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睡下之後,月真也倚靠在他的身邊也打了小盹,直到黎明前的第一聲雞鳴催他清醒,方才動身,他又檢查了一遍纜繩,確認無誤之後,便細細打量手中那把月家傳家寶 寶劍“蛇靈,他走出茅屋,將蛇靈劍刃緩緩抽出,許久未有出鞘的劍刃,剛剛吐露出如梭丁點的劍身,光華泄露,寒芒清清。再等劍鋒全部展露,散發著淡淡冰藍,宛如寒玉,無須挑撥,劍鋒之上寒氣霜凍,風過留痕。
少年收起短劍,逆著凜冽北風,踩著曙光,向東面的荒漠一深一淺踏去。
江望辰搖醒趴在自己肩膀上流著口水,做著不錯的夢的花幽幽︰“嘿嘿!快醒醒,人都走了。”
花幽幽搓揉雙眼,恍惚道︰“啊,什麼?”
“走啦!”江望辰直接將花幽幽拉拽起來。
“喂!”花幽幽嘟囔道︰“你輕點行不行,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你不知道嗎?”
“小聲一點。要被听到了!”
花幽幽不再吱聲,緊跟其後,繡拳不曾間斷地落在江望辰背上。
越向東走,世界越接近荒蕪,裸露地表上的生命越來越少,除了零星分布的垂枯蘭和碎裂的岩石之外,視野所及最遠之處是一片光禿禿的黑石山,山上低矮的針葉黑木錯落零散。
月真腳步越走越急,二人跟在月真後面,向著山體靠近。到了山腳,溫度回暖,和煦暖風停在身邊,讓人久違的沁心舒爽。
但這山路並不好走,碎石不穩,每一腳踩落都要向下滑半步,更怕碎石滾落的聲音,會引起月真的注意。所以二人只能保持較遠的距離跟著,好在有小星在,就算偶爾曲曲折折地山道之中偶爾丟失了視野,也能很快就趕上。
繞過山腰之時,陽光開始有些灼眼,而更有一層地熱燙著地表,江望辰和花幽幽踏在上面,如踩著熱鍋,不由加緊步伐,小星卻不受影響,尤為看著兩位主人,更刻意悠哉踢踏步伐。
過了山腰,復行數百丈便到達山谷,而在這里,更有熱浪蒸騰而上,氤氳霧氣裊裊。視野受阻,不可探見谷底情形。
月真將纜繩一頭綁在一塊巨石之上,用大勁一拉,未有松動,又將另一頭悄悄順著山谷滑坡輕輕放下。
他抓住纜繩,緩緩下降,很快就消失在悶熱蒸汽中。
江望辰來到巨石旁,向下一探,隔著厚厚的霧障,不見谷底。
花幽幽看著小星在身旁時而低吼,時而不安地來回走動著,道︰“小星,你是不是也聞到了!”
江望辰警惕道︰“什麼東西?”
花幽幽道︰“凶獸!極其強大的凶獸,就在這山谷之下!”
“那月真不是會有危險。”
“那肯定會。”花幽幽稍微拉了拉繩子道︰“但我們也只能等月真先下去了,這繩子經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江望辰道︰“要不讓小星也先跟著下去。”
花幽幽笑道︰“你要是能把它從我腿上拔開,我沒有意見。”
“小星,乖,你先下去,等我們這一次任務完成後,我給你烤全兔怎麼樣?”
小星並不松動,全身顫栗,淚眼汪汪地看著江望辰。
花幽幽道︰“江望辰纜繩松了,看來這山谷並不深,要不你和小星先下去吧。”
江望辰看著小星仍死死揣這花幽幽不放,語重心長道︰“小星,我需要你的協助,不然我找不到月真。”
小星猶豫再三,還是妥協一躍,躲在江望辰懷抱之中。江望辰抓著繩子,快速下降,未過多久,腳下便踏到了實地。
花幽幽很快也跟了下來,山谷之中更為炙熱,但濕氣卻沒有那麼濃郁。誰能想到山谷之內仍是四季如春,草長鶯飛,萬物生機勃勃,一道濕氣在日華映照之下折射出一道彩虹,像一條虹橋跨在山谷之上。
小星忽得加快步伐,甩開二人向著一條蜿蜒的小道跑去。二人趕緊跟上,又見遠處一片青草地之上,月真正匍匐前進。
順著他前行的方向,江望辰看見山谷中心一塊獨立的沙地之上,一朵紅色的蓮花,散發出裊裊的紅芒,花瓣瑩潤,狀如鳳凰展翅,輕浮于細沙之上。花朵之中簇擁一顆金色蓮蓬,蓮蓬中又解出粒粒紅彤彤的蓮子,整株旱蓮光彩奪目,琉璃生輝。
江望辰更以精神之力察覺到,天地之間的火元素,瘋狂地向山谷之中涌入,最後全然匯聚到這一株旱蓮之上。化成肉眼可見的絲絲純粹的火元素之力,向著蓮子滲透而入。
此時月真已經挪動一丈多余,再過一丈便能觸到那覬覦已久的旱蓮,可誰都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那凶獸的氣息始終還籠罩在山谷之中,而到現在卻仍未現形。
月真稍微停了停,重新調整呼吸,又在心中自言自語敦促道︰“不要慌,你一定做得到的!只要再堅持片刻,你就能拿到那一株價值連城的鳳杞旱蓮。”
他的禱告剛為他帶來一絲平靜,他便又開始繼續向前,他現在又靠近了些許,看得清蓮花上點點晶瑩閃動,美艷動人,不可方物,月真仍控制著自己的冷靜情緒。
時光好似漫長,若不是錯開兩個節點相較,還誤以為月真並未動過,但他實則繼續匍匐,一寸接著一寸,不驕不躁地向著旱蓮靠近。單論這一份毅力和決心,就連跟在後面的江望辰和花幽幽都不免佩服。這接下來的一丈距離,月真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眼見旱蓮就在咫尺之間,他反倒猶豫斟酌,因為,那一只令月奈族忌諱的炎迦獸始終沒有出現,這!意味著危險仍未排除。
山谷之中的霧氣已經被陽光拆散,絢爛的彩虹也只是下一個漸漸模糊的光暈,明媚的谷中,百花齊放,爭寵斗艷,但無論如何,那唯有一朵的翹楚,始終是山谷之中鐘靈毓秀的鳳杞旱蓮,現在,月真夢寐以求的這朵旱蓮就近在咫尺。
他不願再等了,一雙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粗糙手掌,穩穩握在旱蓮根睫,他不曾想這根睫竟如此滾燙,手掌剛剛輕點觸踫,就猛然回收,竟直接被燙出一道焦痕,好在他強忍燙傷,咬著牙,並未喊出話來。但就在這時,腳下沙地忽得開始流動,向著四周塌落,他詫異至極,靈機應變,將身體撐開,如同蓮葉一般,輕覆在流沙之上。
好在流沙須臾間便止息,月真輕噓一口氣,再看流沙滑落之後,蓮葉根睫底端又露出一節,這一節顏色宛若淡淡腮紅,想來應該不會在那麼燙手,月真事先咬緊牙關,向著此處關節一抓,此處溫度適宜,並不灼熱,他暗自心喜,緊接著他用力一扯,旱蓮竟固若磐石,未有松動。
在他疑惑根睫為何如此緊固之時,卻是一聲巨大的悲嚎聲“嗚”,響徹山谷,而後旱蓮所在的沙地,地表陡然開裂,山谷震蕩搖晃,而後沙地平升,無數細沙滑落跌進裂縫之中。
細沙淘盡,一塊光滑裸露的赤色岩體直接連接著旱蓮根處,赫然出現在眼前。隨著岩體轟然抬升,在岩體之上的月真只能雙手牢牢抓住根睫,以免從岩體上滑落。但他越是緊緊拽住,岩石抖動的越為激烈。
一聲又一聲的嚎啕聲,回蕩天地。來自于以紋路如同龜殼一般的岩體上,延伸出來的粗長脖頸和兩顆如同豺狼一般的巨大頭顱。
“我想起來了,這不是什麼炎迦獸,這在妖族被稱為雙頭赤狼。”花幽幽驚訝道︰“這下可不得了,驚醒這樣一只惡獸,可不好對付啊。”
花幽幽快速打量,道︰“不過還好,看這體型,以及尾端的火焰,可以斷定這只是一只幼獸。”
江望辰凝視這高約兩丈,體寬超過一丈的龐然大獸,竟然還是幼獸,“咕嘟”一聲,干咽下一口口水,又看著身邊,扔抱著花幽幽腿上瑟瑟發抖的小星直搖頭。
那邊月真被震得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口鮮血噴灑而出,但他仍死死不放手,他等了兩年的希望,現在就握在手中,怎麼能輕易放手呢!
“快放手!”花幽幽忽得喊到︰“你這樣會被活活震死的!”
花幽幽此番大喝,如醍醐灌頂,即便心中滿是不甘,但月真還是松手了……整個人再無支點,如同斷線風箏,搖曳甩出。
此時江望辰流星步早已颯踏而出,借著一顆巨石騰躍而起,將月真穩穩接住。
月真忽覺得背後一股綿軟之力,卸去自己身體大部分的慣性,他驚詫莫名,回頭一看,是自己昨日剛收自己為徒的師父。二人重新落地,月真低著頭,看著自己一事無成的影子,心中百感交集。
“別垂頭喪氣行嗎?一起把這只龐然大物打倒,就能拿到那株旱蓮了。”江望辰斬釘截鐵看著月真,厲聲大喝。
在這生死關頭,江望辰的話像是師命,月真卻是動容,多少年後,自己身後又有一雙寬厚的肩膀可以依靠,多少年後,終于不用一個人去面對這個世界多給的重負。
早已經流干的眼淚,這一次又盈眶而出,因為溫暖的感動。
他哪知道,江望辰也是無奈,此時此景,除了打敗惡狼之外,別無退路。
月真旋即擦掉淚痕,重重點頭,站于江望辰身側,倔強的少年不肯認輸,只等著江望辰發號施令,他便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