眾呢。我們在門口就已經叫你們下人稟報了,是你們的人一直沒有回應,再加上拜訪心切,稍微有那麼一點激動而已,有何禮可失呢。”
王良不急不慢地喝著茶,回應著。隨即悠哉地翹著二郎腿,很是隨意。
王良剛一說完,旁邊一下人突地一下站出,指著王良就是一陣呵斥。
“胡說八道!明明就是你們硬闖!我根本就還……”
然而下人話未說完,啪地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音,響徹整個廳堂。
等眾人回神,剛才那名下人臉上,卻是多出了一個血紅的巴掌印。
“聒噪,老爺們說話,哪里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份。”王良三角眼眯著,抬都不抬一下。
王良的行為,讓所有人都想不到,震驚了凌家上下。
凌玄雙眼微眯,一股無形的氣勢露出,那是一家之主的怒氣。
抬抬手,示意其下人退下,凌玄開口道。
“我凌玄管教無方,今日讓你看笑話了。”
“不過……”凌玄眉頭微皺。“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王良你不覺得你有點過了?”
“過了?過了嗎?”王良挑眉弄眼,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唉,本來還以為我王家和你們凌家也算友好,畢竟我家家主和凌家主你,也都還是故交。沒想到卻是我想多了,今日幫忙教訓一個下人,卻還是我王家過界了。唉……”
不得不說,王良就算是個小人,那也是很成功的一個小人。那顛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本事,一套連著一套,很是能挑動人的情緒。
凌玄閉上了雙眼,凌家其他人早就怒火攻心,只是家主沒有發話,都把情緒壓著的。
片刻後,凌玄睜眼,眼里卻是沒有了任何情緒。之前的火氣全都煙消雲散。
“最後一次機會,說明來意。”凌玄下達了最後的通牒。
王良看著一臉平淡的凌玄,輕笑搖頭,感覺沒有成功激怒凌玄,多少有那麼一絲失望。
“凌家主果然名不虛傳,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只是听說凌家主你最近一段時間,都在尋求一點東西。我家家主派我來,也只是為凌家主你排憂解難來了。”
王良說完,手一招,身後隨從隨即上前,遞過來一個青黑木盒。
“听說凌家主最近都在四處求訪靈草,不過生靈之物已有靈智,太難尋找,我就帶來了這個。”
王良一番話,將眾人的焦點都吸引了過去。
王良不急不慢,小心翼翼地將木盒拿住,隨即對著凌家眾人,緩緩打開。
隨著木盒的開啟,一陣靈力波動傳出,凌家上下所有人,都睜大了眼楮。
輕微的喘息聲,此起彼伏,更有人驚得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凌玄更是嘴唇微張,面對王良挑撥都能靜心的他,眼里只有那盒中之物,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