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
朱利安的腦袋昏昏沉沉,一時間竟明白不了這句話的含義。
忽然,他的身體里像是有一道電流通過,體內的斗氣瞬息間變得洶涌澎湃,像是一個開閘的水庫……
克林奇人一片歡呼,其間夾雜著對朱利安的噓聲;克萊頓這邊自然是一片埋怨。
朱利安躺在全場中央,感受著體內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斗氣狂潮,臉上不禁露出了苦笑。
終于來了,可惜晚了。
後來,兩位伯爵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但朱利安已經沒有辦法去關心了。
蕭文和喬里小心翼翼地將他扶了起來,又更加小心地幫他脫掉了鎧甲。外面的板甲還稍微好點,脫下那身鎖子甲時,不可避免地會牽動到他的傷處。
那種從骨頭里傳來的劇痛,不停地撕裂著他的神經,在他的額頭上,一顆顆汗珠沁出皮膚,匯聚成流,沿著他的臉頰一路流淌。
朱利安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最後,蕭文拿出一把剪刀,輕輕剪開了襯衫的袖子,當朱利安受傷的手臂露了出來時,旁邊的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
朱利安原本不敢去看自己的傷臂,但是听到人們的抽氣聲,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然後自己也嚇了一跳。
只見自己的左上臂腫得有原先兩倍多粗,整條胳膊紫中帶紅,皮膚繃得緊緊的,像是隨時都會漲破。
見到弟弟這個樣子,朱利昂也急了,連聲喚道︰“索萊多大夫……”
“不要叫他。”朱利安連忙說道,他看了看蕭文,兩人眼神一對,立刻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這點小傷,我自己來。”
朱利昂疑惑地看著弟弟,“你能行?”
“我在阿頗頓城看過醫生處理這樣的傷勢。這次出征,我也準備了各種藥材……”朱利安再一次抬出了萬能的阿頗頓城。他壓低了聲音,“大哥,說真的,你信得過那位索萊多大夫的醫術嗎?”
朱利昂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轉而攔住了正在趕來的索萊多大夫,說朱利安的傷勢不是很嚴重,他們佐治亞自己的醫生就可以處理,就不勞煩尊敬的索萊多大夫了……
朱利安讓自己的佣兵和佐治亞的士兵們全部面朝外,圍在四周,盡可能地擋住外人的目光,又請大哥和叔叔堂弟他們一起去維護秩序。
然後讓喬里將水囊里的水全部倒進一個桶子里,把蕭文早就預備的石膏繃帶放進去浸泡。
除了石膏繃帶之外,蕭文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看上去這家伙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他先從自己的一個小箱子里拿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割開了朱利安腫得發亮的皮膚,放出了烏黑的淤血。然後一雙手在朱利安的胳膊一陣拿捏,輕描淡寫地說道。
“橈骨斷了,而且錯位得很厲害,你放松些,先忍一忍。”
話音剛落,他雙手一起用力,向內推擠。
疼痛如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朱利安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好了。”
听到這句話,朱利安長長舒了一口氣,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
給朱利安接好了斷骨,蕭文又拿出自己調制的藥膏,涂抹在傷處。
那藥膏帶著一股清香,抹在傷處一片清涼。朱利安剛剛好受了些,突然感覺到手背處微有涼意,似乎有水珠滴在上面。
抬眼一看,見蕭文低著腦袋,雖然看不到他此時的樣子,卻看見有一顆晶瑩的淚珠,正順著他長長的睫毛無聲地滑落,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朱利安心中感動,又忍不住有些好笑,“傻小子,好端端的哭什麼?”
蕭文輕輕抽泣,一頭雞窩似的亞麻色亂發也跟著輕輕晃動,“看到你傷得這麼重,疼得這麼厲害,我心里難受還不行嗎?”
“不疼,我一點都不疼,真的。”朱利安毫不臉紅地說著假話,“就是,憋得厲害。”
最後一句倒不是假話,從自己被打落馬下,直到現在,斗氣一直在膨脹奔騰,如同長江大河,川流不息,可偏偏找不到一個發泄的口子。
朱利安知道,這是十多分鐘前,人類向自己發出的祈禱,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怕還會越來越強……
他連忙抬起右手擺了兩擺,輕聲說道︰“夠了,再來的話我就受不了了。”
蕭文居然沒听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什麼夠了?多涂一點只有好處。”
話雖如此,他已經在朱利安的胳膊上涂了厚厚一層藥膏,這時石膏繃帶也浸得差不多了,再給朱利安密密層層地包上。
夾板和繩子自然也是現成的,很可能就是一個多月前,朱利安參加比武大會時預備下的那套。
蕭文將朱利安的斷臂用夾板綁好固定,最後用一根帶子掛在了朱利安的脖子上。
這神奇的一幕,好在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再沒有人看到。
原本他們也沒有辦法阻止朱利昂在邊上全程旁觀。不過從一開始的時候,其他家族的人就對朱利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要近距離欣賞“佐治亞的軟飯王”落敗之後的狼狽模樣。
為了弟弟的治療不被打擾,朱利昂和叔叔堂弟一起,一直是盡職盡責地守在外圍,不許外人靠近。偶然回頭看上一眼,匆忙間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不知索總和那巴羅什阿伯爵談出了什麼結果,反正克林奇的人馬已經掉頭離開了。而索總又頒下號令,命令克萊頓的大軍繼續向前進發。
圍在周圍的各家騎士開始離開,亂哄哄地做著開拔的準備。
一隊隊的騎士從朱利安的面前經過,免不了對著他指指點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
當貝氏家族的隊伍經過時,那個熟悉的宏亮聲音再次響起。
“都是斷了胳膊,人家就忍得住痛,拉得住韁繩、偏偏就他嬌貴。咱們克萊頓的臉都被他丟光了。大伙兒說說,除了吃軟飯之外,他還有什麼本事?”
聾子都听得這個“他”說得是誰。
哄笑聲再次響起,雖然也有騎士看不過眼,為朱利安辯護,但他們的聲音卻淹沒在嘲笑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