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
昆吾山頂,
乾坤風雲會四強戰!
道台中央,天元位,周淳風儒倫雅致,氣蘊神凝。
只听得他朗聲說道︰
“諸位高賢,經過昨日二十四場試藝論道,本屆乾坤風雲會的四強席列已經產生。”
“參與論道的各派精英皆英姿勃發、天賦異稟,論道過程精妙絕倫、嘆為觀止,老夫與三位師弟作壁上觀,深感欣慰……”
“即將到來的四強相爭將于稍後的卯時正式開啟。考慮到進入四強的弟子均為我界精英中的驕楚,為避免受場地限制,神功妙法難以盡情施展,落下遺憾,故而自半決賽起,斗法道場全面開放,兩組交鋒輪流進行。”
“第一場由上半區天組英雄殿楚恆岳對陣玄組君子堂韓陵軒;第二場由下半區宇組蓬萊仙宮方之南對陣荒組听雨樓司辰。”
……
“卯時已到!四強論道,正式開始!”
……
林夫子一聲令下,持旗守陣者神情肅穆,口念法旨,手掐道訣,霎時間,道場周圍霞光四射。
道場上,
“天元位”金光璀璨、神聖莊重,如寶石般瓖嵌于碩大的棋盤中央;
四向八方,八色“星位”亦斑斕奪目、眾星伴月,
仿佛象征“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因循著亙古長存的大道法則生生不息。
……
此刻,凌嫣然、司辰等人列成一排站在道場邊的最內圈。
“司辰哥哥,我瞧那‘夜壺公子’也不怎麼樣,岳將軍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給收拾了吧?”凌嫣然眨巴眼楮,微笑著仰頭看向身旁凝視道場的司辰。
“阿彌陀佛!能列席四強者,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這韓陵軒之前論道時靈氣四射、聲勢驚人,而此刻目含道蘊,步踏玄機,分明是靈虛內斂,蓄勢待發,萬萬不可小覷……”釋心雖仍是閉目捻珠,卻靈識一片澄明,早已看出端倪,見凌嫣然問起當下淡淡說道。
“相傳君子堂先輩曾遍歷典籍、治學諸藝,其‘仁政’、‘策論’、‘察己’等所悟心得暗合天理,以之頓悟,得窺大道。我看他氣息沉穩,悠遠綿長,恐怕在君子堂儒家功法‘易衍真經’和‘春秋策’上均有極深的造詣,恆岳切不可大意輕敵啊!”柳寒衣略顯不安地說道。
“只怕他還通曉奇門陣法,一會必有一番苦戰……”司辰點頭,淡淡說道。
“什麼?陣法?辰師弟如何得知?”方之南大感驚愕。
“你們看他腳下……”
……
眾人抬眼望去。
果然看到,此刻韓陵軒腳下隱約浮現怪異圖案,星星點點,線條復雜,仿若周天星盤,運轉有序。
……
“阿彌陀佛,此人身負神通,城府極深,之前種種恐怕是故意示弱,制造假象,著實是個可怕對手。”釋心肅然而嘆。
……
道台之上,
浮光掠影、氣浪翻騰,
二人已然展開交鋒……
韓陵軒先聲奪人。
抬手間,一尊金光璀璨的方印出現在楚恆岳頭頂上空。
那方印似純金打造,印面以古體刻寫“天啟明鑒”四字,印身四周雕刻五爪龍身隱匿雲端,印柄卻是怒龍抬首,仰天龍吟,一看便知非同小可。
方印之下,金光普照,氣勢迫人……
楚恆岳翹首挺胸,銀甲咧咧,
全身迸發出赤紅靈芒,生生抵住頭頂金光。
再一怒吼,那紅芒暴漲數尺,刺入金色光圈之中,霎時間滿目光華,直令人不敢直視。
下一刻,他舞動火紅大槍,槍頭鋒芒畢露,槍身銘文閃華,翻滾之下,那槍亦如一條出雲赤龍般帶起一道滔天的氣浪向對手呼嘯而去……
韓陵軒無聲冷笑,
左手翻掌向天虛撐,
那方印突然金光大作。
在楚恆岳防御圈外側的金光甚至帶著磨擦產生的火星直刺地下,登時碎石崩裂,塵土飛揚。
楚恆岳頓時感覺壓力倍增,手中大槍略一遲緩,但仍攜帶著巨大聲勢奮力向前。
韓陵軒原地騰起,虛空中急速旋轉,攪起巨大氣旋,竟是毫不避讓地迎向楚恆岳的滔天氣浪。
浪旋相沖,化作滿天煙塵,
片刻之間,二人已經身形交換錯位。
……
楚恆岳轉身,
不待對手喘息,槍尖狂掃,硬撼金印,
“ !”的一聲,金印顫抖,神光收斂。
一息之下,那大槍已雲龍九現,又是九道紅芒磅礡翻涌,撲面而來。
韓陵軒右手一探,
一只瑩白玉筆出現在手中,
那筆似凝脂白玉,頂端雕刻玲瓏貔貅,筆尖白毫濃墨,極盡儒雅。
只見他于虛空中持筆疾書,登時出現無數金色銘文,大大小小,晦澀難辨。
下一刻,銘文迅速流轉、排列,如一面巨大的光盾向著九道紅芒沖撞而去。
“轟隆!”
一聲巨響,震徹山頂,
就連八方持旗之人都不由為之駭然。
平靜過後,
楚恆岳持槍豎立,神色堅毅,仿佛腳踏山河。
韓陵軒左手持印,右手握筆,亦如指點江山。
……
“呼!這二人氣勢逼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好可怕的斗法,方才剎那,我只感覺有仿佛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英雄殿以武悟道,岳將軍出手間隱隱可見武林絕學,果真威猛無比……”
“那君子堂韓陵軒舉手抬足間飽含儒家精髓,亦不遑多讓啊……”
“咦?那韓陵軒怎地恁多寶貝?簡直……富得流油!”
“我看岳將jun1 zh ng槍、銀甲也非凡品,嘖嘖……”
……
道台上首,
王一山冷哼一聲,
“哼!‘社稷印’、‘春秋筆’!周師兄、林師弟果真是出手闊綽!”
周淳風並未搭話,林夫子卻是呵呵一笑,
“若老夫所料不差,楚恆岳手中所持,身上所穿只怕正是‘豪龍膽’和‘怒龍鱗’吧?孟凌霄師兄也未必就不大方了。”
王一山還要說些什麼,只看見周淳風揮手,示意二人專心仲裁,不要分心,于是只好作罷。
……
台上,
二人你來我往,天昏地暗,
不知不覺間惡戰九十余合,不相上下。
……
激烈的斗法使得強悍如楚恆岳也漸趕氣力不足,健碩的胸膛劇烈起伏,好在他仍然保持著那股氣壯山河的威勢。
韓陵軒則早已汗流浹背,眉頭緊鎖,但依然迎風屹立,不見絲毫退卻。
突然,
楚恆岳持槍立定,仰天長嘯,
頓時氣勢磅礡,巨浪滔天,
恍然間,長槍銀甲光華璀璨……
一息之後,
竟然變得如鍍了層純金一般,生生變得金光耀眼。
楚恆岳朔槍而立,有如神將下凡,威猛無匹。
韓陵軒閉眼默念,手掐法訣,
頓時狂風大作,
印閃光芒,筆走龍蛇,
無數符文金光流轉,
數以千計的靈氣自四面八方匯入他的腳下,
頓時,一個浩瀚的陣圖出現在整個昆吾山頂,那陣圖星點斑斕,不斷流轉,宛若星空,浩淼無垠。
韓陵軒睜開雙眼,
目若恆星!
白衣獵獵,靈氣充盈,
宛若仙官!
……
“這是……九轉星河陣!”
這一回,驚呆的卻是林夫子。
他茫然地看向周淳風,
周淳風並未轉頭,只是異常嚴肅的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
下一刻,
“轟隆!轟隆隆!……”
一連串近乎慘烈的爆炸接踵而至,滔滔不絕
道場上硝煙滾滾,石破天驚。
一切過後,
楚恆岳蓬頭垢面,單膝跪于一片碎石之上,不斷咳嗽……
韓陵軒情況要好得多,但也衣衫破敗,劇烈喘息。
……
“這……這簡直不似人間斗法。”
“此戰可謂驚天地泣鬼神!”
“我覺得已無面目再談修行……”
……
道台上首,
王一山冷冷地看著周淳風和林夫子,
林夫子赧然,
周淳風閉目良久,終于長嘆一口氣,說道︰
“此戰涉及兩派,仲裁之中,王、林二位師弟恐惹非議,不便評論,就請蓬萊仙宮鶴師弟定奪吧……”
鶴星君看看三人,亦沉思良久,這才緩緩說道︰
“韓陵軒擅自使用‘九轉星河陣’,引聚山川靈氣于自身,對英雄殿而言,確實有失公允;然機關陣法並非乾坤風雲會禁止項目,卻也屬實,因此不算違規。老夫身處中立,各不偏袒,以當下情況而看,楚恆岳受傷較重無力再戰,韓陵軒雖氣息紊亂但無關大礙,略作調息即可。權衡之下,老夫認為此戰,韓陵軒勝出!”
王一山閉目點頭,表示默認。
林夫子再看看周淳風,對方不應,終于無奈起身宣布︰
“四強戰首場,君子堂韓陵軒,勝!”
……
“什麼?這怎麼可能?明明是君子堂無恥!”凌嫣然性急,脫口而出。
“嫣然!閉嘴!不可胡說!”方之南立即制止。
“陣法確實在風雲會允許範圍內,恆岳輸得也不完全冤枉。只是……有點可惜了。”司辰也表示惆悵。
其余諸人則沉默不語,只是惋惜地看向楚恆岳。
……
林夫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四強戰第二場即將開啟。
道台上,司辰與方之南對視而立。
司辰微笑行禮,
“方師兄,請指教。”
方之南也還禮,報以微笑,
“辰師弟,之前你和暮雲師妹的斗法我已有耳聞,也略觀大概,我與師妹功力相當,自忖亦不是你的對手,我看此番不必再斗了,待我回去苦修數載,再行討教。”
“方師兄,怎可……”司辰大感意外。
方之南卻不等他答話,直接面向道台上首,舉手示意,表示認輸。
鶴星君點頭不語。
林夫子看向其余二人,
王一山也點頭,
周淳風則閉目入定。
林夫子只得高聲宣布,
“四強戰第二場,蓬萊仙宮方之南棄權,听雨樓司辰,勝!”
……
“什麼?不用打了?這……”
“辰公子果然了得,前番戲耍蓬萊仙子不說,現下連蓬萊仙俠也甘願認輸,真乃……真乃不戰而屈人之兵也!”
“想那韓公子勝得何其艱辛?嘿!這辰公子倒好,上來露個臉,不費吹灰之力,撿個現成,這差距怎就如此之大……”
“辰公子,洛水王二求賜墨寶啊,墨寶!”
“我去!你怎麼又來這套!”
……
“方師兄,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凌嫣然一臉甜蜜地纏著方之南。
“額,師妹,別鬧,這成何體統?”方之南則一臉尷尬。
甦暮雲也是沒好氣地瞧著這二人,直搖頭。
楚恆岳雖然受傷不輕,但他心胸豪邁,此刻也是開懷大笑,早把剛才之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釋心、柳寒衣、司辰則微笑不語。
決賽終于到來。
此刻,
司辰、韓陵軒二人均屏氣凝神,立于道台。
韓陵軒眼中閃過一絲恨色,說道︰
“辰公子,當日承蒙‘教誨’,今日便要報君以禮。”
司辰微笑,
“韓公子客氣,若論‘君子’,在下實不敢僭越。”
說罷示意韓陵軒看看自己殘破的衣襟。
韓陵軒知其嘲笑自己利用陣法助力,勝之不武,當下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司辰。
片刻之後,
二人已然開始激烈斗法。
韓陵軒那邊,時而方印鎮壓,時而玉筆描金,流光溢彩,威勢驚人。
司辰這邊,青光伴隨著他飄忽不定的身形,忽隱忽現,神鬼莫測。
……
道台上首,
周淳風已然睜開雙眼,默默注視著一切。
鶴星君捻須皺眉,喃喃說道︰
“卻不知,司辰又當如何破解‘九轉星河陣’?”
王一山緊握雙拳,不作評論。
林夫子一臉嚴肅,半晌,才淡淡說道︰
“听雨樓功法獨特,變化萬千,歷代精英各有所長,不似我等千篇一律。司辰一路走來如履平地,想必根本沒認真,恐怕更有後手……”
……
道台下面,
凌嫣然緊握粉拳,目不轉楮,半天也不見呼出一口氣來。
釋心凝息凝神,將靈識擴散,仔細地觀察著戰局,
柳寒衣一面靜靜觀察,一面暗自掐指演算,
楚恆岳則捂著胸口,皺眉睜目,顯然專注地觀看這樣激烈的斗法會令他偶感陣痛,確實,他傷的不輕。
方之南和甦暮雲則面容焦急,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也站到了司辰這一邊。
……
道台上,
斗法已臻白熱,
韓陵軒腳踏星河,氣絡流轉,
已然開始布置“九轉星河陣”,
手上卻絲毫不曾松懈,
一印、一筆輪番出擊。
司辰微微一笑,
驟然消失于金印和玉筆的合擊之下。
下一刻,
司辰竟然出現在韓陵軒面前……
欺身近戰!
“好小子!果然不愧是辰公子!咳,咳!……”
楚恆岳大喜之下竟然忘了傷痛。
釋心、柳寒衣笑了,卻不是笑楚恆岳,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帶著無限欽佩的笑……
甦暮雲和方之南則睜大了眼,靜靜地看著……
凌嫣然更緊張了,不時瑟瑟發抖……
只見司辰上身指掌交錯,
下身足尖卡位,
攻勢綿密,如暴風驟雨……
韓陵軒也絲毫不讓,
舞臂格擋,腳下生風……
只是,
那“社稷印”和“春秋筆”就一時之間派不上多大用場了……
雖偶爾震懾,偶爾偷襲,
但威力已然大不如前。
忽然,
司辰一指戳在韓陵軒掌心,
下一刻,
璀璨的青光通過指掌觸踫的位置迅速向韓陵軒手臂漫延,
韓陵軒大怒,帶著暴烈黃光,一拳擊出,
司辰略一退避,復又欺身,
腳尖又是在韓陵軒腳背一點,
青光大作
韓陵軒屈膝撞來,
……
二人一進一退,
反反復復,
又拆了十余回合,
……
韓陵軒終于不耐,
雙拳齊出逼退司辰,
緊接著,
“社稷印”、“春秋筆”一並襲來,
司辰遠遠閃開。
……
此刻,
韓陵軒腳下,
“九轉星河陣”再次布置完畢,
無數靈氣從四面八方再次涌來,
韓陵軒狂笑道︰
“辰公子,今日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司辰負手而立,
微微一笑,
“我看未必!”
……
突然,
韓陵軒笑容凝結,
繼而開始不住顫抖沉吟,
“啊!∼啊!∼”
在他胸前赫然出現一個刺眼的光圈,
他面容扭曲,雙手捂胸,極其痛苦。
……
再看那腳下浩瀚無垠的星河法陣已然變樣,
不知何時,
那原本周天繁雜的星辰河絡竟然演變成九顆明亮的星辰,
星辰排成一線,以中點為心,緩緩旋轉,聚攏,
最終,
竟然匯聚成一顆巨大的星辰,不斷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
“太衍歸一陣!這……這不可能!”連周淳風都驚呆了!
“司辰……這孩子,果真是奇才,奇才啊!”王一山嘆道。
“韓陵軒輸的不冤,一點不冤哪!以司辰這般驚才絕艷,只怕人界年輕一輩再無敵手……”鶴星君嗟嘆道。
“欺身近戰避開法寶鋒銳,暗渡陳倉改變陣法布置,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對手作繭自縛,高明!相當高明!此子,見識、謀略、膽色、功力均臻至一流,老夫無話可說!”林夫子眼神中流露出無限贊賞。
……
“本屆乾坤風雲會最終勝出者——听雨樓,司辰!”
林夫子滿懷激動地高聲宣布,
那聲音如浩呂洪鐘般回蕩于整個昆吾山脈,久久不息
……
“神人!真乃神人也!”
“何止是神,簡直……簡直……強得令人發指!”
“辰公子,今生今世,我翹首仰視之……”
“辰公子,我洛水王二,跪求拜師……”
“我去,你更過分了啊!”
……
道台下面,
凌嫣然已經淚流滿面,痴痴地遙望著司辰,久久不能言語……
釋心、柳寒衣和楚恆岳都笑了,笑得那麼釋懷,笑得那麼愜意,他們知道,這位兄弟已經強勢崛起,他們深深為之自豪……
甦暮雲和方之南也徹底折服了,相視微笑點頭……
……
發視山頂,
紅袍男子也情不自禁的點頭,
“人界有此英杰,當深感萬幸……”
紫衣女子目光柔和,玄紗之下,一張俏嘴微微揚起,
“現下,我亦徹底承認,二哥果真慧眼如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