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驚鴻一瞥的神秘的大師兄“阿秋哥”,自然成了範文 和範亦涵無窮無盡的好奇心的源泉。在練武的間隙中,但凡看見他們倆人纏著春來神秘地嘀嘀咕咕,必然是在問這個阿秋哥的事。春來有點無可奈何,他所知其實也有限,比如這個阿秋哥到底干了什麼壞事,讓師父從此不認他了,春來就不知道,而且他知道師父不願意大家再提這個阿秋哥。可是這姐弟倆,尤其是範文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磨人勁兒,實在讓人有點招架不住。袁正倫難免有時會听到他們在議論阿秋哥,他只是裝作沒有听見。
譚元忻的好奇心不亞于範文 姐弟倆,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春來和範文 、範亦涵講阿秋哥的事,他就算在旁邊听見了,也不會說什麼,更不會主動發問。但他告訴了自己的父親,這個到自己家來做過客的京劇演員顧覓秋曾經是袁師父的徒弟,關于和r b n人比武這一節,他姑且隱下了不提,雖然父親不像母親那樣容易擔驚受怕,但他也不願意引起不必要的擔心。“我就知道這個顧覓秋有些來歷”譚延筠點點頭,有點心不在焉。見父親對這個消息沒有表現出更多的興趣,譚元忻有點意外。其實,和譚元忻隱下一節不提一樣,譚延筠也隱下了好多節沒有告訴告訴自己的兒子。譚延筠向來不太在乎長幼尊卑那一套,跟兒子之間有點“多年父子成兄弟”的味道,沒有什麼不能講的話,但眼見著這潭水越來越深,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兒子卷入危險之中。
他想起了在虹口的維也納咖啡館里請原田真一喝咖啡的情形。他和原田真一談了一會兒浮世繪之後,假裝閑閑地提起了大冢文郎,吞吞吐吐之間,他透露出手上的王時敏的山水畫準備出手,大冢文郎既是書畫藏家,又出生世家,想來財力非常人可及,不知道原田君能否從中牽線,問問大冢君是否有意收藏?原田端起咖啡杯小小地啜了一口,摸摸自己的頭發,“呵呵,這個嘛”,臉上泛起了溫和而為難的笑容。听原田真一慢慢道來,果然印證了譚延筠的猜測,原田和大冢以前並不認識,只是大冢手上有一封原田認識的一個重要人物寫的介紹信,雙方因而結識。大冢新近從天津過來上海,來上海做什麼,他沒有仔細說,原田也不便細問。一向都是大冢到原田的店里或家里來找原田,原田並不知道大冢的住址,只是听他自己說也住在虹口。所以嘛,幫譚先生傳個話是可以的,但不知何時能有機會傳到,恐怕耽誤了譚先生的事。“噢,原來是這樣。那全當我什麼也沒有說。”譚延筠不在意地揮揮手,把此話按下不提。
算算,顧覓秋差不多也是同一時間從天津過來的上海。這個顧覓秋的來頭就更神秘莫測了,他從天津重返上海,是為了未了的私人仇怨抑或是r b n那邊的間諜,跟大冢文郎一路的?還是黨務調查科的人?而且,這兩個人不約而同到譚府來赴宴,莫非是听到了什麼風聲,真把這里當成了南京外交部在上海的情報據點,借此來一探虛實?想起這兩個人多半借做客的機會偷偷地把譚府上下翻檢了一遍,譚延筠不禁不寒而栗。這次玩票可真玩大了。南京的國民政府成立時間不長,還沒有專業的情報機構,雖然有黨務調查科,但主要是針對**的地下hu d ng和甦聯及共產國際的滲透hu d ng。相比之下,r b n海軍、陸軍和外務省等都在上海有情報機構,利用形形色色的r b n或中國特務,全方位收集中國的軍事、經濟情報,並時不時策劃破壞hu d ng。面對這個虎視眈眈的敵人,國民政府竟然沒有專門的針對r b n的情報機構。譚延筠這業余玩票的,難道被人當成了專業?想到這一層,譚延筠縱然再是舉重若輕,也禁不住陣陣頭皮發麻。
正在這時,譚元忻向譚延筠提出要去大世界听戲去。“咦,你什麼時候對听戲有興趣了?”譚延筠有點奇怪地問。譚太太倒是蠻支持,這個兒子太安靜太懂事了,偶爾出去听听戲、散散心,蠻好。譚太太是戲迷,但譚延筠出門听戲輕易不帶譚太太,譚太太為了省錢省事,也等閑不出去听戲。現在正好借此機會一家三口去大世界听听戲,那自然是開心得不得了的樂事。“我听說大世界的京劇班子的武生-顧覓秋,很好的。對了,他上次來過我家的呀,那時候不知道他是個角兒,不然叫他唱上一段,咱們也過過癮。”譚太太興致勃勃地講。譚延筠听見顧覓秋三個字,心中一動,看了譚元忻一眼,譚元忻什麼也沒說,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譚延筠仍忘不了接話道︰“你這真是婦道人家的見識,請人吃飯,又不是唱堂會,不分青紅皂白地讓人唱上一段,太失禮了。”,譚太太嗔怪地說︰“好好好,我最是沒有見識,不懂你們那些禮數。自己花錢買票去听總是可以吧?我這讓老張替我們瞧票去,選個好座位。我看後天就挺好,行嗎?”,父子倆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