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挑起眉毛,道︰“你自身難保?”
張大真知道這東西很難解釋,但他並不想同時惹上兩個麻煩,他只能張嘴道︰“我”
他還沒說完,一道銀鴻電閃雷鳴間已經刺進了他咽喉。
劍尖沾染著殷紅的血珠;劍身的血痕也如同淚痕,流下的時候又苦又澀。
這把劍保養得一定很好,很鋒利,也很干淨;這把劍的劍身很短,那麼它一定很硬;不僅短,還很厚重,厚重不一定就代表使用它的時候就慢,越是厚重的劍,那麼它的招式也就越簡單,越是短的劍,那麼它的出手也就很靈活。
靈活的手,簡單的劍。
那麼,這把劍夠不夠快呢?張大真的喉嚨已經告訴了他。
被這把劍刺中,他卻在品評這把劍,好像他是閱劍無數的鑒賞師。
女子把劍收了回去,目光中帶著驚訝道︰“你的確自身難保了。”
張大真摸了摸喉嚨上那極淺的傷口,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苦色,道︰“我已經不能使劍了。”
她是有些不相信的,但看著眼前人的那寂然苦澀的臉,她的心又震顫起來,任誰都能看出來他絕不是在說謊;一個本來壯志雄心,名揚天下的劍客不能使劍,這豈非是比殺了他還難受?
她突然覺得自己太自私也太無理,她只能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下來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可以和我講一講,或許我可以幫你。”
或許是因為她語氣中的溫柔讓張大真想起了已經離世的母親,也或許是張大真已經不想隱瞞,他道︰“我得了病,這種病讓我無法握劍,握劍就會昏迷,時間長了,就會死。”
女人的聲音越發和藹可親了︰“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才會得這種病?”
張大真努力的回憶著,但他真的回憶起來為什麼要不使劍的時候,他的心就如同被刀扎著一樣,他的腦袋就好像有好幾十根鋼針在里面刺一樣。
他膚色紅的好像是燒紅的爐壁,整個身體也像是坐在了蒸籠里,大量的汗水幾乎把他的衣服打濕,他臉上的表情剎那間變得扭曲他已不像是個人,倒像是從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
女人也被他的樣子驚呆,也明白了,讓一個平凡的劍客不使劍尚且很難,讓一個不怕死的劍客放棄使劍,恐怕更是難如登天。
肯定是發生了一件連他回憶起來都要不幸痛苦難過的事情,她想著,心理不由得多了份同情。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她眼中母性的光芒閃爍著,看到一個人孩子一樣痛苦不堪,她甚至想要把他擁進懷里,撫慰他的痛苦創傷。
他的聲音已經近乎哀求︰“我我忘了。”
他當然不會忘,他怎麼會忘?但他還是說他忘了,他只是想把這段回憶深埋在心底而已,女人已經被他的哀求所打動,她又想到是自己揭開了他的傷疤,心理不由得涌起了一股連她自己捉摸不透的情緒。
張大真道︰“好了,女女俠,能不能放我走?”
女人眉頭一挑,道︰“走?你去哪?”
張大真道︰“隨便哪里都可以,我就是不想在家呆著。”
可是女人不答他的話,也沒有把路讓開,而是在兩座石獅子周圍打轉,一邊轉還一邊用劍柄對石獅子敲敲打打。
張大真不由得開口道︰“石獅子是無辜的,它雖然不會痛,但好歹也是我的!”
女人撫摸著兩座石獅子,突然道︰“你沒看出來這兩座石獅子的蹊蹺?”
張大真一翻白眼,道︰“什麼東西到你嘴里就變得麻煩了。”
女人突然用劍柄一敲,石獅子竟然破了個洞,她只用了三分力氣,一人多高的石獅子已經破開大半,但掉落地上的石料卻很少。
石獅子竟然是空的!
張大真皺了皺眉,這個時代的人就已經學會了偷工減料?
女人擰起秀眉,沉聲道︰“這里面的空間很大,完全可以藏一個成年人。”
張大真道︰“嗯。”
女人道︰“雖然腳印痕跡被特意打掃過,但石獅子周圍的灰塵深淺度卻不一樣。”
張大真道︰“嗯。”
女人忍不住問道︰“你來回出入,難道就沒有發現任何疑點?”
張大真搖頭道︰“我從不出入。”
女人怔住了,道︰“你知不知道你天天都在被監視著?”
張大真點頭道︰“我知道。”
女人又怔住了,看著張大真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為什麼說的每句話都會讓我怔住?”
張大真道︰“我叫張大真,我只說真話。”
女人呼出一口氣,喃喃道︰“看來的確有人要對付你。”她又問道︰“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不能使劍吧。”
張大真道︰“他們?他們是誰?”、
女人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跟她處于兩個世界,只能耐心的道︰“他們就是要你命的人!”
張大真皺眉道︰“我以為他們是來要債的呢,沒找到我的人就把我的劍偷走了,還把我的果子摘沒了,並且還在樹下放了具尸體恐嚇我。”
女人突然睜大了眼楮,直勾勾的盯著他,眼中充滿了驚奇,好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她發聲的時候嗓子都有點啞︰
“你那把劍是不是紫色劍鞘?”
“是。”
“你那把劍是不是長三尺三,紫紅色劍把?”
“是。”
“那把劍是不是叫紫軒?”
“是。”
女人嘎聲道︰“那你為什麼還不死?”
張大真有點生氣了,“我為什麼要死?”
女人道︰“你的劍沒了。”
張大真道︰“沒了可以再找回來,我的命沒了能再找回來嗎?”
女人道︰“你可是立了毒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你忘了嗎?”
張大真擺手道︰“那不是是我但誒?你怎麼對我這麼清楚啊?”
張大真的倒打一耙沒有生效,女人又用劍抵住了他的胸膛,道︰“轉過身去,去你說的那棵樹那里。”
她已經發現了用劍來說話遠比用嘴來說更實用,更順利。
事實真如同張大真所說,果樹沒了果子,井邊沒了劍,死尸死尸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