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一片寂靜,大家一起看著朱利安,既驚訝而又敬佩,誰也沒有露出絲毫輕視或是嘲笑的意思。
如果是別人說出這話,或許會被看成狂妄,不過朱利安說出來,卻能夠讓人信服。
朱利安也是沒辦法,他是走投無路了,與其困守領地,眼睜睜看著領民忍饑挨餓,倒不如躍馬上陣,廝殺一場。或許能有所收獲呢。
可是索姆貝拉豈能讓他如願?
“朱利安男爵,我非常敬佩您的英勇。”索姆貝拉看著朱利安,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不過,我們克萊頓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不宜興兵與人交戰。憑您一個人的力量,也終究無法和全克林奇抗衡……”
“憑我一個人的力量,又不是沒有和全克林奇抗衡過。”朱利安昂然說道,“上次交戰的時候,我或許還會讓那巴羅什阿三分,再度交手的話,我必能生擒此獠!”
他放出了這樣的豪言壯語,由不得眾人不聳然動容。
史蒂夫也站了起來,“我願和朱利安男爵一道,為我大克萊頓殺一殺那克林奇人的囂張氣焰。”
這也是個活不下去的家伙。朱利安瞥了史蒂夫一眼,心下暗道。
除了史蒂夫之外,就再沒有人站起來響應了。各大家族畢竟是元氣大傷,羅伊本神情漠然;安德烈的實力保存得最為完整,更不會輕易投入到與克林奇人的戰爭當中去;貝克爾和崔拉圖雖然負擔沉重,但他們年事已高又後繼無人,所以也沒做聲。
而索姆凱和索姆登這對“兄弟”則是相互看了一眼,均是默然不語,對西弗吉尼亞子爵的寶座,其覬覦之心多半是沒有先前那麼熱切了。
“呵,呵,呵呵……”索姆貝拉伯爵的干笑聲打破了沉默,“二位男爵不愧是英雄年少,有你們在,我克萊頓必定能恢復昔日的榮光。”
他看了兒子一眼,動情的說道︰“亞當,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在未來歲月里的得力幫手,你一定要善待他們啊!”
“是的,父親大人。”索姆亞當應了一聲,然後分別看了朱利安和史蒂夫一眼,冰冷死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過,現在可不是和克林奇人翻臉的時候,”索姆貝拉最終還是否決了朱利安的建議——開玩笑,稍微有點理智的領主,也不會在這種情形之下,陪著明顯快要活不下去的朱利安和史蒂夫一起去瘋。
他環視全場,語重心長的說道︰“諸位,我們應當……戒急用忍!”
听到這四個字,朱利安心里好生別扭,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時,正當索姆貝拉要宣布散會的時候,外面又有一個騎士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湊到索姆貝拉父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再跟大家說一件事情。”索姆貝拉神情古怪,看不出是憂是喜,他身邊的索姆亞當卻是興奮不已。
“賓夕法尼亞的各位騎士,還有科氏家族的眾多族人,始終無法就由誰繼任賓夕法尼亞男爵一事而達成共識。所以他們最後決定,放棄這個頭餃,將賓夕法尼亞歸入我的直管之下……”
眾人再度嘩然,面面相覷。
“沒辦法,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找誰為我分憂,只好先行挑下這副重擔了。”索姆貝拉搖頭嘆道。
科比特男爵自行了斷,甩手而去,他的兒子又遭到了放逐。至于他的那些族人,一方面是相互看不順眼,無法推出一位眾望所歸的人選,另一方面,即便有人能挺身而出,能否收拾起那個已經爛得不能再爛的攤子,也是一個大問題。
而索姆貝拉接過這個爛攤子,也很難高興得起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明天一早,我再為諸位送行。”
眾人再無多話,紛紛起身向外走去。
索姆貝拉站起身,兀自叮囑,“你們回到領地之後,可不要忘記我今天說的話——尤其是你,朱利安男爵!”
朱利安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在這一瞬間,他在索姆貝拉的眼神中看出了千言萬語。
“如果遇到了什麼難處,盡管來找我。”索姆貝拉含笑說道。
朱利安領會到了索姆貝拉伯爵今天這個會的真實意圖——或者說,意圖之一。他默默站了片刻,點了點頭,跟隨眾人離去。
索姆貝拉目送著手下的這幫封臣走出門外,消失在夜色當中。過了一會兒,連衣甲的鏗鏘聲也听不到了。
他嘆了一口氣,疲憊地坐回到座位上。
“父親。”索姆亞當目露凶光,恨聲說道,“那朱利安分明是狼子野心,您就這麼放過他了?”
索姆貝拉癱坐在座位上,抬起眼皮看了兒子一眼。
“狼子野心?在很大的程度上也是被你逼出來的。如果不是你在以前處處針對于他,同時又表現得那麼孱弱,你和他之間,又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
“是,回想過去,我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許多話,做錯了許多事。”索姆亞當羞愧地說道,“可是現在……”
“現在就對了。”做父親的微微笑了笑,帶著無比的欣慰,“幾個月不見,無論是實力,還是內心,你都強大了許多。自身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只要你繼續保持下去,還有誰敢對你生出異心?”
說到這里,他的笑容產生了變化,從欣慰變成了殘忍,“這樣說來,那三千亂民的血,並沒有白流……”
“父親……”索姆亞當神情復雜,“我再跟您說一遍,那三千名死難的民眾,大多是死在最後那五百多個暴徒的手里,殺人不眨眼是他們,而不是我。我在最後還試圖招降他們……”
“安分守己的鄉民,怎麼突然就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索姆貝拉看著屋頂,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科比特死有余辜。”
“他們倒是全部死光了。可是這個惡名我不知道要背到什麼時候。”
“只能能夠讓人畏懼,就算一直背下去,又有什麼關系呢?”
“就怕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比如朱利安——會借題發揮,肆意抹黑我和家族。”
“怕?”索姆貝拉看著兒子,眼中精光閃爍,“一個會怕自己封臣的領主,根本就不配做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