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那麼容易認輸。
次日,她從街上抱著一堆傳單回到了住所,一張一張地翻看,這些招工信息無一例外地,要麼和她的專業對口,要麼根本沒有專業需求。
上至植物培育,基因培養,下到工地搬磚,每一個信息都被她審核過了數遍。
第一,要求薪水能達到生存的最低保障,這個條件在這些招聘啟事中,大多數符合,即便是不符合的,也是因為每日的勞動時間極少。
第二,要求能為自己提供相關證明,以辦理正式的居民證,這個條件在這堆招聘啟事里面,能符合的,較少,但並非沒有。
主要的區別在于,勞動密集型產業基本上被分配的居民住所,是數個人扎堆一放的,而高精尖產業,或者說有能力在根本上改變這個末世環境的產業,其從事人員大多都居住在環境相對良好的地方。
經過半天的篩選,她終于選擇出了四份相對來說條件較好的。
第一條是商業植物的研發中心,選擇這條,無疑是因為這條與她的專業對口,而且其待遇水平也是這堆傳單里面最高的,如果說能應聘上,應該是最好的。
第二條是廢土探險隊的招募信息,首先在這個城市里面,這些探險隊員都是能稱之為勇士的存在,待遇在城市中處于水平偏高,薪水除了政府給予的補貼以外,還有從廢土中帶回來的物資,科技藍圖,遺失的文化等等都可以折算成獎金。
她作為一個在外邊廢土中長大的孩子,在這一行業無疑具有一大堆優勢,早已見證過廢土殘酷的她,對外面世界的了解早已超過這個城市中大多數保守份子已有的知識水平。
在這座城市人眼中宛若地獄的廢土,對她來說,不過是個最起始的家。
第三條是她認為最差結果下的最佳選擇,一個農業隊的技術指導,雖然待遇水平比不上前兩條,但它至少能保證自己的生活水平在基礎線上,而且在工作期間有獨立的三室兩廳。
第四條是全城網絡公司的客服職位,沒有專業需求,雖然公司是包了三餐,但額外的花費,幾乎沒有富余,值得慶幸的是,公司也包了住所,不過是一個人自己的單間,並非獨立的房屋。
在自己手腕上的微型電腦上把數份簡歷發送過去之後,她陷入了簡單的思索之中,隨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在後來不短的日子里面,延續了她不短的時長。
她有計劃地把發放下來的食品以及代幣換成易儲存的罐頭食品儲藏起來,保持著一天兩頓甚至于一天一頓的生活。
只有在應聘之前才會稍稍多吃點東西以確保自己的精氣神。
……然而早有預感,事情終究是這個結果。
她的簡歷投出去不久,第二條,第三條先後間隔不久,直接給她寄來了“很遺憾”。
第二條中隱晦地提出,她作為一個女性不應該冒風險,並且自以為紳士地介紹了自家的隊長,認為可以的話,可以考慮把他列為下一個“配種”對象。
第三條則直接指出她沒有干農活的經驗。
而過了幾天以後,第四條的全城網絡負責公司則在信中略帶嘲諷跟她講︰她一個連城區網絡都沒有開通的,依然使用戰前老古董的廢土女孩,他們認為她沒有勝任這一職位的可能。
又是幾天過後,臨近她臨時居民身份結束日期的大限,第一條的面試通知終于姍姍來遲,給這個絕望之際打開門口郵箱的女孩一絲希望。
她馬不停蹄地趕往面試會場。
一棟純白的高樓,這棟建築的形狀並非嚴謹的四方體,它不規律的形狀像極了充斥著無盡生長可能的植物,一些培育室,研究室如葉片般從這棟大樓中延展出來,它們是這棵白楊上的綠葉。
面試間是一棟禮堂風格的建築,在這棟大樓的十四樓,室內光線充足,不止是室內的燈光,還有天上一小塊因烏雲疏漏而透進來的光束。
講台前是一位兩鬢斑白的學者,他戴著老花鏡,在等待原主的過程中,依然端坐在講台前面在黑板上推演著一個小型的生態系統。
原主的到來讓他在大氣循環上的問題上頓了一筆。
他隨後轉過身來,伸出另一只手攤著指向前排的座位,對她說“坐!”
在他的和眉善目中,原主坐在了第一排的座位上。
仿佛她今天並不是來應聘,而是回到了學院中,听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開課。
那時該有人滿為患,而現在只有自己一人在這個寬敞的大堂之中。
“我注意到了你的簡歷。”他轉過身去,繼續著之前的推衍“屢次獲得年級第一,在四年的學習里面靠獎學金還完了助學貸款,創建性地提出了雙環境循環理論。”
“更讓我驚訝的是,你是一個在廢土中生活了十年之久的異鄉人。”
他說“這不科學。”
然後電子筆被他放在了講台上,側移一個身位,漏出了黑板上的兩幅圖。
隨之他推了一下豹紋黑框眼鏡“如果坐在我面前的是位男性,我可以確定的,毋庸置疑地對你下結論︰你被錄用了,從即刻開始上班。”
“但……”原主知道了他的意思,近乎憤懣地說道“但我生來就是個女性,這也有錯嗎?”
“你沒錯。”這位教授的語調依然平緩,梳理起原主的憤恨“錯的是這個時代。”
“你生錯了時代。”他簡潔地下達了結論。
“早生在戰爭以前,你會是個偉大的女性,預見性地為這片廢土找到了一個可能解決問題的方式,也許人類文明的歷史上會有你的一座豐碑。”
“晚生在文明重建以後,你會是一位偉大的開創者,在繼前人的絕學基礎上,再創自己的輝煌。”
“可現在,即使我想要在這次‘面試’上見你一面,給你發送這封面試通告,也需要力排眾議,甚至要背負著極大的風險。”
他的話,無疑是在說,這場面試會的結果早在面試之前就決定了。
“可是為什麼?”原主的憤怒被疏導出去之後,留給自己的只有一個可以概括的詞︰萬念俱灰。
她隨後又抬起頭來,直視那位教授平靜地直視自己的目光“只有我一個不行嗎?”
“不是只有你不行。”被她回應目光的教授搖了搖頭“是只有一個女性都不行。”
一旦有了第一個,就有了一個集體的開端。
那麼要如何才能……
“看看窗外吧。”在兩人沉默許久之後,那位教授把頭偏向窗外,對她說“為了這道陽光,我們花了七十年。”
“在此之前,我們一直被認為是沒有意義要存在的,當年只有農業作物與其他作物之分。”
“這種現象只有在我們撥開了烏雲之後,我們的地位才得到提高。”
說完之後,這位教授留給了原主一點思考時間,最後對她說“你的面試結束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