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大年夜，高翔私人宴請朋友們吃年夜飯。
伊林外，他邀了向東方，梅寶、明清、魏紫石、書易、書南、陳侃夫婦等好友。
地點設在“繡谷”的梅閣，小鄭先請賓客們入名喚“竹主居”的簡樸庭院，內有兩間茅屋和一間正屋，院牆用紫木編成，庭院後面種滿竹子，牆外門有兩棵高大的古松，松、竹相映，足見精神品格。
向東方未立即隨大家進屋，站在茅屋前，出神地看著竹與古松，隨口呤道︰“秋窗能種竹，習習轉涼陰，始信身如寄，難移丘壑心”感概萬千，梅寶出來拉他進屋，說︰里面放了些鄉下人的碗盞家什，雜貨雜糧，一堆堆的，不知干什麼……，傳來高翔的聲音︰“我們工作了一年，今晚，辭舊迎新，趁著這個機會”，他有意拉伊林靠自己近點，道︰“我和伊林與大家一起品品臘月的吳地風情……”陳侃夫婦，書易兄弟等眾人熱烈響應，一個個起了興致。
高翔不緊不慢地一項項道︰“第一道風情，臘月八日，吃臘八粥……來，端上來，端來，一人一小碗趁熱，下一個，臘月十六吃“條頭糕”，一人一絲阿……”他指著八仙桌上的一只豬頭，說︰“二十四”壽字豬頭祭祀祖宗，夜送灶，送灶界，吃個小米唐元寶，吃完後，再來個豆沙米粉‘謝灶團’，二十五吃赤豆米粥，避瘟氣……”。
最後，便是除夕舉宴，大家伙魚貫入右邊的‘梅閣’。
高翔拉著伊林剛出主竹居，便見三倌、四倌和陳村長，正候在那兒，伊林甚是高興，迎上去拉著兄弟倆手，四倌說，是高哥哥上午來家里請了二次，爹爹說，大倌、二倌不上台面，就陪他們在家里吃年晚飯，叫我 倆當代表來……。
高翔見她高興，便也高興，拍拍兄弟倆一起入梅閣。
梅閣與主竹居同屬原“繡谷”主人讀書養素之處，位于松蹊菊圃之間，圍牆隱于蘿間，架屋蜿蜒于木未，裁梅繞屋結茅竹里。
二張羅鍋雙矮老長桌拼在一起，上面鋪設暗紅色桌布，宴席之菜即豐盛又傳統，十六只拼盆，中央置以銅錫之鍋，雜投食物之中，爐而烹之，江南人稱之“暖鍋”。
一陣輪番敬酒後，陳侃道︰“高總，在主竹居的臘月風情沒全部展示完整哎”。
高翔今天特別輕松愉快，熟悉他的人均是次見他如此盡興，他饒有興致接過陳侃話頭︰“噢！是嗎？那這樣，誰要能說出漏掉節目，本人一個節目干一杯如何？哎，先說明阿，僅指吳地風俗，吳地風俗！”
梅寶第一個︰“冬春來，起蕩魚，二個喝二杯……”
魏紫石︰“這是十一月的吳地風俗，現在光說臘月”。
高翔︰“對，對，臘月，這個月……”
伊林︰“三倌、四倌，說呀”，她指他倆擠擠眼。三倌、四倌低著頭，不說，後架不住伊林擠眉弄眼，道︰“不知道，如果你們，誰說對了，我替高哥哥喝酒”。
眼看冷場，伊林站起來，走到魏紫石、向東方倆後面，笑咪咪地︰“高翔，接招吧”，說完，三人如三句半似的，一個接一個說道︰“跳黿王”，“跳鐘尷”，“送歷本”，“火燭”，“打埃塵”，“龍饅頭”，“老虎柏子花”，“過年鞋”，“門神”，“節節高”，“神茶郁壘鐘進土”，“樂圖”，“春聯”，“封井”，“接黿”，“祭床神”，“節節高”，“富貴弗斷頭興隆”，“冬青柏枝”，“接玉皇”，“烘松盒”，“照田菜”，“送年盤”……
大家一個個听得目瞪口呆，伊林哈哈大笑︰“二十二個，二十二個，喝吧，哈哈哈”待她坐回高翔身邊，只听他輕聲呢喃耳語道︰“把老倌我喝醉了，可要酒瘋阿”。
這邊書易兄妹，明清等人提議高喝二十二口酒，杯改成口，陳侃夫婦贊不絕口，“就是三人練習過，也不見得如此默契，難得，太難得了，足見你們三人的功力及對故土的那份愛阿”。
向東方則幫高解圍︰“哎，剛才我們三人說了二十二個，高翔只要連著說出十個關于‘梅’寓意的詞句，就算抵過，怎樣？”
眾人皆說好，高翔站起來，對著向東方兩手抱拳︰“謝謝向兄，表謝意，先自干一杯，一揚脖子喝完，便一口氣道︰“梅影橫窗瘦。瘦勁孤高，枝枝傲雪。淺紅欺醉粉，肯信有江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函香淡淡影疏疏，暗香浮動月黃昏。梅蕊臘前破，梅花年後多。梅格已孤高，綠萼更幽艷。江梅落盡江梅在，百葉體目梅剩欲開。紫府與丹來換骨，春風吹酒上凝脂。橫斜疏瘦，老枝怪奇。……”“滿了吧，滿1o句了吧”。眾人咐和︰“滿了，滿了”。
伊林︰“東哥哥替你解圍，便宜你了”。
高翔假裝蹙著好看的眉，朝她扮個怪臉。余光里見向東方起身往外走，便跟了過去。
果不其然，見他站在一顆形似臥龍的古梅前駐足，抽煙，高略為彎下腰，穿過枝干彎曲虯盤的古梅樹干，走到他身邊，向招呼道︰“這抽著煙，在月下賞梅，到是別有一番情景，次，感覺不錯！”
感覺得出他輕松外表下的暗流涌動，心事重重寫滿臉上，高默默不作聲地陪著他月下賞梅，向抽完煙，輕輕舒了口氣，道︰“貧富差距終于拉開了，那些一夜暴富的人，如何經營手中財富，如何回饋社會，將是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里的重要話題阿……”。
他明白他的語意︰“怎麼，想不通？”
向道︰“想不通，這那是轉制，變相讓國資合理流入私人腰包，讓大多數人掙扎在枯榮線上，把為數不少的人逼到基本生存線下，如此牽涉民眾，生計問題。，全民的文化修養將因現實打回原形，閱讀更談不上了，除非為了應試，為了有個所謂的好職業，一句話，功利性驅駛下的讀書……”
高翔沉默片刻，又一次真誠地表道︰“需要我做什麼，盡管開口……”月光下忽見他競有星星淚點，便不再言語，拍拍他左肩，算是安慰。听書易喊聲，倆人一同回到宴席上。
宴席進入佳境︰陳侃夫婦，書易兄妹繞有興致地玩伊林原創的“猜人名”游戲；辯識繞屋盛開的早梅、臘梅品種；高翔，伊林表演蒙古歌舞，梅寶演唱英文歌曲，幾個女聲合唱“東方之珠”直至過了午夜十二點，還意猶未盡，終于涯到凌晨一點，才各自散去。
伊林，梅寶和魏紫石搭乘向東方車回城，其余均在“繡谷”留宿。高翔不顧多人在場，熱烈地擁抱伊林，深深地吻了吻她前額，依依不舍地為她打開車門，習慣性地看看她腳上鞋帶，確認系好後，目送車子遠去……。
車子先送梅寶到家後，向東方在東園門口停好車，魏紫石與他倆互道︰“新年快樂”後便自顧回宅園。
宴春門門口，向東方對伊林輕聲又深情地賀︰“伊林，新年快樂！”“你也是，新年快樂！”
“明天，噢！現已經是大年初一了，中午，老規矩一起去拱北樓吃素式面”。
“嗯！步行去，吃完面去藕園吃茶”。
“好，看你進去後，我再回少宰殿”。
“東哥哥，中午見！”
關上宴春園的大門，轉身便感覺月光下的院子里有異樣，她急忙奔進起座間，打開燈一看，一片狼藉，欲去吃飯間打電話，便有二人手執長刀架在自己左右兩肩，一個熟悉的悶聲音︰“尊敬的伊林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是查仁，拿著粗型的鐵棍抵住她後腦勺，三人逼迫伊林入了臥室。
臥室更凌亂，幾乎沒踏腳處，跋步床前，一張甦作鼓形圓桌王墩放在踏步木層上，萬老板坐那，後背靠著床沿，他關上所有燈，打開手里拿著的一個大型手電筒，將光源調節到勉強可視程度後，對伊林說︰“小毛丫頭，東西藏哪啦？翻遍所有角落，連你最私密的日記本，古畫都找著啦，唯獨不見那錦盒，難道真有暗格不成？”
伊林不慌不忙︰“錦盒早交鐘隊，當然在這里找不到”。
萬︰“鬼丫頭，越這麼說，越說明盒子就在這屋里，哈哈，小查，你過來，把這里所有木器家什敲開，哎，輕點，夜深人靜，在鐵棍上纏點棉布，喏，床上的枕巾，包上”。
伊林見砸木器，心里有點著急，她確把錦盒藏在了暗格里，藏在跋步床左邊第二根木柱第五個攢海棠花下方的暗格里，制作精良，外表是萬萬現不了的，但用鐵器砸，便有危險，那暗格有彈簧，砸中了的話，會自行跳動。
她飛快地思索對策︰利用錦盒引出萬和查的目的是達到了，但現在才三點剛過，即要阻止他們砸木器，又不能讓他們把思緒往跋步床上想，要盡拖延時間，尋找機會報告鐘隊。
這邊，萬悠悠靠在床沿上，一邊等待查逐個砸，一邊頗有感觸地對伊林感嘆︰“丫頭，這跋步床以前只在《金瓶梅》里見過描述，今可算看見真章了，房中房，床中床，罩中罩，足見你祖上富庶程度阿”。
他用手電照著手表看看，對查仁說︰“這十柱床圍上下的鏤刻透雕實在是太過精美，天亮前若找著錦盒，再幫我把這欄板拆下來帶走”。
查仁氣喘吁吁地用巧力砸著，回道︰“來不及的，這些家什看著陳舊，卻異常結實，根本撬不開，那個什麼跋步床撬開了也沒法帶走，東西雖好，只有看的份”。
伊林裝作沒有在意他們關于跋步床的對話，見查仁拿著鐵棍往外間走，便突然身子往下一縮，躲過二個打手長刀，貓著身子迅沖到查仁跟前，試圖伸手點穴封住他行動，不想那二個碩壯的打手反應異常的敏捷，對準伊林連射飛刀，雖光線差，伊林快閃身，仍有一標射中小腿，鮮血隨著褲管流到腳踝，她單腿屈地，仍掙扎著想站立起來，萬老板忙喝道︰“趕緊摁住她，包括傷口止血，死了就開不了口了，快！”
這時，院子里有聲音，伊林趕緊大聲呼道︰“鐘隊，我在這里，毒販們都……”萬拿著預備好的大膠布封住她的嘴，命那二打手注意院子里動靜，別上臭丫頭當。命查仁抓緊砸，不行就先行撤。
院子里確有人，是小鄭，自打高翔隨伊林第一次去東村杏娣家後，便有意安排小鄭暗中保護伊林，夏天小鄭報告鐘隊為宴春門安裝電話時，高翔便吩咐小鄭暫時休假，盯緊備弄里所有異況，特別每個午夜，即要確保伊林安全，又絕對不能讓鐘隊、毒販及伊林本人察覺。
今雖是除夕連著大年初一，小鄭仍象往常一樣，除夕晚宴結束後便趕來宴春園，剛才他翻牆出去報告高翔這里情況，高翔指示這次情況與上次備弄不同，要他立即入室設法解救伊林。
小鄭隨手開啟內室燈的同時，一個箭步便沖到正準備捆綁伊林的萬跟前，左邊的二個打手揚起九節鞭朝小鄭狠狠打去，小鄭身上連著吃了幾棍，疼痛無比，但他自幼習武，迅靠近那二人，使出對手看都沒看到過的本家功失，一頓拳腳下來，小鄭便漸漸佔了上風，眼看二人招架不住，這邊萬捆住伊林，拿過另一繩子，從小鄭後面勒住他脖子，死命往後拖，小鄭頓時戰機盡失，陷入危機……
被五花大綁綁住的伊林急得“嗚嗚”亂叫，心思慎密的萬用繩子捆住小鄭雙手雙腳，用一根繩子套在他脖子里，另一邊系在梁的柱子上，把他雙腳擱在一矮凳上，這樣，小鄭動彈不得，否則，便是性命之危。
萬走到伊林跟前，把她嘴上的膠帶撒開一小口子，嚴聲問道︰“再不說東西在哪，便踢倒這個矮凳，他就上吊而亡……”
小鄭用蒙古語快道︰“高翔馬上到，不要管我！你一定要活著！”
雖听不懂蒙語，但萬突感不妙，一邊用膠帶封住小鄭嘴，一邊招呼那三人進來，伊林從他眼神里看到了殺氣，為拖延時間，她盡量用平靜的語調掩蓋緊張的內心。
說︰“你放了小鄭，他與這事沒關系，什麼也不知，放了他，我告訴你錦盒在哪？”
萬講︰“你那點小心思我不知道？1分鐘，給你1分鐘，如你不說︰“肯定吊死他，錦盒我也不要了。”他吩咐三人隨時準備走人。
伊林知道他們想跑。
杳仁︰“快說！”
伊林︰“確實在暗格里，但必須我本人動手才能取出來，松綁啊！”
萬︰“給她松開，你二人仍用長刀架住她，晾她不敢胡來”，伊林身上繩子剛解開，那受傷的腿便屈地後摔倒，她不顧疼痛，用一條腿站起來，顫抖著朝小鄭不遠處的一張小圓桌前艱難移動過去，她在桌面下束腰處打開一個暗屜，用手伸進摸了許久，自言自語“明明放這里，怎麼不見了”。
驚呀中的萬，查等人感嘆如此精妙之暗格同時，拉開伊林，迫不及待地伸手進去摸，惡聲惡氣︰“什麼都沒有，磨辰光”。
伊林仍不急不忙道︰“我肯定放在這里的，這台下束腰處總共有6處暗格呢，可能在另一格里，即然你們要抓緊時間，一起打開暗屜找唄”。
趁他們四人摸暗屜空間，伊林迅動手先行封住萬穴位，待手指向查仁時，那二個打手搶起長刀朝她劈去，危機中，小鄭雙腳用力蕩過來，跌到其中一人，暫緩了伊林危機，但同時，他雙腳懸空，不一會便斷了氣。
伊林著急小鄭身體懸空，這邊被三人團團圍住，萬身體雖被點住，但仍能號施令，“快，殺了這丫頭後，全部撤走，快！”伊林只有一個念頭︰“拖住萬和查”。她朝查仁撲去，想制服他，二把長刀朝她胸前撲刺殺過來，伊林來不及躲閃，突有一身影猛地撲赤擋在她身前，瞬間便又倒下了，血淚淚流，她驚呼“高翔！”高翔掙扎想爬起來，用雙手死命抱住其中一把長刀，竭盡全力喊道︰“快跑，跑阿，伊……”。
剎那間，查意識到危機來臨，便拽著萬想跑，沒想被點住穴的萬異常沉重，查仁欲自顧向外跑，伊林單腿跳過一把抓住查仁衣領，使盡全力不讓他出內室門，任憑那二把長馬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向她……，眼看支撐不住，終于沖進來數十名武裝警察，再後面，是向東方，魏紫石……。
備弄里站滿了警察。
伊林身中2o余刀，搶救無效死亡，在她倒下的地上現用血寫的模糊的字“送，東哥……”。
鐘隊請向東方解密，向東方立即想起，他們倆少年時圍繞跋步床的一個對話，伊林曾承諾︰“東哥哥，如果今後我先于你死去，這跋步床送你作留念”。“東哥哥來我把這床的秘密告你……”
鐘隊他們根據向提供情況，在跋在步床的暗格里找到了那錦盒。
萬，查等毒犯全部落網，通過那二把鑰匙，順利在“繡谷”大綠津龐大地下室里找到大量制毒設備，找到東村水源養不活魚的原因，查獲毒品一噸，及數幾十公斤的黃金，估計通過萬的酒店洗錢後購的硬通貨，致此，掛在上海輯毒支隊的懸案終于徹底告破。
當天現場處︰高翔三處致命刀傷，雙手及雙臂一片骨肉模糊，一息尚存，送當地醫院搶救……。
小鄭，因身體懸空窒息死亡。
尾聲
甦州橡塑總廠的轉制在三月份圓滿結束，原廠長向東方因涉利用毒資作銀行貸款抵押被市公安局刑拘，何局長，梅局長，黃局長等領導同志願為其作保人，但條件是要向無條件服從局制定的轉制規則，向講即然自己犯了錯，用毒資作抵押，該判刑就判刑吧，不然心里會不安的。
因毒資所擔保數額較大，向東方判6年徒刑。
橡塑廠由黃林清出資8oo萬元，其中2oo萬元付，其余6oo萬元在今後三年企業利潤中扣除。認購轉制股權65%，其余石一清，工會戴主任，梅寶及五名主要中層干部購得余下35%的股權。
致此，位于護城河覓渡橋接近4o余畝佔地面積的橡塑總廠國退民進，轉制成功。
大股東黃林清曾在若干年後欲以2個億的價格轉讓股權，不想引來十幾個老板的競相認購，黃林清思考幾周後放棄了轉讓。
2oo8年，又一次宣布股權轉讓，輕松以2o個億順利出讓。
業內人士紛紛稱贊小黃老黃，不愧是資本運作的高手。
全廠3ooo號人，自願退離的有3oo人，提前5年之內辦離退休的約7oo人，強制遣散，下崗的有12oo人，以上計22oo人均無領到政府分文補貼。
黃林清及父母多次上門提親，均被梅寶一口回絕，講，哪怕向東方出獄後分文不值，她也願意跟著他。
高翔前後在醫院待了近一年，恢復健康後，用二年時間，伙同明君父女倆在甦州市多方努力，奔走，終于，向東方獲減刑出獄，這天，高翔早早來到監獄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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