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沒辦法了，畢竟是甦白姐姐的命令嘛，”行了一個美式的軍禮，尤莉嘉臉上重新堆起了笑容，但沒過多久笑容就僵住了。
“……對了，”甦白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這一次去外面的話，你可以去試著體驗一下普通人的那種生活，遠離崩壞，遠離勾心斗角。”
“什、什麼意思？”
尤莉嘉本能地覺得甦白話里有話，但卻不能從這些話語里面明確地分析出一個所以然來，所以不得已而開口疑問。
“字面意思，”甦白明顯沒有向她坦白自己意圖的那種想法，于是尤莉嘉突然有些著急起來。
“到底是什麼呀？我听不懂。”
“很簡單的，只是你自己心里在拒絕這個答案，”甦白老道地說，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痛的肚子，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開口道︰“畢竟我們不可能永……”
“那就永遠和我在一起就好了啊，”尤莉嘉突然打斷了甦白的話語，“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
“尤莉嘉，我……”
“為什麼我親近的人最後都要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我的世界呢？”
“我……”
“難道是神對我的懲罰嗎？我做錯了什麼嗎？”
“……”
“難道還要我……”
“停！！！”甦白大聲打斷尤莉嘉的喃喃自語，難以想象這個女孩子居然在這種地方鑽牛角尖。
看到這個小丫頭在那里瘋狂地自我腦補都要弄崩潰了，甦白終于坐不住了。
她準備撒一個謊。
“……你在亂想什麼？！”發出有些銳利的聲音，甦白眉頭鎖在了一起，眼楮死死地盯著尤莉嘉。
尤莉嘉的小臉有些蒼白，表情看得出她有些驚恐，一雙黑色的漂亮眸子里漸漸滲出閃爍的淚光。
甦白嘆了口氣，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尤莉嘉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誤會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永遠都待在這里吧？”
得到答復的尤莉嘉突然動了一下，轉過頭用無神的雙眼看著甦白，用令人心碎的哽咽聲說道︰“真的只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啦，”甦白安慰道，“你看，崩壞總有一天會被人類擊敗的，到那個時候，就是新文明的建立，如果不趁早體驗這種生活，可是會被時代拋下的喔！”
“真的是真的嗎？”
“真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
嘴角抽了一下，面對這個前一秒黑化後一秒變成這樣的女孩子甦白心里突然升起一絲愧疚。
她是肯定不會和尤莉嘉一直在一起的。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因為這個女孩子的命格……
嘆了口氣，甦白用柔和的聲音笑著說。
“真的真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甦白的笑容一僵。
喂，過分了啊！
……
“你準備到神州去體驗生活？”可可利亞用打量的目光在甦白身上掃來掃去，不知道這個家伙提出這個想法是又想要干什麼。
有毛病吧？
坐在軟化的黑曜石王座上，甦白的心情莫名地有些煩躁，她皺著眉頭看著可可利亞說︰“哎呀，你就直接給我和尤莉嘉安排一個身份就好了嘛！”
神州的入境手續可要麻煩不少。
察覺到甦白的不耐煩，可可利亞也不再提出什麼意見，只是點了點頭說︰“明天早上你來拿神州的身份證和護照吧……”
“你還有什麼話嗎？”
“……這件事情，要告訴杏嗎？”
“不用告訴她，之後我會去找她的，”甦白不耐地擺了擺手，“就這樣了，明天拿到以後我就出發。”
可可利亞看著王座慢慢飄遠，心中思索，今天這丫頭怎麼跟吃了槍藥似的？
……
第二天早上。
“尤莉嘉？尤莉嘉！”
甦白伸出手在尤莉嘉面前晃了晃，自從昨天自己和尤莉嘉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她就一直魂不守舍。
“呃，啊！”突然反應過來的尤莉嘉驚叫了一聲，然後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額頭，“抱、抱歉，剛剛……我有些走神了。”
甦白搖搖頭關心道︰“沒事吧？我看你的精神狀態有些糟糕的樣子。”
“沒、沒有大礙，只是突然听到要去學校那種地方覺得很不可思議！”尤莉嘉連忙搖頭否認，語氣之中難免透露著一些驚慌。
甦白昨天從可可利亞那里回來以後，就明確向尤莉嘉提出了要去神州的學校體驗學生生涯，不過僅僅只是尤莉嘉。
甦白表示這種東西是不需要的，我的資歷足夠當一個響當當的大叫獸！
“有什麼好驚訝的，那種地方比戰場好太多了，雖然是在大崩壞的時代，但想來應該也和崩壞前沒有太大的區別吧？”
察覺到尤莉嘉的慌張，甦白溫柔地伸出手摸在她的腦袋上，用溫和的語氣安慰著企圖平息她的心情。
尤莉嘉用力地搖了搖頭說︰“我最在意的事情不是這個，我是說，你難道不和我一起去嗎？”
“我？”甦白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當然會和你一起去啦，不過我的身份不是學生喔，我是你的監護人啦！”
“監護人？！”
似乎是覺得語氣還不夠表達自己的震驚，尤莉嘉的聲音變得很大，惹得甦白眯起眼楮，用雙手掩住了自己的耳朵。
“……干嘛突然這麼大聲？！你不是一直說我是五百多歲的小老太婆嗎？當你的監護人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吧？”
“問題大了去了！”尤莉嘉大聲說，“你的真實年齡我們暫且不論，可是你自己的樣子哪里看起來像是能夠當我的監護人的人了？！”
沒錯。
名為甦白的“五百多歲小老太婆”的正體，是一個比尤莉嘉還要小一圈的激萌蘿莉，只看她精確一米四的身高的話，誰會把“監護人”這三個字放在她頭上？
這不就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娃娃嗎？
“呃……”
被尤莉嘉直言戳穿，甦白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但卻實在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話。
但堂堂甦白怎能落了自己的威風？于是她用不開心語氣反駁道︰“無路賽！無路賽！那好，如果換做是你又打算怎……”
“和我一起……”
“什麼？”
尤莉嘉極快地吐出四個字打斷了甦白還沒有說完的話語，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甦白也並沒有听清楚剛剛她說的是什麼。
“我說……”尤莉嘉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但嚴肅中又帶著一絲希冀。
應該，不會被拒絕吧？因為甦白姐姐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這樣想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把全世界的空氣都一起吸入了肺中，然後又全部吐出來，才顫顫巍巍地開口道︰
“……和我一起去學校好不好？”
嬌脆的聲音掩蓋不住地顫抖，倒不如說尤莉嘉的聲調和情緒比起商量更像是在祈求，黑色的眼楮里像是進了沙子，慢慢地紅了眼眶。
吶，好不好？
盡管已經過去了幾秒鐘，但女孩的眼神似乎一直在重復著這個問題，那雙小動物一樣可憐的小眼神，讓甦白不能狠下心拒絕。
好可愛，好可憐，就像是一只被欺負的小海豹，這種萌萌噠的請求姿勢自己怎麼能夠拒絕？
可是……
“如果，我不答應會怎麼樣呢？”甦白嘗試性地問了一句，因為她覺得如果直接拒絕尤莉嘉一定會做出什麼她不願意看到的舉動。
畢竟那個命格……
“我就死給你看哦！”尤莉嘉瞪大了眼楮，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可那像是小老虎示威一樣地咧咧嘴巴的動作看起來反而很可愛。
甦白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暗自嘆了一口氣，然後笑著說道︰“我真是怕了你了，一起去吧！”
“嗯嗯！”听到這樣的話，尤莉嘉的表情舒緩過來，但又似乎害怕甦白反悔，于是伸出了小巧的右手，縴細的小手指翹起來。
“吶吶，來拉鉤吧！”
“拉鉤？”甦白有些不明白這是哪門子設定。
“對啊，拉鉤，如果拉鉤以後，誰要是反悔的話，誰就會變成小狗！”
“這樣啊，好吧。”
點了點頭，雖然之前答應了對方，但是甦白內心還是因為一些想法而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盡管如此，她仍然伸出了白皙的小手。
外頭的光線順著窗台慢慢爬進來，柔和的陽光在眼中仿佛產生了金色的泡泡，在一圈圈彩色折疊的光暈之中，尤莉嘉臉上帶著笑容，像是一個無塵的天使。
為什麼呢？甦白心里產生了疑問。
小小的兩根手指頭慢慢彎曲著、勾在一起，輕輕地搖搖晃晃，像是漂泊著尋找歸途的流浪小船，然後兩個女孩將大拇指印在一起……
為什麼一定是她呢？與此同時，甦白的那份疑問也越來越大。
像是最美好的童話故事，那些美麗的女孩們終將相遇，為了曾經青澀時的一道承諾，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已經物是人非。
這不是有些太過于殘忍了嗎？這麼想著，甦白心里暗暗留下一聲空長的嘆息。
不，應該說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殘忍的吧。
有些晃眼的光線穿過視界，悄然越過一層層空氣的壁壘，讓兩只小手構成的愛心形狀化為影子落在了床鋪上，那兩個嬌小美麗的身影就成了最美好的永恆。
然後即將“宣誓”的甦白突然愣住了。
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著窗外的美麗景色，又轉頭看向屋里的東西，甚至還閉上眼借助風來為自己感知周圍的一切。
沒有。
“怎麼了？”尤莉嘉問。
“沒什麼，產生錯覺了，”甦白笑了笑，順勢抬手假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尤莉嘉看起來有些擔心，她關心地問道︰“有沒有大礙？需不需要推遲一下去神州的時間？”
“沒關系，不礙事，”甦白擺了擺手，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在心里嘆了口氣。
找不到了。
剛剛一直在注視著她的那一道悲傷的目光，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悲傷，如同驚濤駭浪。但現在都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的是小狗哦！”
兩個人口中說出這句話時，都包裹著各自不同的情緒，尤莉嘉是純粹的開心，而甦白的，卻復雜而又難以揣測。
說她開心嗎？當然了。難過嗎？也不否認。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她也想不到，這個約定才剛剛許諾下，還沒來得及想好用什麼方式結束，就要被突然地延期。
而這一延期，就是很多很多年。
“呃……”
兩根小指頭剛剛分開，甦白就皺起了眉頭，好看的瞳孔中帶著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危險，就像是巨龍被人侵犯了自己的領土一般。
“怎麼了？”尤莉嘉擔憂地問。
“是杏，杏那里出了問題，而且是，不小的問題。”
甦白突然站起來，之前兩個人是盤腿坐在床上說那些話的，而現在，甦白站起來以後，能夠明顯感應到她身上的氣息變了。
如果說方才是和煦的春光，那麼現在，就是北極的寒雪，又或者，最強的劍客無往不利的刀鋒。
“抱歉，尤莉嘉，剛剛才提出的約定，只有等我回來之後再兌現了，”甦白揉了揉尤莉嘉的頭發。
“沒、沒關系的，”尤莉嘉的表情有些失落，但又打起精神說，“快去幫杏吧，看你的樣子似乎很緊急，她現在更需要你！”
“好，不過……”沒有推脫，直接答應下來，但是又加上了轉折的詞語。
“不過？”尤莉嘉疑惑地歪了歪頭。
甦白突然蹲下來，伸出雙手捏住了她的肩膀，一雙瑰麗的黃金瞳和她直視，然後語重心長地開口道︰“我回來之前，哪里都不要去，誰的話都不要听。”
“誒誒誒？為什麼？”
“這是命令。”
“好！”少女立刻回應道，突然嚴肅起來的表情讓甦白忍不住笑了笑，但甦白仿佛是又想到了什麼，于是又囑咐道︰
“記住了哦，是任何人、任何地點，就在這里等著我回來，放心，我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而且，我一定會回來。”
“嗯嗯，我等你。”
像是一個期待丈夫歸來的妻子，尤莉嘉露出甜甜的笑容，乖巧地點點頭，然後握住了甦白的手︰“你也一定要說到做到，不然會變小狗的。”
“我一定會回來的，”看著少女溫暖的笑容，甦白也露出了治愈的表情，再次說著像是遠出的丈夫一樣的話，甦白的身影也慢慢變得模糊。
“一定要回來哦，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內心劃過一股暖流，因為有人用溫柔的聲音在她身後這麼說著。
但又有一道微弱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輕輕飄了過去，那個聲音急切地說“不要啊不要啊”。
听到聲音的甦白驀然回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因為轉眼間，血色的蓮花包裹了甦白的身軀，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僵化、褪色，變成了蒼灰色的石雕。
一陣清風吹來，帶著刀鋒般的寒冷。石雕慢慢碎裂開，然後化作點點銀白色的星芒，消失了。
留下的，是陷入沉寂的整個世界。
……
……
永遠……在一起？
不可能的。
因為那是尤莉嘉的命運。
因為甦白昨天……偶然看到了，看到了她千絲萬縷的命格，看到了她蔓延到整個世界牽扯到世間萬物的命運之線。
那是因為精神力和本身的法則體太過強大而偶爾會具現出的一種“預知命運”的能力，通過強大的精神無意識地強行和命運搭上線的能力。
而那些命運之線匯聚的點，就是尤莉嘉本身。
甦白就這麼站在尤莉嘉的命運世界里，孤身一人，又身處在世間萬物之中，而和尤莉嘉的聯系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深切。
命運之線聯系最緊密的人，一般都是陪伴一生的摯友、父母、愛人，又或者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等等。
這是羈絆，也是枷鎖。
但聯系最密切的甦白卻不能一直待在尤莉嘉身邊，又或者說所有人都不能，尤莉嘉注定是孤獨的。
因為在那無比浩大的命運的世界里，甦白和尤莉嘉兩個人之間相隔了一道巨大的深淵，深不見底，釋放著恐懼的氣息。
盡管甦白會盡力去接近尤莉嘉，但對命運法則一竅不通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因為每一步都要用力去思索。
畢竟，甦白是無敵，而不是無所不能。
而甦白知道，沒有完全掌控命運法則的人，想要強行擊破命運，成功的概率，無限趨近于零。
因為命運法則，是所有法則里最奇怪的法則。
在那個尤莉嘉的命運世界里，深淵的兩邊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天地。說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也不過分，反而很貼切。
這邊的甦白站在一片光明之中，又或者說，所有的人都在光明中。而那邊尤莉嘉獨自一人，身邊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光明和黑暗如果待在一起的話，總有一天，二者之中肯定有一個會被毀滅的。
比如尤莉嘉的父親，比如尤莉嘉的母親。
光明和黑暗，容易被毀滅的那一方就會被毀滅，就好像，光明驅散黑暗，黑暗吞噬光明。
而甦白，恰巧是絕不可能被毀滅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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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正文5000+字，加上這部分就5200+了。後半部分信息量比較大，不過暗示也是比較明顯，也算是正式宣告普通狀態的日常系對話的告一段落，而即將進入本書的真正主線，前面的兩章看起來很像水的實際上也有一定的鋪墊和伏筆，不過看不看得出來都無所謂，寫書這種東西各位看的開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