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縣乃是大縣,雖然在那清平縣衙的草菅人命之下,卻也並未露出蕭條冷清之象,街上人來人往,商賈如常。
一個戴著氈帽的老漢,正從城門的方向往里走來,看樣子倒是要往縣衙的方向行去,只是其一臉烏黑,就像是那灶王爺的鍋底,也不知是鐵匠還是補鍋匠,可是卻沒有帶補鍋打鐵的工具,倒不知其要去那肅穆緊張的縣衙方向作甚?
“兒媳婦呀,等下回去就讓羅三拿著這匹布料,給你去城西的胡裁縫那兒做件衣衫,自從你嫁到我羅家以來,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連身像樣的衣衫都沒有,婆婆我真是心中有愧呀。”
“娘,瞧您老說的,您待媳婦可是比親閨女還親,三哥又對我禮敬有加,我能嫁到這羅家來,才是媳婦我的福氣,這匹布料呀,我看還是要三哥拿去給您老做身衣服才成……”
羅三?羅三媳婦?
氈帽老漢連忙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衣著樸素,卻甚是貌美的女子緊跟在一個葛衣老媼的身後,面露微笑而走,從側面看去,那女子的衣服並非緊身合體,卻依然能看其出玲瓏的體態,以及那衣袖下面隱約能見的蔥蔥玉手,而那葛衣老媼則是手臂上掛著一匹布料,一邊慢行一邊不停的撫摸,臉上皺紋中舒展出了滿意。
忽然,街頭刮起了一陣疾風,將那貌m i n 子的頭巾頓時吹開了一角,其中一張hu ng s 符 樣的東西,從她的頭巾中飛了出來。
就在此時,氈帽老漢看見,在那道hu ng s 符 飛出的一剎那,那貌m i n 子的頭上竟然顯出了密布的藍雲。
頭頂上藍雲密布,乃是修士到了凝氣六層中期的特征!只是那貌m i n 子頭上的藍色之氣甚是渾濁,卻並不像一般的修士那樣清亮,不知這又是甚麼緣故?
“妖女!竟然敢在我南宮世家的管轄之下明目張膽出現,葛某今日就要斬妖除魔,殺了你這妖孽!”一道冷冷的聲音,忽然從街頭傳來,然後三條身影,瞬間出現在那貌m i n 子及葛衣老媼的跟前,並將兩人團團包圍了起來。
來人卻是葛史以及另外兩名凝氣五層中期的煉奴,而此時葛史頭頂青雲密布,已然是到了凝氣五層後期!
“妖孽,還不束手就擒!”葛史冷喝道,三人同時拔出了長劍。
“仙人,我兒媳婦不是妖怪,她可是好姑娘啊,老婆子家中貧困,這方圓上百里的女子皆看不上我家羅三,只有我這媳婦不嫌貧愛富,一心一意跟著我兒羅三,從無半點不是,又極為孝順我這個糟老太婆,她並不是妖怪啊……”那葛衣老媼挪身上前,連連向葛史三人作揖求情道。
葛史冷喝道︰“滾開,你這老東西不滾開,小心葛某連你一塊殺了!”
羅三娘子見了,摸了模那吹開的頭巾,然後對那葛衣老媼溫言道︰“娘,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沒事,等下我便回來給您跟三哥做飯。”然後,又對那葛史道︰“既然已被你們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需再隱瞞了,我婆婆乃是凡人,跟妖界與修真界的紛爭無關,還請你們放她回去。”
葛衣老媼听了,連忙緊緊抱著羅三娘子的手臂道︰“不,要走咱們就一起走,不管你是不是凡人,咱們永遠都是一家子。”
葛史冷哼道︰“明知是妖,竟然還與之沆瀣一氣,罪加一等,你二人都該死!”說完,持著長劍,就朝著二人刺去,後面那兩名凝氣五層中期的煉奴,也挺劍朝著羅三娘子的背後刺去。
羅三娘子將手一揮,一道水瀑頓時在周圍出現,將她與那葛衣老媼給圍了起來,就像一面水盾,將二人給團團圍了起來,葛史三人的長劍剛刺在上面,那水瀑仿佛瞬間已結化成冰,就像是刺到了堅固的厚冰之上,一時並不能穿過。
“火焰術!”葛史一聲大喝,隨之退了幾步,催動修為,手中的長劍頓時通紅,帶著長長的火舌,如同火龍,朝著那面冰盾刺去,只要能把那面冰盾刺穿一個窟窿,就能傷到里面的二人,另外那兩名凝氣五層中期的煉奴見狀,也照樣催動修為,將火焰術貫穿于長劍之上,想要以高溫燒熔那冰瀑,然後破盾而入。
那冰盾本就透明,羅三娘子在里面見了,她雖然修為要高出三人甚多,然而此時卻有那葛衣老媼在身旁,因為要護著她,並不能主動攻擊,又見葛史三人如此,知道長時間之下,對方必能以長劍破盾而入,便一聲嬌喝,那面冰頓頓時碎裂,然後衣袖一拂,那些碎冰頓如鋒利的冰刀雪劍,紛紛朝著三人撲面而去。
葛史三人大驚,連忙仗劍揮舞,護住全身,饒是如此,也被那些紛至而來的堅冰擊中了身上數處,不由各自退出了數步之遠,而那兩名凝氣五層中期的修士,由于境界稍弱,被那些蘊含了強大修為的冰塊擊中,不由皆朝前吐出了一口鮮血,那葛史境界要高于二人,雖未被震傷,但身上、臉上數處皆被碎冰劃上,那身黑袍上也劃開了數條口子,臉上亦被劃出了數道傷口,鮮血順著臉頰流出,顯得甚是狼狽。
而在此時,羅三娘子的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條長綾,手中一抖,就像葛史卷來,臨到跟前,那道長綾又變得筆直,在陽光之下似乎發出了剔透而又刺眼的光芒,竟然又是那羅三娘子暗運修為,將寒冰術融入其中,將那條原本柔軟不夠的長綾凝結成了冰狀,宛若利劍,刺向于他。
葛史一驚,連忙一個瞬移,往後逃出了數丈之遠,那羅三娘子見了,倒也並不追趕,反是將手一揮,那條長綾又回轉過去,如同利劍,又像鋼索,將另外那兩名煉奴也逼去了數丈之遠。
“咱們今後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再說,我不過是想做一普通凡人,過最普通的日子,並未做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也未傷害到任何人,你們又何苦逼我太甚?”羅三娘子說道。
“哼!妖就是妖,人就是人,妖休想成為人類,人若想與妖為伍,亦是罪不容誅!葛某今日便要取下你的妖丹煉劍!”葛史冷喝道,說完,催動長劍,劍氣化成了一條火龍,朝著羅三娘子卷去。
“不知好歹!”羅三娘子一聲嬌喝,手中長綾迎擊上那道火龍,只見“ ”的一聲之下,那條火龍登時湮滅,連同葛史手中的長劍,亦被震成了數斷,只剩下了個劍柄。
葛史一拍腰下掛著的袋子,從中頓時飛出了另外一柄長劍,葛史伸手抓過劍柄,卻見此劍周身通紅,似乎蘊藏著濃郁的血腥之氣,在手中稍稍晃動,便見腥風撲鼻,不知是煉過了多少人的鮮血而成。
“此劍乃經葛某花費數年心血煉制而成,你今日死在葛某此劍之下,也是不枉此生了。”葛史冷笑,忽然隔著數丈之遠,便一劍劈下,只見一條鮮艷成了暗紅的火龍,頓從他的煉劍中昂首而出,似乎帶著暴戾的吟嘯,朝著那羅三娘子撕咬而來。
羅三娘子秀目一怔,正欲瞬移後退,但是看見那葛衣老媼站在身旁不遠,便不敢後退,連忙揮臂一揚,手中的長綾散發出晶瑩之光,化成了一條冰龍,朝著那條火龍迎擊而去,這冰火二龍,相遇在空中,相互撕咬,然而那火龍更顯暴戾之極,幾番下來之後,那火龍身軀一掃,撞擊在了那條冰龍之上,只見晶狀的冰塊紛紛碎裂,朝著四方散去,那條長綾亦在火焰的焚烤之下,綾梢已燃燒了起來。
“小小的妖孽之光,也想在南越之地逞能!哼!”葛史冷哼,然後手中煉劍一劈,那條火龍帶著戾叫,再次狂掃而下。
羅三娘子見了,臉色一沉,秀目中露出了果斷,忽然將手往地上一按,只見地上的數丈之內,頓時冒出了狼牙般的冰刺,朝著葛史三人刺來。
葛史一驚,煉劍中生出的火龍頓時消失,便要瞬移往後退去,然後不管退到哪里,那地下的冰刺皆是如影隨形,接連從地底冒出,往三人腳底刺去,在退了數十丈後,葛史見那些冰刺已然轉弱,顯然是那羅三娘子修為不濟,已是內力枯竭,然後見腳底又是一根冰刺冒出,也不閃避,暗運修為,便將那已只有尺許之大的冰刺踩成了粉碎,然後一聲冷笑,便要移身上前。
而此時,那羅三娘子趁著葛史三人後退之際,早已拉著那葛衣老媼朝前跑去,然而那老媼年紀甚大,腿腳已然不便,氣喘吁吁之余,也未能走出幾步,便道︰“媳婦,你快跑,休要管我,娘已活了一大把年紀了,也夠本了,你快走,休要讓這些人追……”話未說完,便是一身慘叫,只見那葛史忽然一個瞬移而至,在刺中了葛衣老媼的心髒之時,又怕受到那羅三娘子的攻擊,連忙一個瞬移,退出了數丈之遠。
“娘!”羅三娘子一聲痛呼,連忙抱起了那葛衣老媼。
“這妖孽已是強弩之末,用煉劍將其一起斃了!”葛史冷喝,與另外兩人同時揮起三柄煉劍,化成了三條血紅的戾龍,朝著羅三娘子撕咬而去。
旁邊的氈帽老漢見了,暗道一聲不好,正好捏出一顆白丹,想要朝著那羅三娘子口中射去,沒想到此時在那羅三娘子的身旁,頓時又冒出了一面水盾,想要抵御葛史三人那火龍的攻擊,心知自己的修為必無法突破那面水盾,便只好嘆氣作罷。
接著只听到一陣冰塊碎裂的聲音,那水盾在葛史三人的合力擊打之下,已然碎裂,其中一條最大的火龍突然卷起了那羅三娘子,昂首在空中轉了一圈之後,似乎在炫武揚威,然後又猛的朝著地上甩去,將那羅三娘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濺起了數道塵土。
氈帽老漢手指一彈,一顆白丹已朝著那羅三娘子的嘴中飛去,心想只要她吞下了這顆白丹,倒是未必不是這葛史三人的對手,誰知這羅三娘子受傷之際,在陣痛之中,嘴巴正是張咧,而氈帽老漢的白丹,亦是不偏不饒的射向了她的嘴中,眼見就要被她吞下,忽然,羅三娘子胸口一陣劇痛,只覺一股熱流上涌,猛然一口鮮血,夾帶著那顆白丹,給吐了出來。
正在此時,葛史三人已瞬移了上去,將那羅三娘子團團圍了起來,背影已將旁邊路人的視線皆給擋住,那氈帽老者一聲長嘆,知道自己已無能為力。
“若是我那螺殼在手,你們三人就算有煉劍,又能奈我何?”羅三娘子嘴中淌著鮮血道。
“將此妖孽殺了,然後再速去將那甚麼羅三給宰了!”葛史喝道。
“不要……”羅三娘子一聲驚呼,也不知是求葛史三人不要殺她,還是不要殺那羅三,然後便听見“啊”的一聲慘叫,那羅三娘子顯然已被斃命于葛史等人之劍下。
那氈帽老漢見了,不由搖了搖頭,然後急忙往那城西方向趕去。
腳步匆匆之中,似乎听見背後有人驚叫道︰
“啊!這羅三娘子竟然是一只田螺精!”
“那羅三家窮,附近的姑娘無人願意嫁給他,後來據說他每天上山砍柴之時,就有一個姑娘偷偷幫他洗衣做飯,後來二人結成連理,沒想到卻是一個田螺精。”
“唉!冤孽啊,這人妖之間,畢竟不受世人認同,又何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