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中間的廣場黑壓壓擠滿了人,上至村長下到商販,每個人跪在地上,用惴惴不安的眼光偷瞧身邊士兵晃眼的兵刃,每個人對未來命運的未知,抱持著最大的恐懼和不安,甚至連咳嗽都不敢發聲。
提爾男爵帶著他的親兵侍從的到來,讓這場喧鬧無序的盛宴達到了**。
人群中有見多識廣的人,察覺了來者的身份。
不幸中的萬幸,來的是貴族大人!
或者只要說,來者只要不是見人就殺的賊匪就好。
有人開始喊冤,有人開始求情,有人甚至開始大聲質疑這場入侵的正義性。但相同的是,每個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掛上了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很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心存僥幸的村民拉回了黑暗的現實。
起初是村民中最靠前的一人,接著是他身後的數人。
一顆又一顆伴隨著飛濺鮮血的人頭,離開了它原本主人的身軀,在空中盤旋飛舞,最終落入了原本吵雜的人群中。
就好似幾滴水珠落入了滾油之中。
陷入太長時間h p ng和安靜的小村,被突如其來的外來者推入了無盡的深淵。人們哭喊著、推搡著、詛咒著,四散逃去。周邊早已整戈待發的兵士們排成了戰陣,熟稔地刺出長矛、揮舞刀刃。更多的人倒下了,鮮血從死者的身下緩緩蘊染開來,染紅了一片褐色的大地。
眼見無法突圍,朝外逃命的村民們折返回來,每個人都在向里縮去,人們逐漸越站越近、越站越擠,最後形成了一個大圓,拼命避讓著漸漸靠近的兵刃。
最終,士兵們的戰陣不再向前推進,上百人的村民們也被擠壓到了一塊很小的空間,連站立都很勉強。
不知何時,提爾男爵的身邊出現了一位身穿鐵鎧、頭戴菱形梭盔的騎士。
臉朝向這場大屠殺的修羅場,鋼鐵罩面下卻是一雙充斥著憤怒與控訴的眼眸,護手被大力的緊握著,鐵片間的摩擦發出讓人牙酸的咯吱聲。在他身邊的士兵們紛紛避讓開身子,沒人敢和他搭話,更沒人敢直視他的眼楮。
男爵僅僅是斜眼瞟了他一眼,嘴角一咧,好整以暇找了一塊干淨的石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你們中誰是村長?!”傳令兵朝著人群大聲吼道。
村民們紛紛轉頭朝後望去。
一個身處人群中心中年發福的男子發現大家看向自己,心中大呼不妙,卻又只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走到近前,先是朝著男爵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接著朝周遭的士兵又做了一個團揖。開口便滿是阿諛奉承之詞,希望對方高抬貴手放過自己。
男爵靜靜听著,沒有任何言語,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波動。
村長臉上的汗水漸漸打濕了後背,就在他還想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傳令兵打斷了他的發言︰“上繳村子里的所有食物!”
“大人!”村長為難的搖了搖頭︰“村里的河流干枯,莊家顆粒無收,村子中早已沒有食物了!”
“你們這些資敵的叛國者!如果你們不願意主動繳納,我們不介意踏過尸體自己去找!”
士兵們紛紛重新拔出了劍刃,抬起了長矛。
村長一面緊張的揮舞起手臂,大叫叛國罪完全是欲加之罪;一面眯起眼楮,仔細的瞧著軍隊旗幟上的家族徽章。
“你們是拜羅伊特的軍隊!卡索里村是威海姆侯爵大人的治下,你們不能傷害我們,你們難道不怕侯爵大人的怒火嗎?!”
士兵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面面相覷。
提爾男爵睜開了雙眼,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平靜的話語背後卻預示著暴風雨的到來︰“背叛者居然在這種時候,還有臉說出如此卑劣的字句。”說完,緩緩的掀起胸前的披風,露出了藏于其內的金色雙斧家族徽章。
“這是!這是威海姆的徽章!你們!”村長腦子一片迷惑,舌頭開始打結。他根本無法想到,已經離開這里長達數十年,遠在山脈另一端的拜羅伊特軍隊,出現在此的理由。
男爵放下披風,緩緩抬起手。
士兵們嘴中高聲呼喝著戰號,長矛平端,步步前進。
村民們的尖叫聲再次響起,不同于適才,這次的聲音中沒有驚恐,只有絕望。
男爵正待放下手掌,傳達下最後的命令,一聲低吼在他背後響起。
“夠了!”
頭戴梭盔的騎士站定在了男爵的面前,起伏的肩甲讓人知曉他有多麼憤怒︰“結束這場鬧劇吧,男爵!比起在這里屠sh sh u無寸鐵的人,我們有著更重要的事去做!”
提爾的頭頂僅僅只到身前騎士的胸,可他的態度卻沒有半分怯懦和退讓︰“亞爾曼,亞爾曼。我很心痛,我從來沒想到你會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為了幾個賤民,你就忘記你的身份了嗎?!”
“我是名騎士,不是劊子手!”一字一句的發出了這樣的回擊,亞爾曼昂起了頭,重重的將佩劍插進了泥土。
男爵的火氣也沖上了頭腦,一把抓住騎士的披風,將對方的頭盔拉到了自己臉前,咬牙切齒的罵道︰“哦,是嗎?!那麼作為你的長官!我命令你!帶上你那該死的榮耀,滾回你的帳篷去!”
亞爾曼沒有移動自己的步伐。
提爾再次怒罵道︰“別忘了出征前,你的父親是怎麼對你說的!我能接納你進入我的部隊!就能讓你這個懦夫提前滾蛋!”
亞爾曼聞言低下了頭。
他能夠接受自己戰死在沙場的命運,但無法承受被定義為逃兵,辱沒他家族名譽的可能。
短暫的沉默後,騎士收起了自己的佩劍,離開了村莊的廣場。
男爵朝著亞爾曼遠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濃痰,嘴里罵罵咧咧個不休。失去耐心的他開始指揮士兵分批次的開始逼問,言語的恐嚇、w q 的抽打,再將一兩個倔強不肯低頭的人砍成數段。本就膽小懦弱的村民們徹底失守了內心的防線,人們抱有僥幸存活的心理,爭先恐後的供述著村中糧食的藏匿點。
很快,屋頂的夾層中、水井的地磚下、被稻草遮蓋的地窖、被草叢隱去的麻袋……村民們在這旱災中最後的生存希望,被士兵一點點的搜刮出來,堆積到了廣場中央。
提爾男爵皺著眉頭用腰間的劍鞘翻看著堆積的食物,心中大失所望,用草根烤制而成的土餅、用野果曬干制作的果干、用樹枝的軟皮浸泡腌制的蕨菜,這些東西就是給牲畜當口糧都夠不上格!
男爵惱怒的揮了揮手,士兵們朝著村民重新端起了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