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新生
羅國慶夫妻二人大約等候不住，已經離開了。他們留給我幾本書和一封信——其實是個便條。
我听一名護士小聲為我讀了羅國慶留下的便條之後，才知道他是臨時有急事，不得不離開醫院。我本來有些失望的，因為未能和他好好聊一聊，現在卻也不再多想，只對護士道︰“我可以到陽台上看一看嗎？”
護士立即看了梅教授一眼，梅教授沉吟了片刻，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少看一會兒，你應該躺在床上休息的。”她說完這話，轉身又走進檢查室去了。
我應了一聲，忽听見腳步聲，偏頭看時，只見張靈靈、張素素、玄老三人匆匆忙忙走了過來，張素素還捧了一大束鮮花，玄老也拎著好些水果之類。
我笑了。老遠的便沖他們三個笑了。
張素素最先走到我的面前，她把鮮花遞給我，笑道︰“金倉，你好些了嗎？我們听說你醒了，所以就來看看你……你感覺怎麼樣？”
“我好多了，謝謝你們。”我很開心，因為我有這樣的三個朋友︰“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已經醒了呢？”
玄老依舊冷冰冰地道︰“羅國慶——你忘記他了嗎？”
我恍然︰“是他告訴你們的，我明白了。”頓一下︰“學校現在沒有上課了嗎？”
玄老不再理會我，似乎還在生我氣——他一定在埋怨我不該去給朱杰的m i m i朱小妹補習功課。
張素素則應道︰“我們請假了。”頓一下︰“玄老因為你——他生病了，昨天還在打針吃藥呢，你這一次可把他給嚇慘了……”
我早已注意到玄老，聞言吃了一驚︰“玄老你生病了？怎麼樣？現在好了嗎？”
玄老“哼”了一聲︰“我只不過是以為你死了，迫不得已，才裝出悲傷的樣子，誰知道素素卻當我生病了，一定要送我去醫院……”
我心下明白他太過擔心我了，倍加感動之余，也不由笑了︰“我可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你大可不必為了這個而擔心的嘛。”
玄老一怔，忽氣道︰“真是狗咬呂洞賓……”
張靈靈忽咳嗽了一聲，打斷玄老的話︰“別說這些了，還是讓金倉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他的傷還沒有好……”
我忙道︰“沒關系的，我感覺我現在比以前好多了……”
張靈靈輕輕點點頭︰“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起來，必須呀多休息一些的。”
她一言方畢，梅教授的聲音已經傳來︰“金倉，你該到病房休息去了。”
我皺皺眉頭，無可奈何地一笑，剛要說什麼，玄老已推了我走向病房，口中兀自冷冰冰地道︰“你應該會听醫生的話的吧？”
我的手腳都動不了，反抗也無濟于事，當下說道︰“我還可以再和你們說幾句的，我還不太累，真的……”
我的話音未落，張靈靈已道︰“等你好起來，我們在一起的機會還多得是，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我頗有些听她的話，不敢再多說什麼，只看了他們三人一眼，沉默下來。他們三個，倒也似乎並不是不想和我多說什麼，他們依舊呆在醫院，陪在病房中，只不再開口。我數次欲問小姨的情況，但一看張靈靈的表情便自沉默了。
我的精神雖然不錯，但是我的身體卻明顯的還相當虛弱，經過剛才的一番“運動”，這會兒一靜下來，就感覺異常的困倦，勉強支撐了不到十分鐘就沉沉睡去了。
這一次讓我醒來的是一陣陣的劇痛。
我睜開我的雙目時，我的右臂疼痛難忍，似乎整條手臂已經被切了下來一般。我努力地偏頭看時，右臂還在，以前的傷處依舊纏著紗布，痛也來自那里。我似乎已經做過手術了——不然我怎麼會覺得我的右臂如此的疼？
病房中並沒有其他的人，我掙扎著坐起來，才發現我已經可以動了啊。
我咬咬牙，忍著手臂劇痛，走到病房門口，剛要伸手拉開房門，門外已有人推開了房門。進來的是一個護士，男護士，他見到我的一剎那，有些吃驚，急忙伸手扶住我︰“你怎麼下床啦？快回去！”
我笑笑︰“我沒事的。”頓一下︰“我是不是做過手術啦？”
男護士笑了︰“你的手術很成功。梅教授親自主刀，取出了你手臂上的碎刀片，還為你接通了神經，讓你的右臂恢復知覺。”
我有些奇怪︰“不是說我貧血，不可以動手術的嗎？”
護士想了想︰“梅教授找到了治療你的貧血癥的方法，並且成功的治好了你的貧血癥。”頓一下︰“你快回到床上去，不然一會兒讓梅教授看到了，她可是會連我一起罵的。你現在還處在危險期內，千萬大意不得。”
我不好再問什麼，隨他一同轉身走向病床。這張床上的被單都是潔白的，大概剛換過不久。我卻不想躺上去，一點兒也不想。
護士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情願，笑道︰“你也別不情願，這一次梅教授為了治好你，花費了不少心血。她為你請了十幾位醫學界前輩出山，還特地為你購買了國外最先進的激光手術儀器，這在我們國家，差不多只有國家首長級人物才可以享受的哦。”
我笑了︰“你開玩笑了吧，我又沒錢又沒地位，梅教授會為了我如此的大費周章？”
護士一本正經地道︰“你是不知道，有幾個年輕人為了救你，花了不少心思，又是出錢又是獻策的，多忙了快三個月了。他們為了治你的病，購買的儀器，就花費了上百萬。”
“啊？！”我心下一動，不由說道︰“怎麼這些我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你貧血嚴重，多次深度昏迷，一睡就是好長時間，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那我這次是什麼時候做的手術？”
“半個月前。”護士道︰“也許你到現在都還覺得你的右臂十分的疼痛，對不對？那是因為你的右臂今天早上拆線的時候，有一名護士不小心踫到了你的傷口，所以你會覺得有些痛。”
我點點頭，正想問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卻听門口一人冷冷地道︰“你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我回頭看時，正是多日未見的玄老，他還是一身的黑西裝，頭發卻又長長的，似乎半點兒都沒有變。不過，我分明發現他瘦了許多。
“我……”我有些激動︰“你還好嗎？玄老。”
玄老上前幾步，口氣依舊是冷冰冰的︰“靈兒姐姐他們一會兒就到。”頓一下︰“我去給你拿毛巾來，你現在——很髒。”
我一怔，隨即笑了︰“好久沒有洗過臉了，肯定十分的髒的。”
玄老不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護士笑道︰“你朋友吧？他是最最關心你的，幾乎天天都會來看你。”
“我的朋友。”我看一眼玄老的背影︰“他是我在學校最好的朋友。”
“那你在學校外最好的朋友是誰？”我一言方畢，張素素突然沖了進來，一臉的不高興︰你怎麼不說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一怔︰“這……當然也是的……”
“哼，”張素素冷哼一聲，似要發火，忽地又笑了︰“嚇嚇你的，別讓我嚇壞了啊。”她轉身對護士道︰“你先去忙吧，我來照顧他好了。”
護士笑笑︰“那好，有事兒叫我。”
張素素點點頭，等護士出去了，忽一板臉孔︰“你好沒良心，明明我也很關心你，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的，你為什麼不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
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看了她一眼，岔開話題︰“今天不上課嗎？”
張素素白了我一眼，低聲道︰“一會兒姐姐來了，我告訴她，說你欺負我。”
我苦笑︰“你怎麼也和羅艷一樣……”
“和我一樣不好嗎？”我的話音未絕，羅艷已從門外走了進來，她听見了我的話，氣呼呼地叫道︰“你說你說，和我一樣有什麼不好？”
我見到了調皮鬼羅艷，心情大好，笑道︰“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呢……”
“只不過什麼？”羅艷有些緊張，口中急問︰“什麼什麼什麼？”
我笑了︰“只不過你姐姐大概也來了，對不對？”
羅艷點點頭，忽又用力一搖頭︰“沒來沒來，我姐姐忙著呢，她可不會來。”
“哦？”我皺皺眉︰“那麼門外的人是誰？不會是靈兒姐吧？玄老？”
羅艷回頭看了一眼，忽伸手舌頭，讓在了一邊。
張靈靈這時候已出現在了門口，她的身後，正是羅燕，以及拿著條毛巾的玄老。羅艷似乎剛剛下飛機，還穿著空姐zh f 。
“金倉老弟，你好些了沒？”羅燕見到我，當先開口了︰“讓你姐我好好看看，應該沒什麼事兒了吧？”
我點點頭︰“我好多了。”頓一下︰“你們怎麼都來啦？”
“我們來看看你啊。”說話的人居然在門外，是羅國慶。他一身禮服，仿佛是準備去什麼地方聚會或是晚宴︰“金倉，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們又怎麼可以不一起來呢？”
“好日子？”我一怔︰“什麼好日子？”
羅國慶“哈”了一聲︰“你今天獲得了新生，不對，應該說大病初愈，不是你的好日子是什麼？”
我點頭而笑︰“說起來還得好好謝謝你，多虧了你請來的梅教授，若不是她，我也許還真的就不在了。”頓了一下，看了張靈靈等人一眼，接道︰“也謝謝你們大家，你們對我的好，我……”
“少廢話！”玄老冷冰冰地打斷我的話︰“你還是沒把我們當朋友，盡說些見外的話，太讓人失望了。”
我笑笑︰“也是——我就不說這些了，等我出院，我……”
“你怎麼樣？”羅艷上前幾步，盯著我搶道︰“你又給我買大大大大的龍蝦吃，對不對？”頓了一下，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巴︰“我好久沒吃大大的龍蝦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言為定，我給你買大大的龍蝦吃。”
羅艷拍掌，跳起來叫道︰“好哥哥，你這樣子——我……我以後不捉弄你了，也不再告訴別人玄老是你的女朋友……真的。”
這里一旁伸手拉過羅艷，口中道︰“你去給我們買盒飯吧。”
羅艷應聲“好”，轉身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她畢竟只是個小孩子的。
張靈靈一直沒有開口，此時忽道︰“金倉剛剛醒來，我們不要和他說太多話，讓他好好休息吧。”頓一下︰“素素留下來照顧金倉，其他人先去吃飯，下午我們去問問梅教授，可以的話，就接金倉回去住。”
不等其他人說什麼，張素素已推了玄老、羅艷二人往外走去，口中只叫︰“快去吃飯記得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份……”
于是除了張素素和我，其他人便都出去了，房間一時安靜了不少。
張素素關上房門，就在床沿坐下，笑吟吟地問我︰“你要不要喝點兒水？”
我搖搖頭︰“為什麼我感覺自己好像沒什麼事兒似的？前幾天，我還不能動彈，仿佛就快不行了一樣……”
“你的這個問題，我不知道d n。”張素素忽伸出她的拳頭，對準了我的鼻子惡狠狠地道︰“你想不想嘗嘗我的拳頭？”
我笑了︰“你為什麼要打我呢？我好像並沒有得罪你。”
“你剛才說玄老是你最好朋友，那麼我呢？我是不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張素素還在為剛才我的一句話生氣︰“你不說清楚，我就讓你吃我的拳頭。”
我想了想︰“你和玄老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們……”
“不是你們，是我……我一個人。”張素素大聲叫起來︰“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我忙應聲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頓一下︰“玄老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張素素一怔︰“他是我哥，什麼好朋友不好朋友啊？”
“他很是喜歡你的。”我見她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只好直截了當地說了︰“他一直都很喜歡你，把你當成是他的好朋友”
“你——”張素素睜大了雙眼︰“你是說玄老把我當成了他的女朋友？這怎麼可能啊？我們是兄妹，是不可能的……”
我喃喃地道︰“這個好像也說不上，你們又沒有血緣關系……”
“你說什麼？！”張素素瞪了我一眼︰“玄老一直把我當成m i m i，我也一直把他當成哥哥，你在胡說八道，當心我……”她又舉起她的拳頭，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我暗暗嘆一口氣︰“玄老這人太過沉默，總是把一些事藏在心里，也不和你們說。還記得上次你和他同時過生日嗎？他特地為你挑選了禮物，當時你還誤以為是我買的……他真的是很喜歡你的……”
張素素愣了愣，從她的口袋中摸出一只寒玉小鳥來︰“你是說這個嗎？是他讓你送給我的？”
“是啊。”我長長吁了一口氣︰“當時我沒太說明白，這只寒玉鳥兒，是玄老讓我替他送給你的——好像玄老也送了一只給靈兒姐。”
“哈哈……”張素素忽笑出聲來，她把寒玉鳥兒隨手放在我的床上︰“就憑這個，你就認定了我這個表哥喜歡我？你也太……”
“不是的……”我急忙解釋︰“這是其中的一點。玄老曾親口對我說過，他真的喜歡你，而且是從小就……”
“好了，”張素素打斷我的話，伸手摸摸我額頭，氣道︰“你不會是發燒了吧，盡胡說八道……”頓一下︰“你不知道我是玄老的表妹嗎？開玩笑也不考慮周全些。”
我頓時語塞，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也對，你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你們……玄老……”
張素素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忽甜甜一笑︰“我嚇到你了嗎？”頓一下︰“你不會是有了新的女朋友，所以才找借口支開我的吧？”
我吃了一驚︰“新的女朋友？！我……”我失笑了︰“我哪兒來的女朋友啊，還新的女朋友？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喂，你這人怎麼回事啊？”張素素似乎真的生氣了，語氣中火氣十足︰“你不是在耍我吧？我……我可告訴你，我這輩子還沒讓人這樣耍過，你要是敢出爾反爾……我就……我就找人扁你。”
我心下大奇，吃吃地道︰“我又怎麼惹你啦？”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嗎？”張素素叫了起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難道你一直都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女朋友？你說！”
“啊？！”我大吃一驚︰“這……這……”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腦海中念頭急轉，心下暗急之際，忽覺靈光一閃。我伸手捂住右臂，口中低低“哼”了一聲，裝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再也不說什麼了。
張素素也忘了生氣，忙扶住我，關切地問我︰“你沒事兒吧？”頓一下，急道︰“我……你等會兒，我去叫醫生……你等著啊。”
我點點頭，她便跑了出去。我暗暗吁了一口氣，伸手一摸腦門，居然一頭大汗。這個張素素，也太嚇人了，我還從未見過像她這般直接的女孩子——至少在這之前，從沒有一個女孩子如此對我說這些話的。
況且，我可從未想過會和她成為——成為這種朋友，這一切似乎太突然了，叫我直冒冷汗，太不可思議了……
不容我多想，梅教授已經和兩名護士跑進來了，他們不等我說什麼，先自讓我躺下，然後便開始量血壓、測體溫……
一陣子忙下來，梅教授奇道︰“你感覺不舒服嗎？”
我見張素素並沒有跟著梅教授進入病房，當下笑了︰“我只是感覺我的右臂有些痛，並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梅教授皺皺眉頭，看了我一陣子，忽轉身走出病房，居然沒有再問下去。
我松了一口氣，暗暗道︰“在醫院，千萬別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