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嶺密林中,莫風背負虛弱的少女快速逃離壯漢石奎那處戰場,然而少女過度使用魂力造成透支,昏昏沉沉,此刻終于堅持不住。
背上的少女沒有了回應,莫風回頭看去,只見少女眼瞼已經沉沉閉上,嘴角帶著一抹淺笑,神色安逸,似乎他的肩膀有魔力一般,讓趴伏在上面的少女不知不覺便睡去了。
“應該是再次逃脫成功才讓你這般輕松吧。”想到逃脫前少女臉上始終不變的麻木平靜,莫風看著她此刻安逸淺笑的臉龐,竟不忍心叫醒她,連帶著疾行時的呼吸也變得輕緩了許多,似怕打擾她的美夢一般。
一陣凌冽勁風呼嘯而過,裹挾著濃郁的霧氣,吹濕了衣衫,讓莫風感覺陣陣陰冷。
放緩疾行的腳步,莫風回頭看向少女,見沉睡中少女嘴角依舊掛著一彎淺笑,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勁風的凌冽寒意。
低頭看了看自己被霧氣沾染幾乎濕透的衣衫,少女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少女卻對寒意沒有反應,莫風可不會認為自己肩頭有多溫暖,他不禁眉頭微皺,暗道︰“這丫頭心力憔悴,這樣睡去可不行。”
“小丫頭!快醒醒,還沒到睡覺的地方呢!你這樣睡會染上風寒的。”莫風略微提高一些聲音呼喚道。
“笨蛋!不要叫我小丫頭……”柔柔的囈語從少女口中發出,但是她眼簾依然緊閉,只有彎彎的睫毛俏皮的微微眨動,顯然並未真正的醒來,只是睡夢中對外界有一些感知,才會有此回答。
“真的就這麼放心的睡著了,對我還真是信任,之前的狡詐都去哪里了,估計我現在就這麼背著你送給石大哥,你都不會發覺吧。”看著少女完全放松心神的沉睡模樣,莫風心中既是憐惜,又有些無奈。
讓他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小咿咿,“兩個丫頭睡覺的模樣倒是挺像,小咿咿這個時候也睡的很香吧,不知道會不會夢到我這個哥哥,估計多半是在夢里吃鳥蛋吧。”
嘴角掛起一絲弧度,莫風轉過頭來看向前路,依舊是一片似要擇人而噬的黑暗,但他略顯青澀的俊朗臉龐再沒有了惶恐,恢復了往日里縱橫山林的冷靜從容模樣,似是轉頭的一瞬間獲得了無盡的勇氣和力量,獸皮靴輕輕抬起,再次上路,腳步輕快而堅定。
什麼是成長?那便是肩頭背負了一份責任,讓少年敢于面對前路未知的黑暗。
輕輕地撥開眼前的枝蔓,沒有折損一片枝葉,莫風警惕的留意四周,小心收斂氣息,謹慎的選擇落腳地,不給蠻獸或者可能會追尋過來的壯漢石奎二人留下蹤跡,獵人的身份,讓他做起這些來得心應手。
逃離壯漢石奎那里一段距離後,莫風便開始小心翼翼的前行,自然不會像搜索少女時弄得林中鳥獸皆驚,此刻他背負少女謹慎的藏身黑暗中,仿佛化身成為一頭人形冥豹般,悄無聲息的翻過了兩個山坡。
期間避開了幾只刨食根睫的鐵刺豪豬,讓過了圍攻嗜血狂狼的風狼群,襲殺了撞到他們隱身處的一頭爪蹄獸,可謂一路凶險。
然而一路小心翼翼的莫風此刻卻是發現背後柔軟的身軀漸漸發燙起來,讓他不禁加快了腳步。
與蠻獸比起來,這密林中的濃重濕氣和不時刮來的勁風,此刻對于少女更為致命。
然而加快腳步剛剛行出不遠距離,莫風便發現耳畔少女的呼吸聲越來越虛弱,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只見少女的嘴唇已經有些發紫,臉龐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靠在他側頸的額頭更是燙的猶如火爐。
晃了晃少女的肩膀,莫風輕聲呼喚道︰“還有一個山坡便到了,小丫頭堅持住啊!”
然而少女卻是沒有一點反應,初始睡著時的笑容早已不在,此刻蒼白的小臉上眉頭微微皺起,彎彎的睫毛無規律的顫動,似在承受著什麼痛苦。
一路行來少女費盡心思逃亡,強行破除禁制運用元氣遭到反噬身體受傷,而後接連動用封禁中的魂力又造成魂力透支,此刻心力憔悴之下終于抵不住疾風嶺的勁風濃霧,倒在了莫風的肩頭。
將身上捆縛少女的藤蔓解開,莫風讓少女靠在一塊青石上,拍了拍少女滾燙的臉頰,呼喚道︰“小丫頭,你醒醒!你千辛萬苦的逃跑成功,要是倒在這疾風嶺可就太不值得了。”
“笨蛋……”細若游絲的聲音從少女口中發出,似乎在抗議莫風‘小丫頭’的稱呼。
聞言莫風一喜,還沒有失去神志,就不礙事,想辦法把寒氣祛除就好了。雖然不喜歡研讀醫術,但在家中閆老的耳濡目染下,他也算得上一個半吊子醫師。
解下水帶,給少女喂了一口水,莫風再次將少女綁縛上身體,起身向前行去。
然而走不多時,睡夢中少女似是感受到了莫風身體的溫暖,柔軟的手臂抱住了莫風的脖子,夢囈道︰“母親……”
莫風不禁皺眉,少女似乎開始說胡話了,病情如果再發展下去,在這種沒有藥材的情況下,以他的醫術可就不一定能治好了,而且這時正值深夜想要采藥都是不能。
小心的從一處巨石後面繞出身來,莫風感受到背上少女的體溫越來越熱,已經耽誤不下去了,回頭對趴在他肩頭沉睡的少女輕聲道︰“丫頭,堅持住啊,這次沒有騙你,馬上就要到了。”
深吸一口濕冷的空氣,而後緩緩吐出胸中的濁氣,莫風緊了緊綁縛少女的藤蔓,決定不再小心摸索行走了。
看了看前方的黑暗山林,莫風輕聲喃喃道︰“丫頭,一定要堅持住啊!”
在少女病重危機的這一刻,他腦海浮現出一個念頭︰不能讓這少女死去,不能看著少女在他身邊死去。
這個模糊的念頭自莫風靈魂深處生出,讓他分辨不出是發自本心,又或者是被強加給他的意識。冥冥中的似乎有那麼一種隱隱的束縛,纏繞在兩人靈魂之間。
然而莫風此刻沒有發現這念頭有什麼突兀,自然也就不會去探究它滋生的原因。他只是知道,不能讓這少女在他身邊死去。
大步邁出,而後便是加速,加速,再加速,一道身影在濃霧中奔行而過。
“吼……”
呼嘯而過的莫風驚起一只在林中休息的蠻獸,莫風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樣的蠻獸,也沒有心思去听聲音辨別,他此刻眼中看到的只有黑暗中的障礙物,腦中思考的只有奔向前方的落腳點,耳畔听到的只有身邊呼嘯而過的勁風聲。
順利登上山坡,而後片刻沒有停留,快速下坡,速度比上坡還要迅疾。
“嗚……”
一只在進食的肉翼飛獾受到打擾,對莫風這不速之客發出一聲警告的嗚鳴,然而莫風根本沒有去與他爭奪的打算,在林中穿梭而過。
持續的下坡,繼續不停的加速……
莫風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般瘋狂的時刻,在夜晚的疾風嶺中全速狂奔,以前不敢想,現在更沒有心思想,然而這瘋狂的念頭就那麼突然的出現了,是被背後越來越熱的嬌軀激發出來的,仿佛那溫度點燃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存在哪里的一股火,一股埋藏在他身體里的,瘋狂的火焰。
正如當年十三歲的他,救下鐵刺豪豬口下的小咿咿時一樣,一個瘦弱少年瘋狂的攻擊成年的鐵刺豪豬,那瘋狂的勇氣來的突然,來的沒有征兆,然而卻就那麼瞬間出現了,真實的瘋狂了。
一個隱藏在暗中的幽影突然撲飛而出,無聲無息,出現在瘋狂奔行的莫風前路,即將踫撞。
“冥豹!”
這次莫風看清了,前路被一只埋伏他的冥豹截斷了,但他沒有停下,此刻他眼中看到的只有障礙物,大樹是,巨石是,冥豹也是;此刻他腦中思考的只有奔向前方的落腳點,土地是,枯木是,冥豹也是。
身體里的瘋狂被背後的溫度點燃,瘋狂的火焰一經燃燒,不達目的便再難熄滅。
瘋狂的奔行中,側蹬,躍起;下一個落腳點︰樹干,側蹬,躍起;下一個落腳點︰冥豹,正踏,回落;下一個落腳點,林地……
“轟…………嗷……”身後傳來重物落地聲,緊接著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莫風听到了,但很快被耳畔呼嘯的風聲蓋過,他沒有想象冥豹的淒慘模樣,更沒有去看,也沒有為此刻似乎已經快過冥豹的速度沾沾自喜,因為他此刻要瘋狂的奔行,在疾風嶺夜間呼嘯狂奔!
坡底到了,依然沒有停留,繼續上坡,速度慢下來了,但莫風在瘋狂的邁動腳步,加速,邁步,加速,邁步,再加速!
這次沒有獸吼聲,沒有冥豹,但莫風此刻並不在意這些,他在瘋狂的奔行。
終于快到了,一處絕壁出現在前路,絕壁前是疾風嶺少有的沒有被密林覆蓋的地方,身邊已經能看到透過漸漸稀疏的枝葉灑落的一束束月輝,那是久違的光明,然而莫風沒有在意這些,他依然在瘋狂的奔行。
沒有到達最後的目的地,他體內瘋狂燃燒的火焰便不會熄滅。
月輝灑落,一束束,然後一塊塊,而後一片片,最後匯聚成一汪銀色的月輝湖泊。
莫風停下了,目的地到了,瘋狂的火焰漸漸熄滅。
沒有莫風預料的瘋狂爆發後的虛弱,此刻他感覺自己渾身酣暢淋灕,似乎此刻他才找到真正的自己,似乎以前的他都穿著一層無形的殼,此刻終于打碎了,正如當年爆發救下小咿咿一樣,他感覺周身每寸皮膚都在呼吸一般,說不出的舒爽。
救下小咿咿後他便能夠在這附近的荒林中獨自行走游獵,成為村中最年輕的獵人,而今又一層無形的殼打破了,又會為他增添什麼依仗呢?
然而此刻他沒有時間細細感受,背上柔軟的軀體依然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