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朵小菊花麼麼麼麼噠~ “你給老子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近嘶吼的聲音把走神的聞輕拉回現實, 他略往後靠了靠, 脊柱貼在了椅背上。
砸到面前的是一本雜志,封面上的男人戴著紳士禮帽, 微微側著臉,露出上帝雕琢過的完美五官。
這個男人, 是他自己。
他拿起雜志左右端詳片刻, 覺得這張照片拍的還真是不好看。
領子收的太緊, 表情太死, 肢體太僵硬。
時隔兩個月見到這個,也能挑出種種毛病來了。
聞輕放下雜志,看著自家父親︰“您想問什麼?”
沒有聞老爺子在場壓陣,聞束仁的暴脾氣徹底上來了,食指直點雜志上的那張臉︰“你到底想干什麼?啊?當年老爺子讓你跟他從軍你不肯,我讓你跟我從政你也不肯,最後依了你在外從商你還整什麼ど蛾子?你現在跑去當一個戲子讓人家看笑話?!”
聞輕沒有被他明顯帶著看輕的話語激怒,不溫不火問道︰“您覺得我給您丟臉了?”
聞束仁冷笑︰“難不成還給我長臉了?做什麼不好,非要去那種地方賣笑給人逗趣?”
“我不認同您用賣笑逗趣這麼簡單的詞匯去概括那麼多人的人生。”
“不認同?他們的人生里有什麼能讓我認同?整天在鏡頭前賣乖討巧, 私底下關系不知道有多混亂,就你那些叔伯,包括你自己生意場上的其他伙伴, 多少人玩過多少明星,你不比我清楚?里面有干淨人嗎?”
聞束仁的眼里全是輕視與看不起︰“聞輕我告訴你, 這種骯髒的地方我們聞家人絕對不能進!”
聞輕起身, 冷眼相待︰“陰暗面哪個圈子都有, 您當年為了政績為了高升使了多少陰私手段,這就不骯髒嗎?”
父子對峙,中間隔著的桌子就像一條鮮明的戰線,一邊是蓄勢待的炮筒,一邊是上了膛的機槍。
□□味逐漸濃烈。
“什麼叫陰私手段?!”聞束仁被他毫不客氣的說話氣得跳腳,“我踏踏實實干政績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聞輕臉上毫無笑意︰“那他們辛辛苦苦拍戲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戲子誤國!你怎麼能把這種事跟我們一概而論?!總而言之!”聞束仁拍桌,隨著巨大的響聲桌面似乎都隱隱顫抖起來。
“你不能給我丟這個人!”
嗤笑一聲,聞輕拉開椅子,轉身離去。
“那您這個人還真是丟定了。”
夏天多雨,上午還晴空萬里,下午就能聚一大塊烏雲, 里啪啦下上半個小時,直至地面上都濺起水泡。
碩大的雨滴拍打在樹葉上,“啪沙啪沙”的響。
方知意穿著賓館提供的一次性拖鞋,緩慢走到窗台前,打開了緊閉的窗戶。
很稀奇,這家賓館的窗戶不是時下最常見的左右推拉式,而是內外活動的打開方式,兩邊同時打開,風雨立刻朝這個豁口涌了進來。
雨水拍進窗台,也落了幾滴在她身上,淺灰色的布料上瞬間暈開了一個圓,冰涼地貼合皮膚。
方知意喜歡下雨天,尤其喜歡听雨聲,細密沙沙的,大顆啪嗒的,都能讓她高興起來。
已經關掉了空調的房間是安靜的,窗外的雨聲听起來脆生生,格外空靈悅耳。
方知意趴在了窗台上,盯著雨幕呆。
不跑跳的話,腳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應該能趕上後天那一場替身撐不起來的大戲。
拍完了之後劇組還要北上在沙漠邊緣停留三到五天,再之後就回影視城了。
要不要順路回一趟b市看看姐姐呢,也很久沒有和父親見面了……
她的思緒飛越了千萬里,冷不丁耳邊響起一道聲音︰“下午好。”
再然後,一雙手越過頭頂,嚴嚴實實關上了窗戶。
風雨聲被阻隔在了窗外,房間里陰暗下來,安靜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聲。
因為關窗的時候她條件反射地後退,後背靠上了一堵溫熱的肉牆,緊接著那雙關好窗戶的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肩膀上。
這個高度,來人正好可以把下巴擱在她的頂。
“好矮。”
淡淡的煙味飄到鼻端,周身的氣息不算陌生。
方知意胳膊肘往後,狠狠捅在了來人的小腹上︰“你一定會坐牢的!”
她這一擊可不是情人間的嬉戲打鬧,提起全身力量的重重一擊縱然是聞輕也有些吃不消,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捂在了受傷嚴重的小腹上。
“你……力氣真大。”
方知意吊著眉梢回頭看他,陰沉一笑︰“要是再大點一捶能在你身上捶個窟窿就更好了。”
聞輕蹙眉,想象了一下她希冀的畫面︰“……有點惡心。”
方知意翻了個白眼。
該正經的時候不正經,不該較真的時候又那麼較真。
神經病。
關上了窗戶吹不著風雨,方知意反而覺得衣服濕掉的部分有點兒冷了。
她瞟了聞輕一眼︰“有事說事,沒事趕緊滾。”
後者瞄了瞄隨手擱在床尾的精致方盒,方知意才注意到那個深紫色的小盒子。
小腹上的疼痛感漸漸消散,聞輕站直身體,微不可聞嘆氣︰“給你帶禮物還要挨打。”
“呵。”方知意的表情相當冷酷,“看不上。”
聞輕面露驚訝︰“你都不打開看看嗎?萬一是什麼好東西呢?”
“照你這麼說,這玩意兒一萬不是什麼好東西。”方知意不耐煩揮手,“拿走拿走,趕緊從我的視線里消失。”
聞輕站著不動︰“不行,我選了很久才決定下來的禮物,不能浪費。”
“那就拿去送給其他人。”
“轉送也太沒誠意了,多不好。”
聞輕走過去拿起盒子,他的手很大,盒子托在掌心更顯小巧,盒上的暗紋字符映入眼簾——eet。
咦~
方知意擰起眉頭,好惡心。
“鴿子蛋大小的寶石可不好找。”聞輕掛著一臉“你要珍惜”的微笑,打開掌心的盒子。
漂亮的小玩意兒躺在盒底,剔透的“水晶”里盛開著一朵薔薇,嬌艷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清風吹著顫抖起來。
精致無比。
方知意將自己的視線從那朵花里□□,抬眸看向聞輕,後者正凝視著她,笑吟吟道︰“兒童節快樂。”
= _ =
方知意真的有點兒麻木了︰“撇開我一把年紀能不能過兒童節不談,再過兩天就七月份了,這個時候送兒童節禮物也太牽強了吧?”
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聞輕眨了眨眼楮,快奔三的男人一瞬間俏皮地像個孩子。
聲音輕快。
“六月初一也是六一。”
“這次姑且就過農歷的吧。”
他的手指在方知意被打濕的肩膀上拂過︰“換身衣服吧,等會兒見。”
他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了,卻順手打開了燈,燈光下的“寶石”愈晶瑩剔透,閃閃光。
它散出來的香味黏糊糊的,將潮濕的空氣團團裹起。
方知意撇嘴︰“蹩腳的送禮借口。”
不過來的正及時,才覺得嘴里苦呢。
手指拈出被封印的紅薔薇,緊接著塞入嘴里。
唔。
她鎖緊眉頭。
聞輕買的什麼虛有其表的破糖,甜的太膩了。
差評!
更重要的是,聞輕的話一直在她腦海里循環播放,無法釋懷。
處理了傷勢後被送回到房間,方知意沖了個澡,披著浴袍躺在床上。
那個偏沉的聲線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哦,我原來是。”
言下之意就是說現在不是了。
方知意面無表情側過身對著燈柱子。
腦殘粉如果能清醒過來那還能叫腦殘粉嗎?
肯定是假的腦殘粉。
好好休息了一晚,方知意的腳踝也好受了不少,因為受傷後沒有強撐著用力,再休養幾天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聞輕到場時,方知意正翹著傷腿吃葡萄,一點也沒有受傷的虛弱模樣。
“方知意,準備一下!”
張導揮揮手,方知意懶洋洋舉手示意,一邊叼走了紅紅剝好送到嘴邊的葡萄。
吃完最後一顆葡萄,她把傷腳塞進一旁的軍靴里,單腳跳到攝影機前,然後放下一直沒用力的腳,堅定地踩了下去。
“她很厲害吧,明明腳受傷都腫起來了,到了鏡頭前卻完全看不出來了。”
聞輕側臉,一個不太熟悉的男青年雙手插兜,跟劇中一樣挑著眉梢,吊兒郎當的。
“我最佩服的就是她這一點,簡直就像鐵人一樣,無堅不摧啊。”
語氣里包含著濃烈的贊賞,聞輕看到他的眼楮,里面的憧憬與羨慕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路唯,三十一歲,樣貌中上,演技中上,進入娛樂圈八年,一直在十八線徘徊,完全不火。
《墓中記》已經是近年來他接到的最好的劇本了。
明明是個兢兢業業的好演員,過得卻還不如剛出道的小鮮肉。
見他看著自己,路唯有點兒不好意思︰“昨天你背她回來的事已經在劇組傳遍了,應該也听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吧,比如抱她大腿沒用,她只會向金主獻媚對其他人都毫不留情之類的。”
聞輕點了一下頭,他的確听到了一些不太客氣的言論。
“新人去抱方知意大腿了唉,肯定踫了一鼻子灰,圈子里誰都知道方知意挑劇本挑錢就是不挑人~“
“新人也太傻了,圈子里樣貌可不如錢重要啊。”
“而且方知意哪有空啊,她那麼多‘客戶’,怎麼可能……嘻嘻嘻嘻——”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他稍微留心了一下,現說這些話神情不自然的全部都是平時看起來就一臉不如意,受盡生活的苦難的人。
心胸狹窄思想齷齪,聞輕完全沒有把這些人的言論放在心上。
“我入圈的時候她的□□就已經滿天飛了,真與假從來都分不清楚。剛開始被她圈粉的時候我還害怕那些緋聞都是真的,然後越接觸她的作品,我就越放松,直到現在,我居然會覺得就算那些緋聞是真的,也無所謂了。”
路唯的眼楮一眨也不眨盯著鏡頭前的方知意︰“就算她是靠傳聞中的那些手段上位的又怎麼樣呢,本來圈子就是這樣的,願意放棄的東西越多,就越容易成功。”
“她舍棄了一般人舍棄不掉的東西去換取她認為值得的東西,又有什麼不對呢?”
“反正無論她怎麼樣,我都會支持她的!”
叮——
活捉一只腦殘粉。
面前的路唯似乎在閃閃光,聞輕抬起頭,看向遠處的方知意。
盡管三觀全然不同,但她身邊的人似乎都活得很有趣,縱然有偏激固執的地方,卻都熱烈無比。
多鮮活的自我。
“我不是要說服你,只是身為意面,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她的努力。”
路唯比聞輕矮了大半個腦袋,說話的時候需要微微抬起頭才能對上他的眼楮︰“廢話有點多,希望你能理解我作為粉絲的心情,她是個值得被喜歡的人。”
聞輕點頭,眼神肯定。
“她的努力有目共睹。”
方知意拍完必須要拍的兩場戲之後腳徹底腫起來了,圓潤小巧的腳趾都鼓了起來,紅紅給她冷敷見效不大,小縣城里的醫生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千叮嚀萬囑咐讓傷者好好休息。
方知意當然是謹遵醫囑,只不過好好休息的僅僅是腿這一個部位罷了。
“身體再打開一點會死嗎?”
“面部表情放大一點會死嗎?”
“不想演別在我跟前礙眼會死嗎?”
黃黃捂住耳朵不忍再听,紅紅揉捏著方知意因為情緒激動而繃緊的腿,低聲勸︰“別生氣,養好傷要緊。”
話音未落,一本做滿標記的劇本朝坐在小板凳上的高大男人飛了過去。
聞輕一邊虛心受教,一邊輕松接下,把劇本攤在自己的膝蓋上。
“抱歉,我會繼續努力的。”
今天是方知意養傷的第三天,也是聞輕被開小灶的第三天。
這三天時間里他徹底領教了方知意的脾氣,說是差到狗不理也不為過,只是優點也相應地非常突出了。
就算上一秒她才完脾氣,下一秒就又能進入狀態重頭開始講解,仍然細致不見一點不耐煩的模樣。
被罵的時候真的很慘,但收獲也在等比疊加,他緊繃的身體開始放松下來,自如不少。
于是方知意越罵,他的笑容就越燦爛。
“……神經病。”
方知意蹙眉扭頭,眼不見為淨。
另外一邊是紫的黑的葡萄,方知意一晃神,剎那間居然覺得看見了聞輕的眼楮,光影稀碎,神秘而幽深。
憑借多年經驗,方知意可以斷定,只要好好運作一番,聞輕必定大火。
光光憑這樣的相貌氣質,就足以成為“國民小哥哥”,坐擁三千迷妹。
這個年紀成名的話……真好啊。
“為什麼忽然惆悵了呢?”
食指底下的軟肉緩緩凹陷進去,指腹微涼。
方知意眼角抽動,反手就是一巴掌,利索拍掉那只罪大惡極的手︰“你這是性騷擾你知道嗎?!”
聞輕絲毫不受影響地感嘆︰“你的臉好涼。”
下一秒他的衣領就被揪住,方知意攥緊手里的衣服,低聲警告︰“不管你是誰,再得罪我,你的星途怎麼都不會順利了。”
聞輕神情不變,眉頭也沒皺一下,眨了眨眼楮︰“我明明是在討好你。”
長而濃密的睫毛刷過,話畢微微抿起的唇角,讓吃瓜的黃黃不爭氣紅了臉。
方知意扯了扯嘴角︰“哪里?”
聞輕眉心蹙起,將撓的人心癢癢的一張臉湊近,委屈巴巴︰“我不是在□□你嗎?”
這一下連久經沙場的紅紅都伸手捂了捂胸口,這個新人,好可愛。
方知意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崩裂,這個人是這麼沒臉沒皮的存在嗎?偶像包袱呢?
她一把推開聞輕的臉︰“滾、遠、點!”
從山上把自己背下來那點好,在這一樁樁一件件里,就要消耗殆盡了。
氣氛沉重,空氣也凝滯了。
是真的凝滯了。
還生著氣的方知意第一時間扭頭去看左後方的空調,本來年久失修牌子不明的破空調就打不涼,對著吹那點冷風才夠降溫,這風一停,燥熱感瞬間就爬了上來。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