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月明星稀。
這是一個賞月的好日子,比起眾人圍在一起胡鬧,這樣的夜更適合三兩個朋友坐下來清談月色。
王鐵錘和花四此時正坐在一起,他們倒不是靜坐,而是坐在一輛馬車上。馬車里面還躺著一個人,正是已經熟睡的長雲郡主。
從醉月居出來之後,王鐵錘便叫了三輛馬車,一輛送周不通回家,一輛送孫有才回家,最後一輛,則是送這位名滿長安的長雲郡主。
比起另外兩個胖子,他對這位長雲郡主最不放心。雖然他們二人之間有一些小小的瓜葛,但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讓一個醉酒的女孩子獨自回家絕不是紳士所為。所以王鐵錘決定親自送她回家。
而花四則因為順路,也登上了這輛馬車。
現在兩個人坐在馬車里,相視無語,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良久,花四才終于開口說道︰“李兄,我並不記得你原來有這麼好的酒量啊。”
王鐵錘並不知道原來李晨風的酒量究竟如何,他只能笑笑說道︰“酒量總是會漲的。”
花四也微微一笑︰“現在滿長安都知道你與長雲郡主結了親,李兄你艷福不淺啊。”
王鐵錘看了看熟睡中的趙茹君,苦笑著說道︰“也許這並不是艷福呢?”
花四問道︰“何出此言?”
王鐵錘心道這位長雲郡主第一不是他老婆,第二還是一個母老虎,這算哪門子艷福!不過他可不敢直接說出來,所以他只能說︰“你要是有一個像這樣爛醉如泥的老婆,還得顧馬車拖她回家,你心里有何感想?”
花四聞言,笑道︰“幸好這位長雲郡主如今正在熟睡,不然你可有一番罪要遭了。不過听你這意思,似乎不太喜歡長雲郡主這一類型?”
王鐵錘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女友,那個溫婉如玉的女孩子,于是說道︰“其實我更喜歡嫻靜一些的女子,長雲郡主一切都好,就是拳頭太硬。”
“拳頭太硬?”花四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拳頭太硬,看來李兄今後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王鐵錘比了一個禁音的手勢,說道︰“小點聲,我可不想吵醒她,不然我真要倒霉了。”
花四點了點頭,笑道︰“了解了解,放心,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是不會捅出去的。”
王鐵錘則問道︰“花少爺,我觀你氣度不凡,不似出在那尋常人家,為何會混跡街頭,與混混為伍?”
花四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此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王鐵錘點點頭,顯然他的問題涉及到了花四的**,人家既然不願多少,自己也不好多問。
不過他的心里,對這個花四卻更加好奇起來。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兩人俱是一愣,因為顯然此時還沒有到長雲王府。
王鐵錘掀開車簾,對車夫問道︰“為什麼停了下來?”
車夫回過頭,說道︰“兩位公子,前面有人攔住了去路。”
“嗯?”
王鐵錘和花四一起探出身子,發現車子已經來到了一條漆黑的小巷,而小巷的前面,有七八個大漢阻住了車子的去路。這七八個漢子一身痞氣,顯然都不是什麼好貨色。
王鐵錘有些不解,對著前面的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擋住我們的去路?”
人群中走出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大聲說道︰“少廢話,叫花四出來!”
王鐵錘扭過頭看著花四,卻發現花四有些變了臉色。
花四說道︰“虎爺,好久不見,今日阻住我卻是為何?”
這位名叫虎爺的大漢嚷道︰“少特麼的扯犢子!老子今天是來教訓你的!”
花四問道︰“教訓我?為什麼?”
虎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你小子少裝孫子!前幾日你設下賭局,騙我們說周不通與卞狼的那場比斗卞狼準會輸!昨日我才知道,原來你和那周不通早就串通好坑我們錢!今天你不留下一只手,就別想從這里離開!”
王鐵錘有些驚訝地看著花四,卻見那花四滿臉苦笑。王鐵錘這才明白,這位虎爺原來說的都是真的。難怪那日周不通明明取得了優勢,卻沒有繼續比斗下去。也難怪今日,周不通會和花四一起喝酒。
原來這兩外不但早就認識,還早就設下了騙錢的局!
王鐵錘有些苦笑不得,心說這位花四真是了不得,這種事情也能做的出來。
此時,花四卻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虎爺得意洋洋地說道︰“你小子今天從醉月居出來,我們的人就跟上你了,現在這巷子前後都是我們的人,我看你今日怎麼逃!”
花四笑了笑︰“既然你們知道堵我,那你們可知,我這車里坐得是什麼人?”
王鐵錘心中暗叫不好,這位花四真是一個聰明人,這個時候立刻想到以勢壓人。可問題是,自己可是假冒的李晨風,待會兒萬一真打起來,自己必然露餡不可。
虎爺明顯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有些心虛地問道︰“你車里還坐了誰?”
王鐵錘本想阻止,花四卻已經說出︰“我這車里可坐著當今菁華榜第三的少年天才,當朝戶部李尚書的家的公子李晨風李少爺!”
虎爺一行人明顯被這個名號嚇住了,他們沒想到這車里還坐著一個他們惹不起的人物,他們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沒了主意。
而王鐵錘,此時只能硬著頭皮,走下車去,說道︰“諸位,花四是我的朋友,今日能否看在鄙人的薄面上,放我們過去。你們的過節你們以後再算。”
虎爺看了一眼王鐵錘,氣勢先是弱了一分,不過很快他又挺起胸膛,說道︰“李公子!我們混街面的最講究臉面,今日我放你們過去也不是不行。可今日若是讓這花四跑了,我鐵老虎今後也就不用在長安混了。”
混混是一種神奇的生物,這種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是光棍。有時候光靠唬是很難唬住這群人的。
王鐵錘有些頭疼,現在他和虎爺之間其實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不過,他還是想仗著“李晨風”的名號再試上一試。
“你們是不打算給我李晨風一點薄面了?”李晨風加重了語氣,他覺得現在自己的演技完全可以去爭一下奧斯卡獎。
虎爺臉色微苦,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們放您過去可以,可是花四必須留下。”
王鐵錘犯了難,這虎爺著實光棍,自己這麼嚇唬他,他都不打算放過花四,王鐵錘不禁好奇,這位花四究竟騙了虎爺多少錢,能讓這個家伙如此糾纏不休。
花四已經看出李晨風在犯難,他笑著走下馬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帶。然後很是爺們地說道︰“鐵老虎!咱們的事兒跟我這位朋友沒有關系,你今天先放他過去。我自會留下來陪你玩玩。”
王鐵錘有些驚訝地看著花四,沒想到這個家伙此刻如此豪邁,果然是混跡街頭的名混混。
花四見用“李晨風”的名號壓不住對面的眾人,便知道今日不好收場。他並不想將不相干的人卷入自己的事情之中,這才走下車去,準備獨自解決今晚的爭端。
王鐵錘看著花四,說道︰“你何必如此?”
花四對王鐵錘拱了拱手,說道︰“今日這事兒本來就與你無關,我自然不能拖你下水,我們混街面的都有自己的規矩,我可不能壞了規矩。”
王鐵錘看了看花四,又看了看虎爺一行人,心中有些糾結。他很想幫一幫眼前的家伙,可是又怕自己暴露了身份,這讓他左右為難。
花四卻說道︰“李兄你不必為我為難,你我本就是萍水相逢,本就稱不上什麼朋友。你自離去便可,心中不必有所愧疚。”
王鐵錘思索了再三,覺得還是保守自己的秘密更重要,于是乎他走上馬車,對花四說道︰“花公子,那你自重,咱們後會有期。”
花四笑了笑,拱手說道︰“後會有期。”
王鐵錘便催著車夫,讓他駕著馬車早早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虎爺一行人見李晨風準備離去,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他們讓出一條路,目送著馬車緩緩離去。
待馬車走遠,這幫人這才重新將花四圍住。
“花爺,咱們今天就好好算算帳吧。”
……
馬蹄踏著青石板,發出清脆的踢踏聲。
王鐵錘坐在馬車里,思索著自己的這個決定究竟對不對。
的確,他與花四萍水相逢,絕對稱不上朋友。可是今日的交集,讓王鐵錘覺得,花四這個人是個漢子,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這十六年來,他快忘記了朋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概念。長久以來獨自一人在深山老林中過活,他的心已經漸漸冰涼。
王鐵錘雖然有著兩世的人生,可他這兩世都是以年輕人的狀態生活著,這讓他還保留著一顆年輕的心。
一顆年輕的心,是渴望朋友的。
他看著仍在熟睡的趙茹君,低聲呢喃道︰“小妮子,你說我今天這決定對嗎?”
接著,他苦笑了起來︰“呵呵,你都睡死過去了,怎麼會告訴我對不對。再說,你就算清醒,也無法給出d n吧。”
涼風鑽進車廂,拂過王鐵錘的面門。
他覺得今天自己確實喝得有些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