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安雅如微微錯愕，把顧清幽輕輕拉開。“什麼糾結？”
顧清幽目光無神，虛弱般低喃，“如果這次母親能夠度過難關，我打算暫時按照母親說的去做，只要母親不再有輕生的念頭。”
“什麼？”安雅如頓時整個人怔住。“清幽……”
顧清幽的眼楮驀然濡濕，模糊地望著好友，“只要我和江雋彼此相愛，我相信短暫的分開不會是一種煎熬，但如果我不顧母親的性命執意和江雋在一起而致使我母親含恨而終，我會被痛苦煎熬一輩子……”
听聞，安雅如無奈嘆息。“為什麼顧姨就是無法釋懷呢？”
顧清幽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那樣的苦澀。“我們都不是我母親，我們永遠都無法理解她的痛苦……”
安雅如點頭，“也對，顧姨以前就是個普通女人，可因為仇恨，她變成了一個女強人，這若是沒有強大的一股信念在支撐，她不可能有這樣大的轉變，這同時也說明，顧姨是真的很恨。”
顧清幽垂下了眸子，陷入悠遠的思緒。
她真不知道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讓她在最困難的時刻，遇到她此生最愛的人，卻又在她最幸福的時候，逼著她離開她最愛的人……
為什麼別人的情路就算坎坷，最後終究會擁有一個完美的結局，而她的情路看似已經有了結局，真正的煎熬卻仿佛才剛剛開始……
縱使她和江雋在一起的信念再堅定又如何？她當真能做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含恨而終嗎？
她知道，她做不到。
安雅如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任由顧清幽多想，因為越想內心承受的就越多，她連忙打斷顧清幽的思緒，輕快地說道，“哎，你也想別想那麼多，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去找點吃的過來，然後我陪著你在這里秉燭夜談……明天顧姨肯定就會醒過來的。”
有這樣的好友，讓顧清幽的心頭溫暖，可惜她此刻真的沒有胃口。“已經是深更半夜，你回去睡覺吧，不用在這里陪我……”
“那怎麼行，好朋友當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安雅如揉了揉顧清幽的肩頭，“你看你衣服穿得也不多，我順便去幫你找件衣服……你乖乖在這里等我。”
“雅如……”
顧清幽試圖勸說，安雅如已經轉身離去。
顧清幽無奈搖了搖頭。
夜越來夜深，整座城市的燈光在慢慢暗滅，天空一顆星星都沒有，到處都被黑暗籠罩得無望。
肩膀上突然一刻感到沉重，顧清幽輕輕微笑，“雅如，我真的不需要你陪……”
“我已經讓雅如回去休息了。”
當熟悉好听的男性磁性嗓音傳進她的耳膜，她先是一怔，然後快速地轉過身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幽深而關懷的深邃眼眸，那樣溫柔地注視她。
剎那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委屈一般，顧清幽鼻尖酸澀。若不是思緒恍惚，她哪里會聞不到屬于他的氣息。
江雋輕柔地捧住她的臉，觸感卻是那樣的冰冷。“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醫院？”他的聲音里有些不悅。
他出現在她的面前，永遠有能夠讓她安寧下來的能力，也讓她像個孩子，總是想要依靠著他，以致無法像在別人面前那樣堅強，聲音立即就有些哽咽，“爸爸媽媽在醫院陪了我很晚，我不想他們勞累，就讓英叔送他們回去……瑞兒此刻在病房里幫我照看母親，我出來透透氣。”
“對不起……”說出這一句，江雋把身上罩著他西裝外套的顧清幽擁進自己的懷里，下巴疼惜地挨著她的額。“我似乎總是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沒有陪在你身邊。”
顧清幽感覺自己瞬間被溫暖包圍，內心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孤獨和無助。“這樣的事，即使你在我身邊，也無能為力。”
江雋在顧清幽的長發上輕輕吻了一下。“告訴我，我不在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麼？”
顧清幽心一頓，詫異地抬起眼眸。
江雋把顧清幽的下巴執起來，柔聲說道，“你忘了嗎？你有什麼心思能逃過我的眼楮？”
肯定是她剛剛一直沒敢抬起眼楮看他，他這才有所察覺。
他這個人的心思實在是太縝密了。
顧清幽長睫無措地扇動，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如果我母親能挺過這關，我打算我們暫時分開。”
江雋突然摟住顧清幽的腰，有些收緊。“我們是夫妻，這樣的事，不能由你一個人決定。”
顧清幽仰起頭，終于敢看著他幽深如潭的眸子。“江雋，我已經試過別的路，可是結果你看到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給我時間，讓我去說服我母親。”
“我不準。”
霸道的言辭從江雋的口中吐出，這是極少在她面前顯露的一種情緒。
他眉心微蹙著，代表著他隱約的不悅。“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樣的要求我不能答應。”
“江雋……”
似是懲罰一般，他低頭精準地攫住她的唇，長驅直入，固執而強悍地索取她口中的甜蜜。
顧清幽輕輕拍打著他的手臂。
江雋摟著她腰的手卻仍舊未松開分毫，索取得更加用力。
好一會兒，江雋才將顧清幽松開。
顧清幽已然氣喘吁吁，嘴里想要溢出更多的勸說言辭，此刻都因為氣息不穩而無法吐出。
江雋幽沉的眸子此刻在她面前呈現少有的冷鷙，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整張無措的清致小臉，正色地道，“你母親的事你什麼都不需要管，我會處理好。”
唇齒間充滿著屬于他的氣息，遙想做出那樣的選擇卻又可能跟他分開很長的時間，甚至有可能會是一輩子，她的眼底騰是薄薄的水霧，驀地，慢慢抬起手，將他抱住。“我母親這樣固執，你根本無法說通。”
“你相信我，就讓我去處理，而我跟你保證，我會跟她以心交談，絕不會傷害你母親，”江雋拇指輕輕撫過顧清幽的眼角。
“除非你對我母親催眠，否則根本不會有轉圜的余地。”顧清幽怔然地望著江雋俊逸的面龐，清澈的眸子漸漸被水霧蒙蔽。“但催眠不是一個好的辦法，淑姨就是最好的例子，還有，我真的很希望母親能夠真心地祝福我們。”
“我不會使用催眠的辦法，當初對淑姨這樣做，也是因為淑姨絲毫不留轉圜的余地。”江雋輕聲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淑姨是怎麼知道母親和江家之間的過節的，而且就算知道，我也不理解淑姨以死相逼的原因，但我相信你說的。”顧清幽被淚水潤過後的眸子在夜色下異常的清澈明亮，深深地凝望江雋，認真地道，“你不會真正做出傷害淑姨的事，因為你知道淑姨于我來說有多重要。”
江雋堅定地對上顧清幽的目光，低沉的嗓音道，“淑姨在我沒有陪伴在你身邊的時候替我照顧你，我又怎麼會真的做傷害她的事？”
顧清幽點點頭。“等淑姨的意識恢復，一切就會水落石頭。”
江雋埋進了顧清幽的頸項，眷戀地汲取屬于她的體香。“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顧清幽躑躅的雙手慢慢抬起手，將江雋抱住。
江雋含糊的聲音繼續說道，“不要再提與我分開，沒有你，我會過毫無意義的生活。”
顧清幽緊緊地靠在江雋的肩膀上，閉上淚欲奪眶的疼痛眼眸，苦澀地道，“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的生活又會有意義嗎？”
……
這一夜的最後，顧清幽疲累地靠在江雋的懷里睡著了，而江雋知道她擔心顧心美，于是抱著她坐在icu病房的沙發上過了一夜。
然而，現實里沒有一覺醒來一切就都會美好起來，當顧清幽從江雋的懷里睜開眼，盡管外面的陽光已經照射進溫馨的病房里，顧心美卻依舊好似睡著一般安然地躺在病床上。
雖然距離醫生說的二十四小時還有些時間，這樣的結果卻還是讓顧清幽的心揪得愈加緊起來。
江雋也跟著醒了。
晨光沐浴在他們的身上，令他忍不住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顧清幽的視線從病床上的母親身上移開，落在了他隱約冒出了一點點胡渣的俊逸面龐上，她隨即輕笑起來。
她此刻當然笑不出來，但為了接下去說服他先回家休息，她沒有心情也要這樣做。他昨天飛去別的城市處理公事，回來後又直接來醫院陪她，而他淺眠，夜晚值班護士在走廊上走動，他根本就睡不著……所以，她很心疼。
“笑什麼？”江雋帶著一絲慵懶的聲音問。
“每天早上你都已經去公司，如果沒去公司，你也會……”顧清幽臉紅了紅，然後才繼續往下說，“所以，我從來就沒注意到，你下巴也會長出胡渣，我還以為你永遠都是清雋雅致的。”說著，顧清幽伸手去撫江雋下巴那隱約冒出的胡渣。
江雋把顧清幽的手握住，直到現在她的手才是溫熱的，他微笑道，“只要不扣印象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