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轉……紋理……史蒂文看著派瑞,年輕人正用口型最後試圖向他傳遞著某種信息。
但史蒂文卻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明白這些金光為什麼要殺了他。
他親眼看著派瑞緩緩停止了掙扎,裸露的肌膚結了一層薄薄的寒霜,黑色的筋脈在皮膚下如一條條死去的游蛇,他在虛無和真空中痛苦的死去,只留下那具不忍直視的軀殼。而突然之間,史蒂文開始淚如泉涌,像個孩子般在面罩中放聲哭泣。
翻轉紋理!他突然懂了,這些金光要致派瑞于死地的真正原因。
他突然想通了一切!
派瑞不是要打開那扇門,他是要破壞那扇門啊!
史蒂文抽噎著上前抱住派瑞的尸體,為剛剛鬼使神差打出的那一拳感到萬分歉疚。
他逐漸的開始明白派瑞之前所說的那番話,耳邊的那些聲音,它們蠱惑著他,而他卻分辨不出真假,信了他們的彌天大謊。
翻轉紋理!
史蒂文將派瑞的尸體緩緩放下,拉開他僵硬的手臂,是他們疊放在主人的胸口。
他站起身來,仔細分辨著手中的金板,那一面有著極為復雜的紋理,一面卻又光滑如鏡。
翻轉紋理!
他在面罩中怒吼著,沖向那個菱狀體,他雙手緊抓著金板,紋理沖外,光面朝里。
他伸直手臂,將那塊‘鑰匙’伸向缺口。此刻他看到缺口出涌動的金光,正在向內收縮,似乎被他的這一舉動驚嚇的退卻。
他的雙手已將將觸到菱狀體,金板眼看就要與缺口重合。
就在此時,史蒂文突然一個趔趄,隨後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的身體像是被抽髓去骨,緩緩的在菱狀體前軟倒,他手中的那塊金板,也從半空中滑落。
金光黯淡,空間內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如同無數世代緩緩的更替流逝,這里卻始終保持亙古不變。此刻,在這個精心設計巧妙無比的四維世界的三維空間中,唯一與億萬年間不同的是,是那兩具躺在虛空中毫無生機的軀殼。
隨著史蒂文的倒下,那陣陣吟唱似的金屬聲逐漸蔓延,菱狀體突然開始微微晃動,並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是激烈,在一瞬間,它陡然碎裂,化為無數飄散于空中的粉塵,在空間內盤旋不止。
不久後,金粉匯聚,成為一雙詭異的睜開的巨眼,他正冷冷審視著這處空間,審視著派瑞和史蒂文倒下的身軀,隨後緩緩闔上。
粉塵再次飄散,潺潺而動,化為它們最初的模樣。
千百塊遺跡金屬重新歸于空間的各處,派瑞和史蒂文的軀體,在猶如實質的虛空中緩緩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消失不見,似乎融入到那片金光中去,成為它們的一部分……
……
……
瑣羅亞斯德星系,阿胡拉行星。
站在蒙卡奇拉山脈最高峰的圓頂尖塔的外廊,拉哈曼.法赫勒可以在此眺望整個安拉平原。
透過高塔外透明的區域力場,眼望著腳下那荒瘠無垠,一無所有的丑陋地表,法赫勒的胸腹中卻總是充滿一股無從傾述的詩意。
聖者、領袖、先知,煽動者、分裂者、恐怖家族,他的一生從默默無聞到遍布爭議,戲劇性的人生情節似乎總是與他形影不離。
從前,他想要寧和平靜,侍奉信仰。
他娶了善良的妻子,生下了五名子女,他剛以為獲得了他想要的一切。
而如今,妻子在極端種族分子、連環殺手弗雷迪.庫格的驚天大案中慘死,幼女阿娜耶在阿胡拉惡劣環境的一場事故中喪命,而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易卜拉欣,也死在了海森伯格真衛公司佣兵的槍口之下。
他的命運似乎從妻子死的那一天起,就受到了惡神阿赫里曼的詛咒。這正是幾十年前在被流放到瑣羅亞斯德時,他為這顆散發著死亡之光的系內恆星,以惡神之名更換的真正動機。
法赫勒從不真的相信命運,神對于他來說只不過是工具,那個在他年輕時無比信仰、虔誠信奉的至高真主,卻毫無緣由的奪取了他心愛女人的生命。
他以惡神之名對命運做出嘲諷,毀天滅地的死亡恆星又怎麼樣?哪怕是阿赫里曼親臨瑣羅亞斯德,他也要試圖逆天改命!
站在這座數年前他七十歲生日,當時還健在的小兒子為他所建的山頂寺廟的最高處,眼望著遠方黑幕中的那一團血紅猙獰的恆星,法赫勒確實感慨良多。
暗自經營數年,又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向世人宣布獨立;與海森伯格家族密謀共處,卻最終被那個卑劣的女人在背後深深捅了一刀,阿胡拉的凱茲米亞人為此損失慘重,還搭上了自己寶貝兒子的命。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又會不會選擇走上這條路?
當然!他心中毫無遲疑的給出肯定的答案。
但叫囂著獨立,煽動著分離,卻又是為了在這片不毛之地的地下,像鼴鼠一樣的苟活度日麼?
不,絕不!法赫勒想到這里,嘴角牽扯出一絲笑意。
在此點上法赫勒早已有過全面的規劃,並且完全是將銀盟那幫笨蛋們蒙在鼓中。
獨立可以帶來大量必須的人口,他可從中挑選有才能的信仰之徒,聘請專業人士訓練他們,讓其成為法赫勒帝國的中流砥柱。
利用在沙赫里瓦爾上發現的大量乙鈦礦藏,可以與各方勢力偷偷交換各自所需。法赫勒知道,在這個充滿欲望的世界里,拋去那些虛偽的陳詞濫調,利益才是最最重要的主題,在各個殖民地中,不法之徒一抓一把,效忠銀盟政府什麼的,統統都盡是些不值一提的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