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程司始終感覺頭頂有道視線。
他抬起頭，才看到站在走廊里的季漫瑤，她還穿著睡裙，外面隨便披了一件襯衣，兩只手緊抓著欄桿，一張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怎麼穿著睡衣就出來了？
宋程司沉下臉，對著樓上︰“回去。”
季漫瑤一怔，指了指自己︰“你在說我？”
“不是你還有誰，換身衣服下樓吃飯。”
“哦。”季漫瑤乖乖點頭，不明白話題是怎麼引到她這里來的。
她回頭，打開房門的瞬間，听到身後傳來低沉的男聲。
不緊不慢，游刃有余。
“球場上的恩怨，就要在球場上解決。”
*
季漫瑤從楊明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宋程司猜的沒錯，楊經理要翻譯就是為了喬嘉良，季漫瑤抬手看表，待看清時間後，她抱緊手里的隊服，匆忙跑向訓練場。
老k告訴他，今天下午訓練結束後，宋程司會和喬嘉良打一場一對一的斗牛賽。
球場上的恩怨，就要在球場上解決。
從老k那里，季漫瑤也知道上午發生了什麼。
喬嘉良到球場的時候球員們正在早訓，楊經理拍拍手讓大家集合，簡單介紹了一下喬嘉良，大偉這人一向熱情，楊經理剛說完，他就笑嘻嘻地湊到喬嘉良身邊。
“小喬你好啊，我是大偉。”
然而，喬嘉良就跟沒看到大偉一樣，繞過他，徑直走到宋程司面前。
“宋，我要向你挑戰。”喬嘉良從小生活在國外，不太會說中文，他這句話說的並不流利，但語氣中透出的挑釁卻分毫不減。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沒人敢說話，只有楊明環著胸，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
這麼多年了。
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國內，都沒有人會當面向宋程司提出挑戰。
很長時間過去了，宋程司還是垂著眼，一句話不說。
最先反應過來的老k笑著走過去打哈哈︰“哎呦，小喬你別那麼急嘛，等到以後訓練的時候，你有的是機會和程哥一打一。”
“就是就是。”大偉也走上前打圓場。
喬嘉良沒搭話，一雙流光溢彩的湛藍色眸子緊盯著宋程司，眸底滿是小男生的執拗。
站在遠處的楊明好心提醒︰“你倆別廢口舌了，他要是能听懂你們說的啥，我就不用大老遠跑去大學請翻譯了。”
听不懂？
老k汗顏，這下完了，他就是有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本事也沒用了。
語言不通，你就是再能說也白搭啊。
兩個人僵持著，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宋程司會拒絕時，他突然抬起頭，不咸不淡地看了喬嘉良一眼。
“行啊，今天下午，我們球場上說話。”
*
籃球館里，宋程司和喬嘉良相對而立。
“開始了嗎？”季漫瑤氣喘吁吁地問老k，她是從辦公區一路跑過來的。
老k順手遞給季漫瑤一瓶還沒開封的水︰“還沒，不過快了。”
老k這話剛說完，季漫瑤就看到宋程司走到球場邊上，大手一伸，從盛球的筐子里撈出一枚，一路運球走到中場。
喬嘉良還是用他那不流利的中文，磕磕巴巴地問︰“怎麼打？”
“你想怎麼打？”
喬嘉良思考了幾秒，才用y ng y 嘰里咕嚕說了一串話，宋程司點點頭，說了句“好。”
“瑤瑤？他剛才說的什麼？”大伙都疑問地看著季漫瑤。
“他說，一對一，誰先進五個球誰就贏。”
五球之爭，季漫瑤雙手緊攥在一起，她害怕宋程司會輸，但又覺得他不可能輸。
球場上，宋程司抬手輕挑，籃球被高高拋起︰“接著。”
喬嘉良順勢接住，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只見宋程司已經半彎下身子，兩手張開，擺出一副防守的姿態，聲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不用擲y ng b ，你先來。”
“來，過我。”
大偉著急地搓著手︰“就五個球，程哥怎麼還讓他？”
五個球，誰先進攻，誰的贏面就更大。
這個道理就連不打籃球的季漫瑤都知道。
她也在心里跟著著急，這都什麼時候了，宋程司怎麼還惦記著耍酷。
但是球場上的發展讓大家都始料不及。
喬嘉良也沒跟宋程司客氣，他半彎下身子，放低重心，左右兩邊倒著球，突然，他把球倒到左邊，然後加快步子順勢想要越過去。
“這個變向過人打得可以！”
“是啊，動作很快，程司估計是——”
趙隊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宋程司向右邊跑動，左手仿佛能看到球的走向一樣，跑到喬嘉良面前一撥，下一秒，籃球就跑到了宋程司手里。
“我去！這不科學啊！”大偉叫了一聲。
這的確是不太科學。
季漫瑤揉揉眼，喬嘉良的動作是很快，但宋程司卻比他還要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把球成功阻斷了。
阻斷後的宋程司快速轉身，站在三分線上舉起雙手，反應過來的喬嘉良只來得及跑到他身前伸手阻擋，但他的阻擋還是慢了，宋程司完美出手，球進了。
“一球。”宋程司淡淡地，沒什麼起伏。
搶到籃板的大偉把球傳給宋程司，他抬手接住，又把球扔給喬嘉良︰“再來。”
第二球，第三球，第四球。
喬嘉良就像是被宋程司克住了，他那被媒體稱為接近完美的控球能力，在宋程司面前脆弱地不堪一擊，變向，轉身，背後，所有的技巧最後都面臨同一個結局。
球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宋程司手里。
“喬嘉良這是被完虐啊！”
“別說是籃筐了，連球都摸不著。”
大偉一向心軟，看到這就已經受不了了。
他攏起雙手，朝站在球場中間的宋程司喊了一句︰“程哥，差不多就行了吧。”
差不多？宋程司揚唇，還差得遠呢。
“來，最後一球。”
宋程司還是淡著一張臉，對面的喬嘉良一直彎腰運動，左右手倒來倒去，等了好久還是沒出手。
大偉有些不敢看︰“這是被程哥打懵了嗎？”
“我看不像。”老k搖搖頭，喬嘉良不像是會放棄的人。
趙隊猜測著︰“在想辦法進攻吧，畢竟沒被人這麼虐過。”
喬嘉良的臉上流滿了汗，挑釁的表情早已消失，他抿著嘴，湛藍色的眸子里透著堅毅。
宋程司不著急，他在等著喬嘉良想辦法，這時，喬嘉良突然向左邊移動，宋程司也順勢往左，然而他剛移過去，喬嘉良就猛地轉向右邊。
假動作？
成功了！
場下的人忍不住為他驚呼。
但還是太慢了，喬嘉良跑動向前運球，宋程司反身追上去，一步，兩步，第三步要躍起扣籃。
喬嘉良跳起的同時，身後有個人比他跳得更高，“砰”地一聲，球被宋程司定到籃板上。
“程哥定板了？”大偉驚訝，這種連比賽都稱不上的五球斗牛竟然也會讓宋程司這麼認真。
老k也跟著緊張︰“認真了認真了。”
“就差一步，太可惜了。”
但差的是一步嗎？喬嘉良落地，球也跟著落下來，他轉過身，又說了一串y ng y 。
這次，宋程司沒回答，只是腳尖勾球，球跳起來，他接住運兩下︰“五球還沒到，我們繼續。”
“瑤瑤，他剛才又說什麼？”
他說什麼？季漫瑤沉了一會。
“你早就看穿了我的假動作？”
什麼情況？看穿假動作？
大偉不敢置信︰“程哥什麼時候這麼神了？”
“我不知道。”季漫瑤搖搖頭，她也有點驚訝，但喬嘉良的確是這麼說的。
球場上的比賽仍在繼續。
還是喬嘉良進攻，不知道他是不是放棄了，隨便運了兩下球後，就又變向突破，還沒等宋程司搶斷，他就原地起跳，身子向後仰，朝籃筐投去。
“後仰跳投？”
“這不是程哥的慣用招數嗎？”
站在他旁邊的宋程司看到他的出手，連跑動都沒有，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球連籃筐都沒踫到。
大偉向前走兩步，懷疑自己看錯了︰“三不沾？”
“完了。”老k擔憂，“徹底被精神打壓了。”
沒有人搶籃板，球落到地上，跳了幾下，慢慢滾遠了。
籃球館很靜，沒人出聲。
喬嘉良垂著頭，身上早已沒有了早上的氣焰，他輕笑一聲，嘲諷著，又說出一句中文，只有三個字，但卻讓球場上的人都紅了眼。
“我輸了。”
宋程司點點頭，一點都沒顧忌喬嘉良的情緒︰“嗯，你的確是輸了。”
“後衛是球場上的靈魂。”
“喬嘉良，你的靈魂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