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門山西麓露宿了一夜,黎明時分,二營的許多官兵都早早地醒來了。 vw
露營地彌漫著一股興奮的情緒,昨晚抵達這里的時候,天色已暗,人們只是影影綽綽地看到了關門山的局部風貌;此刻,冬日的晴空下,能夠收入眼底的峰巒疊嶂,顯得格外清晰壯美。按照教導員的說法︰二營將在這里大展宏圖
歷經一個月的長途跋涉,一路不僅要繞行日軍的防區,也要規避國軍的殘余部隊,二營走得很辛苦。但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一些參加過長征的老戰士,將二營到達關門山,作央紅軍從江西甦區到達了陝北。
夏連山和偵查小組的人早早地吃罷了早飯,馮長治和吳子健昨晚又商量了一下,為盡快摸清豐店戰況,決定讓偵查小組騎馬前往。
夏連山是晉南大戶人家的子弟,從小練了騎馬的本領,他另外挑選了六名會騎馬的戰士,將繳獲的日軍騎兵的軍馬拉來七匹,一行人躍馬揚鞭,疾馳而去。
望著夏連山們馳騁遠去的背影,吳子健豪氣頓生,他對站在身邊的營長說道︰老馮,我看吶,二營早晚要拉起一個騎兵連來
馮長治一听樂了,雙眼眯成一條縫︰那敢情好,不過,叫個騎兵連,咋地也得有一百多匹馬吧
吳子健一拍老搭檔的肩膀︰不一百匹馬嘛咱們從五台山帶出來了五匹,前兩天大王峪又繳獲了二十八匹,這三十三匹了。剩下的六十多匹,只要你讓我放手干,不出仨月,我一準給你弄齊備了
好夏副連長的騎術不賴,真要拉起了騎兵連,我看可以讓他當連長,挑一批戰士跟著他練。
我看行,連山是本地人,到時候讓他出面,在當地再多招些會騎馬的人入伍;這騎兵連,成了
兩個正副營長越說越高興,沒有注意到教導員劉樹遠遠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營部的書張繡。
營長,吳副營長,劉樹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兩個軍事主官正描繪著的騎兵連大計,戛然而止。
教導員,你來的正好馮長治依舊興致勃勃地朝劉樹嚷嚷著,想把騎兵連的構想和盤向他托出,但吳子健卻敏銳地注意到女兵張繡臉委屈惶惑的神色。果然,劉樹打斷了馮長治的話頭︰
營長,我想和吳副營長核對一些事情。
教導員的一臉嚴肅,女書的一臉淚痕,讓笑意還殘留在臉的營長也吃了一驚。
核對什麼事說吧。吳子健換了冷淡的口氣。在他看來,只要劉樹一端起教導員的架子和他談話,準沒有令人愉快的內容。
我今早發現,小張書在和那個晉軍的肖參謀交談,經我與她核實,張繡同志向晉軍參謀透露了我營來關門山的行動方針和計劃。我因此嚴厲地批評了她的無組織無紀律行為可是據她反映,她與晉軍肖參謀的這次談話,是吳副營長授意並批準的,是這樣的嗎
劉樹問完,吳子健定定地看著他,一時沒有言語;然後,副營長不無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教導員啊,我不明白了,你咋看肖參謀這麼不順眼呢他現在跟著我們營一起行動,一路我和5連長一直在勸他加入八路軍,並且他顯然已經動心了,我讓小張再去和他聊聊,爭取將他留在二營他們兩個都是大學生,能聊到一起去這怎麼成了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呢
什麼叫能聊到一起去
劉樹突然發出了一聲斷喝,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教導員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氣憤焦慮之情溢于言表︰
這還是一個營級指揮員該說的話嗎我們是革命隊伍,是肩負著重大使命的挺進支隊你竟然指使我們的女同志,去和一名國民黨軍官聊天,還說什麼能聊到一起去你的黨性和立場都喪失到哪里去了
劉樹聲色俱厲的質問,令吳子健張口結舌一時無言以對。而他之所以無言以對,多少也是因為有些心虛。
善于戰場觀察的吳子健,其實是在之前敏銳地捕捉到了晉軍參謀對張繡的好感,那是一種還說不大清楚的好感,但八路軍副營長打算利用這一點,由張繡出頭,促使肖俊平下決心加入二營他太需要這個精通日語掌握日軍軍情的情報官了
只是,教導員的強烈反應,未免也有些過頭了。但吳子健沒心細想,他看了看顯然是哭過了的女書,和顏悅色地對她說︰小張,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受委屈了。
不料這一來,張繡竟嗚地一聲哭出了聲。
面對這其實還是個女孩子的漂亮女兵的眼淚,三個軍事主官頓時面面相覷,一聲不吭地陷入了沉默。
夏連山七人七騎,從關門山西北麓與小榆樹山之間的空隙穿了出去,前面是凍土和枯草構成的開闊曠野,地勢雖不平坦,但較之崎嶇蜿蜒的山間小路,又是另外一番天地了。他們開始策馬疾行。
關門山北麓距離豐店縣,也是三四十里的路程。
騎在馬的夏連山,一直在分析算計著︰二營是三天前從大王峪旁邊的那個小村落向關門山開拔的,開拔的頭一天,他們在大王峪伏擊了日軍的一股騎兵,據騎兵俘虜後來供述,他們在遭到伏擊的那天,將開始全面進攻豐店縣城。
如此算來,今天,應該是豐店遭到日軍進攻的第四天了
縣城還在守軍手里嗎被連長救下來的那個晉軍參謀,證明守城的是晉軍獨立12旅的一個團以及央軍的一個團。這兩個團的兵力有多少戰力究竟如何
心急如焚的夏連山不斷地揚鞭催馬。然而,六個跟隨來的會騎馬的戰士當,有兩個騎術一般,這多少拖累了一行人的速度。
終于,遠遠地望見了豐店縣城的輪廓。
但夏連山的心卻變得驚惶起來︰在這個距離,竟然听不到前方傳出任何槍炮的聲音。這意味著什麼要麼是守軍打退了鬼子,要麼是鬼子佔領了豐店
按照事前商定好的方案,在由曠野踏公路之前那公路是從豐店南門進入小榆樹山的一條公路他們在路邊勒住了馬韁,留下四個人原地看守馬匹;夏連山帶領兩個人,徒步走公路,向豐店南門行進。留守的四個人,都帶著繳獲日軍騎兵的小馬槍,夏連山三人,則在衣服下面掖著駁殼槍。
然而,沿著公路只走了百十來步,夏連山的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到了兩里外的豐店城頭,插著幾面紅白相間的太陽旗,在北方吹來的寒風,舞動飛揚。而城頭,則影影綽綽地有人走動。
那應該是日本兵豐店縣,無疑是淪陷了
痛楚急慮的夏連山,後悔沒有將連長的望遠鏡借來。他原以為,豐店應該還在戰斗。但現在,緊閉的城門和耀武揚威的太陽旗,則已經宣示著戰斗的結束。
姐姐
夏連山在心底喊了一聲。
遠處的豐店縣城是那樣的沉寂,但沉寂,卻隱含著一股不祥之兆。
副連長,咋辦隨行的兩個戰士也看明白了局面,焦急地問到。
不能再往前走了,說不定,城頭三八槍,正在朝著公路這孤零零的三個人瞄準。
撤回去,我想辦法爬到那邊的山梁,再往城里觀察。夏連山指的是豐店城西的小榆樹山的山梁。幾天前,他正是來豐店看望姐姐的時候遭遇了日軍,沒能進去城門,繼而爬到了那邊的山梁觀察的日軍兵力。
他們回到了公路以南的曠野,夏連山派出兩個戰士,立即騎馬先行返回關門山西麓的二營營地,報告豐店被鬼子佔領的消息。
然後,他繼續留下兩個人在原地守候,自己帶著另外兩人,奔進了小榆樹山,爬了最靠近豐店西城牆的一道山梁,在那里,他們清楚地看見了在城頭巡視的日本兵,西城門同樣緊閉。夏連山絕望了。
姐姐
附近沒有任何國軍的蹤影,守城的晉軍和央軍的兩個團,猶如人間蒸發了一般。而佔據了縣城的日軍並沒有打開城門,這也讓八路軍的副連長感到疑惑。盤桓了半天,看不到更多情況的夏連山,只好帶著帶著兩個戰士,心情沮喪地向山外走。
不料,在他們即將出山的時候,卻突然目睹了一隊隊鬼子浩浩蕩蕩地沿著豐店南門外的公路,走進了小榆樹山。
夏連山三人躲在山岩後面,仔細地觀察著。這批鬼子,騎兵開道,後面有步兵有炮兵,還有大卡車拉載的工兵,不下幾千人。而這條由豐店南門進入小榆樹山的公路,夏連山是知道的,三天前,他們曾經在山里橫穿了這條公路奔向關門山,二營雇佣的向導當時對他說,這路通往山外鐵道線的城。
這麼說,佔領了豐店的日軍,還要繼續攻擊城
待大隊日軍走過,夏連山三人才返回到南郊的集合地點,他們注意到,豐店依然有鬼子兵在留守,城門也依然緊閉。
夏連山原以為傾巢而去的日軍會丟棄豐店,那樣他可以混進城去。可一切都事與願違。
姐姐你們都還平安嗎
八路軍副連長哪里會知道,他一直牽腸掛肚的姐姐,已經被守城的日軍糟蹋了兩天兩夜,剛剛咽盡了最後一口氣,赤裸著身體,被丟棄到了城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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