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衍的公寓里，婆婆的情緒已經比先前平穩了很多，或者說，婆婆已經無力氣再譴責她。
婆婆靠在床頭，一張慈愛豐腴的臉已經瘦得不成形，無神的雙眼看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坐在床沿，握住了婆婆的手。
那一刻她的心驚了一下，因為婆婆的手是那樣的冷。
婆婆試圖把手抽離，但被她緊緊地握住了。
婆婆看了她一眼，蒼邁低啞的聲音道，“我知道不能怪你，你也沒錯……但我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甦沫……我沒有辦法看著我的兒子入獄，他本該會有人人羨慕的未來。”
她的心髒感覺到了一絲揪扯的疼痛。
換心手術之後，這樣的疼痛，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
她沒有去撫自己的胸口，試圖讓心髒的疼痛舒緩一些，而是依舊把婆婆的手握緊，認真說道，“媽，我跟您保證，單衍不會出事的……他會好好地從警局出來，他的公司也會在他的領導下依舊輝煌的。”
婆婆嗤了一聲，“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嗎？”
她勉強自己露出了一抹笑，“媽……我跟您保證，而這一次，我絕對不會食言。”
婆婆的身體怔了怔，似乎猜到她心底的想法，婆婆突然反手將她握住。“甦沫，你……”
她依然保持著微笑，撫慰道，“是的，單衍決不會有事。”
婆婆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她輕輕地掙開了婆婆的手，然後將婆婆的手放進溫暖的被窩里，依舊保持著溫柔的笑臉。“媽，您好好休息……相信我。”
婆婆看著她，最終只是嘆了一聲……
……
在旁邊的清幽清楚地听到了她和婆婆的對話，拉她去了公寓外的露台。
“嫂子，你剛才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清幽著急地問她。
她如實說道，“如果在明天單衍被正是起訴之前江雋還是沒能查到季思兮孩子的下落，我會去見陸敬之。”
清幽抓住她的手臂。“你去見他做什麼？”
她淡淡的目光望著遙遠的地方，沉靜地道，“只有陸敬之可以讓單衍平安無事。”
“可是你清楚我哥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
“我知道。”
“那你還……”
她收回目光，恍然地看著清幽皺成一團的美麗面龐。“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哥有事，但陸敬之也永遠都別想得到我。”
“嫂子，你不要做傻事啊……”清幽緊張地道。
她握住了清幽的手。“單衍已經為我付出了那麼多，如今也是我替他付出的時候了……”
清幽用力搖頭，“你這樣做我哥該有多難受……”
“我知道他會難受，但這樣艱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他會振作起來的！”
“嫂子……”
“你不要再說了！”她伸手輕輕抱住了清幽，認真地叮囑，“答應我，未來沒有我的日子，替我照顧好你哥，照顧好婆婆，而我相信你哥哥和婆婆會把兩個孩子照顧好的……”
“我不要……”
清幽試圖掙開她，但依然還是被她緊抱住，她沙啞地說道，“我希望你明白……我愛單衍，很愛很愛。”
清幽終于沒有再說話，但失聲抽泣起來……
她輕拍著清幽的背以作撫慰，目光呆然。
……
顯然是清幽將她下午所說的話告知了江雋，晚上的時候，江雋來到了她下榻的酒店房間。
她替江雋倒了一杯酒店的紅酒，與江雋站在酒店外的露台上，迎著冷風。
她率先開口，“你不需要勸我……我已經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人能左右。”說完，她喝了一口紅酒。
江雋看著她。“如果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我不會多費口舌。”
她笑了一下，“謝謝。”
江雋又道，“但是情況還沒有你預想得那樣糟糕……關予漠那邊已經有些眉目。”
听聞，她猛地抬起頭，緊緊地盯著江雋。“你說真的？”
江雋點了下頭。“關予漠已經查到季思兮的孩子由誰在看管，但現在還沒查到那人的行蹤，不過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可能人間蒸發，所以關予漠很快就能查到那人的下落……只是是否能趕到單衍明天被起訴之前，這就不得而知了。”
她眼楮里燃起的希望之火，一瞬間熄滅。“我不會讓單衍被起訴的……他有大好的全程，不該聲譽掃地，他苦心經營的希美，也不該破產。”
“但你應該知道，對于單衍來說，這一切都沒有你重要。”江雋這樣說道。
她深吸了口氣，望向今晚忽然停了雨的陰暗天空，沉靜地說道，“我不會再讓單衍在監獄里多呆一天……”
听聞，江雋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把杯子里的紅酒一口飲盡，驀地，看向江雋。“有樣東西，我希望單衍離開警局的時候，你替我交給他。”
江雋道，“什麼？”
她從口袋里拿出戒指，遞到了江雋的手里。
江雋認出了這枚戒指，眉心蹙了一下。“這是……”
她點點頭，“這的確是婆婆之前準備傳給我和單衍的那枚女士對戒……之前單衍為了博得陸敬之的信任，將戒指給了季思兮，但上次我和季思兮無意間踫面的時候，季思兮將它交給了我……我希望你把它交給單衍，告訴他，日後一定要找到那個真正適合佩戴這枚戒指的人。”
江雋抬眼，看著她。“你真的心意已決？”
她沒有任何的猶豫，“是的……你是清楚我的個性的，我既然做了決定，我不會改變。”
江雋嘆了一聲。“很抱歉，我沒能幫到你們。”
她搖頭，“其實你已經幫了我和他很多很多……只是你不是神，不是什麼都能控制。”
江雋沒有說話。
她重新看向今夜滿是烏雲的陰沉天空。“你替我轉告他……這一輩子，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能遇到他。”
江雋道，“好。”
她深吸了口氣，頂住喉嚨的苦澀，“我還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
“如果單衍始終沒有辦法從這樣的悲傷中走出……請你幫助他遺忘這一切，讓他未來能夠有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