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砰”地一聲巨響,我和黎麥齊頭頂的天空,被一朵碩大而明艷的煙火炸成了白晝。</p>
“哇,煙花耶。”我指著又一個升騰起來的,形如波斯菊的煙花興奮地大叫。</p>
黎麥齊抓起我還在空氣里飄蕩的手,“走,去和大家一起看煙花。”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拉起我,往“柚子”跑去。</p>
隨著起伏的煙火,小徑也跟著一明一暗。黎麥齊和我,一高一矮,一前一後,穿過層疊的小樹和蜿蜒的小徑,跑成了兩個像是要回家看最心愛動畫片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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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慢點。”可能是剛才灌酒灌得有些猛,現在腦袋有點暈,感覺自己腳下這片地上白白的不是雪,而是棉花。</p>
這時黎麥齊卻突然剎了車,我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他的後背上,這下頭更暈了。</p>
“黎麥齊,我讓你慢點跑,不是讓你不要跑好嗎!”我怨念。</p>
黎麥齊掏出手機,指了指上面的時間,00︰01,原來2010年已經過去了啊,原來我已經來不及成為第一個和黎丘齊說新年快樂的人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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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希,新年快樂”煙花還在繼續,明明滅滅的在黎麥齊的眼楮里化作了無數顆星星,一閃一閃亮晶晶。</p>
這是黎麥齊第一次叫我“希希”,為了能在這爆炸聲中讓我听清。他努力地,大聲地,一遍又一遍叫著︰“希希,新年快樂。”完全不似平時為我補習功課時那麼不耐煩。</p>
我笑,“黎麥齊,你這樣可真傻。”</p>
“是你說的,……”黎麥齊後面的話,被淹沒在了煙花的炸裂聲中,我只能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嘴。</p>
“我說了什麼?”我指指耳朵,又擺擺手,示意他什麼都听不見。</p>
黎麥齊卻只是笑,抬頭看天,不再說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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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說的,這都是因為喜歡啊。”這句被煙花吞沒的話,連同他沒有說出口的另一句“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歡黎丘齊了。”一起,消失在了彌漫著hu y o味的空氣里。</p>
不是“如果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而是“如果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歡黎丘齊了。”</p>
原來,黎麥齊是個不求回報的傻子。可是我,卻是個既自私又貪婪的小人。注定了,黎丘齊和黎麥齊,我一個都配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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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綠地的時候,盧銘、艾莎和黎丘齊都還在“柚子”門口站著。</p>
“你們跑哪兒去了?那麼好看的煙花都不看。”盧銘湊近我,嗅了嗅我身上的酒味,“張希希,你要當酒鬼啊。”</p>
“我只喝了一瓶啊。”我嘴上反駁,但是眼神卻已經有些飄忽。</p>
“你平時只有一杯的量好嗎?”</p>
“哥,你讓希希喝酒了?”黎丘齊問黎麥齊。</p>
黎麥齊沒搭理黎丘齊,而是面向盧銘,“你們先回去吧,我送張希希。”說完就拉著我準備走。</p>
“哥,我跟你一起去吧。”</p>
“不用,你也先回家吧。”</p>
“你們好煩,我有說我需要人送麼?”說著,我掏出自行車鑰匙,在每個r n mi n前晃了晃。“我的車還在吃飯的地方停著呢,我得把車騎回家。”</p>
“得了吧你,就你現在這副樣子,自行車騎你還差不多吧。”盧銘一臉嫌棄地將臉轉向黎丘齊和黎麥齊,“還是我和莎莎送她回去吧。”</p>
我一听,這不是又要我獨自面對盧銘和艾莎這一對連體嬰了嗎?在這麼個暗戀變失戀的夜晚,老天你就不要再虐我了吧。</p>
“不行不行,我不要做電燈泡,打死我也不做。”然後,我鬼使神差地,病急亂投醫地,將手指指向黎丘齊。“丘齊哥,你送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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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一定是被人下了降頭,一連兩次,做了讓自己能夠後悔一輩子的事情。果然是酒壯慫人膽吶,我這膽,估計已經被酒給撐破了吧。</p>
你一定會說,讓黎丘齊送我回家也能讓我後悔一輩子?應該是偷著樂呢吧。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也希望那天晚上,我只是讓黎丘齊送我回家而已。可那天晚上,我居然,趁著酒精上腦,跟黎丘齊表白了。</p>
是的,你沒有看錯。3個小時前,還在為黎丘齊不喜歡我的事情捶胸頓足、傷春悲秋,3個小時後,我竟然告白了。我簡直就是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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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飯館拿了車,黎丘齊說要載我,被我拒絕了。</p>
“丘齊哥,陪我走走吧,我們可好些日子沒好好說過話了。”</p>
黎丘齊有些為難,“希希,很晚了。”</p>
我像是沒有听見一般,自顧自地繼續說,“丘齊哥,你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p>
黎丘齊推著自行車的身影有片刻的停滯,他緩緩抬起頭,將目光從地面移向我,“希希,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p>
“可是,我很好奇呢。能被丘齊哥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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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好奇得都快要死掉了。我面前的這個干淨的男孩子,我面前的這個我喜歡的干淨的男孩子,我面前的這個我喜歡了六年的干淨的男孩子,能夠淡然地喜歡的女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我想知道,發了瘋似地想知道。</p>
即使我的腦海里,早已經勾勒出了一個大致的樣子。她有多漂亮,多高挑,甚至連生世背景,都被我拿來描摹細化。但是我仍然想要通過黎丘齊的口去證實、去將這些想象的表象刻畫地更加深刻和具體,成為一個觸手可及的具象。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黎丘齊喜歡的那個人,是真的,是存在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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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丘齊顯然很抗拒,他不出聲,只是握著車把的手因為用力而爆出的青筋,在昏暗的路燈下,刺疼了我的眼楮。</p>
“啊,我想起來了,你黎丘齊,從來都不會打沒把握的仗,對不對?”</p>
不管黎丘齊對我有多殘忍,我都可以幫他找到一個正當理由。這是我多年的習慣,習慣到覺得理所因當。就像現在,即使胸口已經悶得透不過氣,我仍然在為黎丘齊找冠冕堂皇的拒絕回答的借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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