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英快步走出溝頭,一連穿過了十幾個草屋。她轉過彎準備走上大路,忽听到有人說話。“哎呀,剛才在這木子溝走過的一個細女匠彤得凶的,穿的紅衣裳。”“我望見了,眼下竟然還有這麼個漂亮的女人敢個人跑路。哼,順寶,咱們兩個將那細女匠撈起來,頭媽的,上網的魚兒豈能讓她跑掉?”“對,桂生,我們撐船上河東,一定把她攔截下來,……”
周秀英知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好手難敵雙拳,隨即改跑小路,往北邊奔跑而去。到了河岸,發現前方有座小木橋。她徑自跑了上去,捧起橋板掀下了河。跑不多遠,來到大河邊,望見小鴨船,下了河坡,毫不猶豫地上船就撐了過去。當她來到對岸,放鴨的人站在東岸焦急地喊話。周秀英只當听不見,上岸撒腿就跑了起來。
她一口氣跑到劉官莊北頭,這才透了口氣,說道︰“這莊子雖然不大,景色倒也不錯。”轉過彎便上了一條比較寬闊的大河岸,冷不丁地發現一個匪徒冒出來攔住她的去路,企圖劫色。周秀英鎮靜地抹了抹上蓋頭發,笑吟吟地說︰“唉,你這位大兄弟有什麼事,就請說一說,凡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保證你滿意。”匪徒冷笑道︰“楊大嗲我什麼事都不要你做,不但不要你做事,還好好地款待你。……大美人,跟我進那邊屋子里吧。”
周秀英輕輕著搖著手,說︰“實在對不起楊大嗲,我要趕到東滸頭做親戚。”匪徒猛地上來,張開雙手就摟住周秀英,強行吻了吻周秀英的嘴,周秀英雙手推了推他,匪徒卻死死地抱住她,就想把她摁倒下來。“楊大嗲呀,看你這多猴急的呀,我又跑不了的,你手松一下,我快生不出氣了。”周秀英嗲聲嗲氣地說,因為身上有把槍一只手護住,生怕露了底,就虛與招架,另一只手悄悄地抽出短槍抵住匪徒的腹部,“砰砰”兩聲,匪徒張了張嘴,直挺挺地見閻王去了。周秀英從容地將匪徒放倒在地下,摘下他褲腰里的槍,站起身,大踏步地往東滸頭莊東頭闊步走去。這真是︰女人俏麗豈是錯,嚴懲色狼快如刀。
接連轉了兩三個溝頭,不遠處是條河,河里有人撐船。周秀英上前喊道︰“大叔呀,放我過河,麻煩你彎一下船。”那人將船靠了上來,周秀英上了船,招呼道︰“大叔呀,這里夠有新四軍?”那人警惕地問︰“你問新四軍呢?”“哦,大叔,是這樣子的,我男人當的新四軍,家里死了嗲嗲,就是我男人的爸爸,我來你們東滸頭找他回家奔喪。”
那人說︰“嫂子你這麼漂亮,出來找人千萬要小心,你這是遇到我的,如若遇到壞人那可不得了。我望見有幾個新四軍最近在我們這一帶活動,就是不曉得他們做什麼事。”周秀英點了點頭,從身上拿出一個銅板,說道︰“給你的過河錢。”那人伸手接了過去。
周秀英穿過一個垛子,繼續往北跑。忽地發現西邊有四五個人往自己跟前跑,周秀英趕緊避到一棵樹腳下。五個人並沒有往這邊跑,而是轉到溝頭。周秀英喊了聲︰“朱容祖!”不應,又喊了聲。隊伍中的一個人立定身子往南邊望,周秀英又喊了聲“朱容祖”,朱容祖只得跑了過來,說道︰“你這位大嫂喊我有什麼事?”“朱容祖,你望望我是哪個?”朱容祖愣著神靠了上來,搖搖頭,說︰“我認不出,還請你自己說。”
“我是周雷呀。”上去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朱容祖這才恍然大悟,說道︰“不得了,周雷呀,你怎把自己打扮得這麼漂亮?活脫脫的細女匠。”周雷說︰“現在我找到了你,趕緊卸了裝,不然,再遇到其他同志,我真個難堪的。”朱容祖說︰“這樣吧,到盛學煥舍上,換下你這一身的女裝,拆掉 兒。你跟住我跑。”
兩人跑進一個草屋里,朱容祖說︰“盛學煥,你家兩人都在家,我們這位同志男扮女裝,現在他換下衣裳,還他男人的樣子。”盛學煥妻子驚呼道︰“沒得了,你這位同志裝女人還就逼真的,彤刮刮的,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周雷脫去紅衣裳,里面卻是藍士林衣裳,再脫了下來,又是一件女式厚衣裳。他摘下褲腰里兩支短槍,說道︰“都是繳獲劫匪手里的。”隨後取下胸罩和系在腰坎上的夾襖。屋里的三個人見了都笑得不得了。
朱容祖說︰“老盛,把你穿的衣裳拿來給他穿,女人穿的衣裳當然給你家秧根。”周雷說︰“首飾也給你家秧根。來,給我除掉墜兒。”女人便給他摘下墜兒,說︰“你這是鉛的。”周雷笑著說︰“亂世里,女人戴的都是這種墜兒。”說著,自己拆了 兒,假兒連同銅釵、碧玉簪兒等首飾推到一邊,長發垂了下來。女人說︰“你好幾年不剪頭發了。”“也就五六年吧。秧根,你媽媽家是哪個莊上的?”女人說︰“你問我家媽媽是哪個莊上的,是西滸頭。”“照這麼說,你大概姓吳的吧?”“是的,我姓吳,叫吳秧根。”
周雷將長頭發盤到頭頂上,朱容祖隨即將自己的帽子除下來給他戴上。周雷說︰“我這腳上是繡花鞋,要換掉。”女人拿了雙布鞋說︰“你換下來呀。”雖然恢復男人著裝,但屋子里的三人仍然有點兒迷惑。盛學煥說︰“你這個臉太像女人的臉,粉嫩的,眉毛也是細細的。”朱容祖仔細瞧了瞧,說︰“周雷呀,也許你裝女人時間長了,這個女人的痕跡在你身上還不曾弄掉。”
女人說︰“你這個臉皮好不談,你這個眉毛修得彎彎的,只有女人才有這麼好看的眉毛。額頭跟兩旁邊還光糾糾的。”周雷笑著說︰“吳秧根你還就望出來的,我替花家莊的花秀麗上轎的,充新娘子被福奶奶好一頓裝扮。”
盛學煥驚呼道︰“花秀麗逃離自己的莊子,到我們東滸頭安身。原來是你周雷來了個狸貓換太子。”周雷說︰“冒充一個新娘子,真的把我的性子抹得一干二淨,到了夏家泊,惡霸吳德亨急等等的要跟我做男女交易,我一再穩住他。直到夜晚,我又跟他聊了好一會兒。最後叫他先睡下來,我上去一把操住他的喉嚨嗓子死勒了起來,送他進了鬼門關。半夜三更我悄悄地溜了出來。”
朱容祖拍著手說︰“你真有辦法。”“花秀麗她在這里嗎?”女人說︰“二十天前,她出嫁到伍張了,家里剩下三口,她爸爸花正寬租了湯其勝的三畝田。”朱容祖說︰“老盛呀,我和周雷走了,下次再來。”
朱容祖帶著周雷見了四個同志,他們是︰李寶東、張以平、盛堅旺、李福勞。張以平吃驚地說︰“周雷呀,你化裝個女人,我真的認不出。”李福勞說︰“彤刮刮的,壞人望見了肯定要劫色。”朱容祖將周雷懲辦兩個色狼的事一說,幾個同志更是驚嘆不已。
盛堅旺說︰“周雷你說劉官莊北邊有兩個人要攔截你,我看很可能是倪桂生跟郭順寶這兩個壞痞子。”張以平說︰“這兩個壞痞子都是管莊鄉反動派的小爪牙。”朱容祖擺著手說︰“總有一天,我們會抓到這兩個壞家伙的,到時候好好審問他們。”
周雷說︰“朱容祖呀,我有一事不明,我們的游擊連本來是周莊區委管轄的,茅山區委怎又來管我們游擊連呢?”朱容祖笑著說︰“對這事,你周雷搞不明白。我們游擊連到了哪個地面就歸哪個管轄,葉甸區委也曾管轄過,我們游擊連曾經開到倉場、尹家莊一帶進行活動。”周雷幽默道︰“你這麼一說,我總算開了竅。人家說,頭發長,見識短,原來還真有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