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終于回來了,自從我沒了寒暑假後,就再沒這麼盼星星盼月亮一樣。他不在的時候,我覺得我什麼事都不順。</p>
雖然一些原因導致我們不能天天在一起,但我們不想錯過對方的每一天。</p>
他給我講了這次出行的很多細節,遇到了怎樣年不輕但力壯的登山者,走過了怎樣惡劣的路,看見了怎樣的外國m i n 。我也把這些天發生的地事都跟他說了,包括amy和我的蠢老板,包括張艷的單子里和喬玄鬧的別扭,包括杜騙子戲說《列子》,不過我怕他擔心,沒有說amy讓我的腿青了好幾天的事。</p>
石岩听完了沉默了很久,他說我的工作環境太復雜了,真的應該考慮轉行的事。</p>
我也把我決定做完這幾個單子就c zh 的想法說了,我絕對不會再和以我老板為首的那些蠢人為伍了。</p>
石岩很高興,告訴我,他听說了一個培訓場地,由于是新建的,所以費用很便宜,可以降低成本,並提議周六去看場地順便郊游。</p>
現場來看,這個場地很一般,確實是新建的,所以很多設備不齊全。想起我們之前采購過一些裝備,只是時間太久,我都不記得當時買過什麼了,得去整理一下,看看還要再添些什麼。</p>
周日的時候,我叫了喬玄一起來整理,目的有兩點,第一,讓她參與一下公司勞動,第二,讓她了解一下添置需求。</p>
我們倆收拾了整個上午,從清點到重新分類擺放,小屋子被我們整理得利落多了。上次,石岩的采購顧問當得很成功,我們幾乎不需要再添什麼東西。</p>
“干完活就得獎勵一下自己,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吧。”喬玄好像並不在意上次的事。</p>
“我還得去看看那個場地。”我覺得我卻還在意。</p>
喬玄沒說話,但持懷疑態度。</p>
就在我們走出門口,我正要和她道別的時候,突然看到石岩的車,而石岩正在車上和我們擺手。</p>
“跟他?”喬玄態度更加懷疑。</p>
“呃,是呀,還有盤子……哎,盤子呢?”</p>
石岩下了車,很友好地問喬玄去哪里,要不要送她一段。喬玄說,她要自己走。石岩堅持送她去車站,喬玄上了車。</p>
等紅燈時,石岩大叫︰“喬哥,喬哥,看這里看這里!把安全帶系上。”</p>
“大哥,後座兒也要系嗎?”</p>
“是呀,我車里是這樣的。”</p>
喬玄沒有動,“您覺得以目前的北京道路情況,後座兒飛出前擋風玻璃的可能性有多大?”</p>
“那也得系上呀,我開車很快的。”</p>
“就現在這車堵成這樣兒,到車站,好像沒什麼機會讓您開很快吧。要不您開門兒,讓我下車,也算我感謝您為我舟車勞頓擔一回心。”</p>
“那怎麼行,這可是路當間兒呀。”</p>
“你系上吧,都這樣兒,”我說,“你看,我也系著呢,他車里就這規矩。他開車很快的,這車好像參加全國賽的時候還拿過名次呢。”</p>
喬玄瞥了我一眼,拽出安全帶。“好,咱是去蒙特卡洛、阿布扎比還是銀石賽道呀。”</p>
石岩看她系上了安全帶,就沒再說話。他只和我說話,喬玄坐在後排座上只看著窗外。</p>
“當時我們在山上,一哥們兒就想吃煮雞蛋,我們好不容易給他弄著雞蛋了,就開始煮,”石岩又將話題轉到這次工作的小插曲上,“然後就感覺怎麼也煮不熟……”</p>
“為什麼還會煮不熟?”我問。</p>
石岩賣關子地說,“是呀,為什麼煮不熟,為什麼煮不熟,為什麼為什麼煮不熟呢。”說著說著,還唱上了。</p>
“因為海拔高氣壓低,”喬玄說完瞥了我一眼,繼續看著窗外,“這是初中物理吧。就算不考慮我的感受,考慮一下我的大腦,好嗎。”</p>
我沒說話。</p>
石岩感覺到了我的尷尬。“後來,你听我說呀,後來,我們都無奈了,就邊煮邊討論哲學問題,從雞蛋說到雞,然後說起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哥們兒還說,是不是這個世界級難題都有結果了,他還是吃不上煮雞蛋。”</p>
我剛想笑,看了一眼喬玄,她還是看著窗外。</p>
“喬哥,您對這個有研究嗎?”</p>
“普及義務教育這麼多年了,還有人討論這種白痴問題。”喬玄一動不動,仍看著窗外。</p>
“那依您的意思,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p>
喬玄終于把頭扭回車內,很認真地看著他。“那要看,您是從哲學角度看這個問題,還是從生物學角度看這個問題了。”</p>
石岩笑了,“有分別嗎?”</p>
“當然有,這倆又不是一東西。”</p>
“有什麼分別?您說說,我听听,也長長見識呀。”</p>
喬玄凝視了石岩兩秒,“如果是哲學角度,那基本是上無解的,因為哲學這東西,基本上可以理解為,‘地球是圓的’,可以從任何一個角度去定義什麼是‘雞’,什麼是‘蛋’,所以餓的人不要討論這個問題,還是留給那些吃撐著的比較好。如果從生物學分析,那就要先確定是什麼‘蛋’,如果只說是‘羊膜卵’,那一定是先有的蛋,後有的雞,因為卵生的第一種動物一定不是‘雞’,演化沒那麼早,鳥綱一定在爬行動物之後出現。綜上所述,第一種下‘蛋’的動物不可能是‘雞’,所以‘蛋’一定先于‘雞’出現。但如果是‘雞蛋’,那一定是先有的‘雞’,後有的‘雞蛋’,因為一種動物被定義稱之為‘雞’後,產下的卵,才叫‘雞蛋’。”</p>
我都听傻了。</p>
石岩笑了一下,“你平時就都看這些?”</p>
“吃撐著了才看。”</p>
“那喬哥不如給我們解釋一下雞是怎麼進化的吧”</p>
喬玄用有點輕蔑的語氣問︰“這要說很久了,您真的願意听嗎?”</p>
我小聲說︰“最好別問了。”我不是懷疑她說不出來,我正是知道,她這語氣證明她確實能長篇大論一番,我實在不想听。</p>
不料喬玄大聲說︰“我听見了!”</p>
石岩大笑起來,“好吧,我不問了。”</p>
在我看來,他用一種成熟的態度把喬玄的無理要求化解了。</p>
喬玄好像不這麼想,她非要證明自己。“我能理解,確實,笑點還在初中物理上,怎麼討論物種起源呀,是有一定難度的。”</p>
石岩又大笑起來,但這次,他沒再說話。喬玄也沉默了。</p>
如果說,石岩的第一次大笑是個成熟男人的作風,那第二次就有點軟弱的味道。他應該去和喬玄辯,他名牌大學心理系畢業的,怎麼也比喬玄這雜牌大學中文系的要懂吧。但再一想,或許石岩只是大度,不想跟喬玄這樣的人廢那麼多話,而且他一定知道,我對那些東西也沒興趣。</p>
經過幾分鐘的沉默,石岩再次發問,“喬哥,你知道嗎,你有點兒偏執癥。”</p>
我覺得這是個好開始,因為這是他拿手的心理學。</p>
“不是強迫癥嗎?上次是你故意把di n hu 線弄那樣兒的吧。”喬玄再一次把目光從車窗外移到石岩身上,“您上次那引子還沒號明白在下為何癥所困嗎?石太醫。”</p>
“還不是一樣。”</p>
“哦,”喬玄做了個夸張的表情,“那可不一樣,話說心理學上真的有偏執癥這個病名兒嗎?強迫癥好像倒真是種神經官能癥吧。我不太懂,不過倒是很願意跟您探討一下,這一定比‘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有意義。”</p>
石沒說話,表情鎮定。</p>
我覺得喬玄有些過分,“本來就是都差不多的東西,說點兒別的吧。”</p>
“如果是普通人分不清楚隻果和西瓜,只覺得它們是水果,也沒什麼,但學植物學的,好歹要知道一個是薔薇目一個是葫蘆目吧。”喬玄說完笑著抬了抬眉毛,然後瞥了石岩一眼。</p>
石岩也笑了一下。</p>
車里再次陷入安靜,只能听到發動機轟隆的聲音,直到喬玄再次開口,像個勝利者般,“我在這個車站下就可以了,謝謝。”</p>
石岩還是很熱情地跟她再見,我卻高興不起來。</p>
然後石岩邊開動車邊笑,“她怎麼逮誰跟誰杠呀。”</p>
“她就這樣兒,你當時真不應該讓她上車,真的,其實你都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p>
“那她能找著人跟她這麼沒完沒了這麼扛嗎?”</p>
“誰知道,她最近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那天還那麼說張艷。”</p>
“我是故意讓她看見咱倆在一起的,干嘛怕她呀。讓她知道,你也是有後台,有支柱的。”</p>
“你剛剛也看到了吧,她問長問短起來,可煩了。”</p>
“放心,她不會問的,接觸了這幾次,我知道,她不會當著我的面兒問你的,而且,以她的個性,過了這村兒以後,也不會再問的,所以讓她自己消化咱倆的關系吧。”石岩把手搭在我的手上。</p>
我覺得石岩似乎比我更摸透了喬玄的個性,我挺崇拜他這點,也有點羨慕他看人的能力,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又覺得這種崇拜和羨慕好像差了點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反正這種思想就是隱隱出現。</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