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誤會
走進教室的一剎那，全班幾十名同學齊刷刷地盯著我和張素素，仿佛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也突然感覺到什麼，臉上立即火辣辣的，急忙找個空位坐下。這一節是大課，流動教室，不管坐哪兒都成。
張素素左右望了一眼，似乎沒有找到空位，徑自走到我身邊，小聲道︰“讓我坐里面。”
我只好站起來，讓她坐到了我的旁邊。這時候，我才發現玄老正坐在我前面的位子上，仿佛十分認真地在寫著什麼。
老師很快就來了，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課程內容後便走了。只留下我們自己看書。
我正翻看著書本劃重點難點，玄老突然遞過來一張紙條。我忙看時，不由啞然，只見他的紙條上寫著︰“下課快閃，當心全校男生揍你。”
我便寫下一行字遞給他︰“多謝提醒。下課該閃，準備到下一節課課堂搶佔座位。”
他看過後，忽回頭小聲對我道︰“這時上午最後一節課。”
我愣了愣，看看手表，的確是最後一節課了，當下搖搖頭，偶一偏頭，只見全班男生個個咬牙切齒，正對我怒目虎視，嚇得我急忙坐直身子，假裝看起書來。
下課鈴響起，我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拿了書本就準備“逃”出去。
玄老也立即站起來，口中道︰“等我一下。”
我剛一點頭，面前突然多了幾個人。我仔細看時，只見幾個身強體壯的的男同學已經把我堵在了教室的走道中。他們一個個橫眉怒目，樣子挺凶。
我心下發虛，不由得想到了玄老的紙條。玄老這時候站在一旁，雙目竟有笑意，把我氣得暗中直罵他不夠朋友，不講義氣。
眼見得沒人幫我，我只好開口了︰“請讓一讓……”
不等我說完，距我最近的那個男同學已經冷冷地道︰“憑你也敢打我們校花的主意，還想不想在這兒混啦？”
我心下一顫，不由問道︰“什麼打你們校花的主意啊？莫名其妙……”
我左邊的一個男同學忽推了我一把，口中大聲嚷嚷︰“你還敢裝傻……”
我苦笑，只覺已經無話可說了。幸好這時候，听見張素素說道︰“讓開，你們想干什麼？打人嗎？當心我立馬報警。”
這些男生立即惡狠狠地看了我幾眼，紛紛讓了開去。
我松了一口氣，但仍然心有余悸，忙一拉玄老，大步走向教室前門。
“等我一下……”張素素在我們時候叫了一聲，人已經沖到了我和玄老身邊。玄老輕輕一拉我，小聲道︰“你走不了啦……”
我心下一驚，忙回頭時，只見那些男同學個個目中噴火，死死盯著我，仿佛我在這一瞬間成了全部男生的公敵。我急忙轉身，只想趕緊逃之夭夭，不然的話，極有可能命喪與此，死不瞑目。
張素素一臉的不懷好意的笑，仿佛誠心讓我出丑，竟然突然伸手拉住了我︰“慢點走嘛，走這麼快干嗎？”
我只好硬著頭皮停下腳步，求助地望了玄老一眼，只差沒和玄老說明了。玄老依舊一臉冷漠，一雙眼楮中卻又盡是笑意。我只覺無法可施，只好小聲對張素素道︰“這樣子不好吧，你看……”
張素素听了我的話，忽抬高聲音道︰“你請我吃午飯？那好啊，現在就走吧。”她口中說話，人已推著我走向教室門。
我匆匆瞥了一眼，只見全班同學中大部分人一臉驚訝，更有一部分人神色凶狠。我忙大步出門，一口氣走到校門口，才松了口氣。
玄老這時候才開口︰“怎麼樣？今天的課上得還不錯吧？”
我苦笑道︰“真不知道他們都在想什麼，我也沒做什麼呀我。”
張素素立即笑了︰“他們鐵定的把你當我男朋友了……”
我“啊”了一聲，暗叫一聲“壞了”，急忙去看玄老時，玄老一如既往，並沒有生氣，我便不再多說，只攔了輛車，讓他二人快上車回家。
今天只上午有課，我便不用再面對那些同學。可明天、後天又怎麼辦呢？躲是沒有辦法躲過去的。說又說不明白，唉，我一時又覺左右為難，便在心里暗暗想方設法了……
玄老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忽然回頭對我道︰“別擔心，過了十天半月的，他們也就習慣了，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我搖搖頭︰“正是這十天半月的，我該怎麼辦呢？他們怎麼會如此這般的……亂想亂猜呢？”
玄老突然冷“哼”一聲，口中冷冰冰地道︰“我不和你說話。”
我愣了半晌，正要問他怎麼了，張素素忽然笑道︰“一向捉弄你都沒有今天這麼過癮。你就等著看好戲吧，玄老。”
玄老也不理會，自個兒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張素素也不見怪，接道︰“其實他們這樣做，也不完全是憑空想象，誰叫我一不留神，在課堂上向老師請假去接你的呢？呵呵……”
我這才恍然大悟，卻又不好說她玩笑開得太大了，只道︰“原來如此，那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就會趕回來的呢？”
她一指玄老，道︰“他給我遞的紙條……”
玄老立即掙開雙目︰“靈兒姐姐給我發的短信……她說她得在家照顧小姨，讓我一下課就去接你。哪知道素素知道了，上課的時候就當著全系人的面請假去接你了……”
我點點頭，心中已然完全明白，感激之余，也不由得想到了小姨︰“那小姨現在怎麼樣啦？”
張素素道︰“已經沒什麼事兒啦，只不過她知道你的朋友生病了，很是替你擔心，昨天一整天都在問你的情況——哦，是你和你的朋友的情況。我看小姨是真的擔心你會在那邊呆很長時間，一下子回不來。”
我放下心來，見車已經到了“家門口”，便讓司機停車，付了錢後，撇下玄老他們，便急匆匆往家里趕去，畢竟已經是一天多沒見到小姨了，心里還真有些放心不下。
剛一進門，就看看到了小姨。小姨正在客廳里“听”電視，林叔坐在一旁照顧小姨。張靈靈和其他人卻不知道去了哪兒？
我走上前，還沒開口，林叔已經望著我搖搖頭，示意我別做聲，我忙打住，疑惑地看了林叔一眼。
林叔笑笑，搖搖頭，對小姨道︰“朱紅，你猜猜誰回來了？”
小姨抬起頭，一陣沉默後，忽然笑道︰“金倉！是你嗎？”
我忙道︰“是我，小姨，你感覺怎麼樣？”
小姨笑道︰“我已經沒事了。你朋友呢？她怎麼樣？”
我安下心來︰“她也沒事了。小姨，要不要我給你念些新聞听？”念一些新聞報刊上的趣事給小姨听，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了。
小姨搖搖頭︰“還是說說你這次回家的事吧，我很想知道你的朋友和你的家鄉的一些事情，我也很好奇的……”
我便把這次匆匆忙忙回家的事原原本本地講給小姨听。小姨听得很仔細，還不住地問我一些我未曾說明白的問題。
待我說完，張素素才推門而入，玄老緊隨其後，手中還拎了一大包東西。小姨听見聲音，輕輕問我︰“是素素回來了嗎？”
張素素緊挨著小姨坐下，伸手去關了收音機，大聲道︰“小姨，金倉有沒有騙你說他剛從學校回來啊？”
小姨點點頭，道︰“他說他是剛從學校回來的啊。”
張素素立即一臉的壞笑︰“小姨別听他騙你，他根本沒去學校，我和玄老根本沒看到他。”
玄老在一旁把他拎著的東西遞給我，口中卻對小姨道︰“小姨，他剛才是不是比我們先進屋？我們是一放學就急匆匆往家里趕的，也是現在才進門。他若是也去了學校，怎麼會比我們先進來呢？”
我心下奇怪，听小姨“哦”了一聲，輕笑道︰“他為什麼要騙我呢？”
張素素一本正經地道︰“這個問題得問他才行。”
我只好開口了︰“可是我真的沒有騙小姨……”
玄老一反常態，頗為激動地道︰“你還狡辯？那你為什麼一個人先回家？把我和素素撇下不管？”
我心下“哦”了一聲，暗道︰“原來又是這事在搗鬼，難怪你也跟著張素素一起為難我。”口中卻不敢這麼說︰“哦……不好意思，我一時有點著急，先進來了，不好意思……”
張素素“嗯”了一聲道︰“那你知不知道凡事女士優先的道理啊？”
我只好點點頭，不再開口說話。玄老這時候才過去扶著小姨道︰“小姨，靈兒姐姐他們呢？”
小姨一直微笑著听我們說話，這時方開口道︰“他們在廚房做飯呢。”
玄老“哦”了一聲，輕輕替小姨移動了一下腿腳。張素素立即給小姨按了按頸脖，還捶了捶背，當真照顧的無微不至。我便去拿來藥、開水等物，準備讓小姨吃藥了。
這時我們三個人的分工合作計劃之一，這段時間以來，除了昨天，一直都是這樣進行的。
小姨微微一笑道︰“又要吃藥了嗎？我都有些怕聞到藥味了。”
張素素輕輕貼在小姨耳邊，十分溫柔地道︰“小姨要听話，吃了藥就會完全好起來，到時候我們又可以一起去登山……”
小姨忍不住又笑了，伸手輕輕拉住張素素的手，佯嗔道︰“小姨可不是小孩子，可不許你這樣說的……”
這時候，听張靈靈早叫︰“素素，快來幫幫忙。”
張素素應了一聲，跑進了廚房。玄老也便到餐廳收拾桌椅去了。
我仔細倒出各種各樣的藥丸，又仔細數好，再一一遞給林叔看過，待林叔點頭了，我才小心翼翼地遞給小姨。
小姨已經喝了太長時間的藥，每次把藥放到她的掌心時，她都會痛苦地皺一下眉頭。但是每一次她都還是會堅持喝下去的。
小姨因為長期服藥，胃受了影響，食欲不振。為此林叔讓我們幾個去超市買來了許多味道比較濃的佐料，又買了一些味道比較重的熟菜咸菜之類給小姨吃。只不過，太辣太咸的東西，因為醫生不讓吃，我們也就不敢給小姨吃了。
再者，小姨因為眼楮看不見東西，無法自行進食，我們三個人便商量了一回，決定每次都讓張素素喂小姨吃飯。張素素本來頗為調皮任性的，可她承擔下這個任務之後，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前後判若兩人。
也因此，玄老私下里對我說︰“人是可以變的，你看素素，現在多麼的……”我便點頭認可，只不想讓她听見，不然的話，不知道她又會怎麼樣對付我。
今天也是一切照舊，只多了張靈靈幫張素素一把，兩個人來喂小姨吃飯。小姨今天的胃口還不錯，十分順利地吃完了一碗飯。平日里，小姨最多只吃小半碗飯，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小姨吃晚飯，我們幾個才開始吃飯，這時候一直在廚房忙著的羅燕出來了，她一看到我，便自笑道︰“小老弟，你去學校趕上課了沒有啊？”
我點點頭，亦笑道︰“趕上了一節課。”
她“哦”了一聲，對我眨巴一下右眼，放下端著的盤子，道︰“吃飯了，吃飯了。麻辣雞丁……還有四川回鍋肉。”
小姨忽道︰“那麼我也嘗一嘗。”
林叔立即道︰“那不行。”
小姨笑了笑道︰“林叔，我已經好了許多了，吃一點點沒關系的。”
張素素搶過兩盤菜，分別夾了一些放到一只空盤子里，道︰“讓小姨吃一點，沒關系的。”
小姨笑道︰“素素是怕我說你剛才和玄老合伙騙我的事吧，怎麼突然間這麼護著我了呀？”
張素素“呵呵”一笑，道︰“小姨，我可是什麼時候都護著你的啊，你忘了？”
小姨“嗯”了一聲，忽對我道︰“金倉，麻煩你幫我吃了這些菜吧。”
我剛要問她為什麼，張素素已經大叫起來︰“好啊，小姨，你怎麼可以這樣幫著他啊？他一個人憑什麼吃兩份菜？我頭一個不同意。”
小姨等張素素說完，方緩緩道︰“剛才你和玄老合伙騙我的事，你們可是冤枉金倉了，他多吃點菜，算是補償，不可以嗎？”
張素素苦起臉，口中喃喃地道︰“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原想讓小姨罵金倉，哪知道現在卻要讓金倉多吃一份菜……”
她這話說得雖然聲音極小，但我們卻還是听見了，大伙兒忍不住都笑起來。我接過張素素遞給來的盤子，復又遞給羅燕，笑道︰“多謝燕兒姐還我清白，這菜該燕兒姐吃。”
羅燕也不客氣，“搶”過盤子，先吃了一口，方才說道︰“算你小老弟有良心……”
她口里含著菜，說話時便有些模糊難辨，我們又自笑了起來。張靈靈待我們笑過，忽咳嗽一聲，道︰“都別鬧了，快吃飯。”
我們幾個立即不再做聲，默默地吃起飯來。
林叔和護士阿姨（其實這阿姨大名劉珍，我們幾個都叫她珍姨）怔了怔，忽相視一笑，也吃起飯來。
我們這一桌剛好八個人，有些團圓之意。大家很快吃過飯，各自準備下午的事情。我向來“被迫”收拾碗筷，今天也一切照舊，張素素吃完飯時還不忘提醒我︰“金倉，外甥打燈籠哦。”
今天的飯菜當真是如風卷殘雲一般，都吃得干干淨淨，倘若不是因為碗盤之上沾有油污之類，大可以放在這兒等晚上再用。
羅燕吃過午飯，便急著趕去機場報到了；林叔和珍姨也因為有午休的習慣，早去午休了。剩下我和玄老幾人，便推了小姨出門，準備順著公路走一走，讓小姨也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順便曬曬太陽。
小姨十分開心，一路上問東問西，比我們幾個還忙。我因為不擅長言語，也就不多說話，只負責推著小姨。張素素似乎找到了她的強項，對小姨的問題是有問必答，而且相當詳盡。
玄老因為一向冷漠觀慣了，只默默地陪著大家一起走。張靈靈當真是“大姐”，沿路經過商店超市時，還不忘進去買些解渴的東西來。
小姨玩了一會兒，玩興漸淡，便不再多問，只道︰“我們回去吧，過一會兒靈兒還要去學校上課，別錯過看了時間。”
張靈靈看了一下時間，笑道︰“小姨別擔心，時間還早著呢，下午三點半才開課，還早得很。”
小姨點點頭，忽然有些傷心地道︰“林叔上午接到了我爸的di n hu ，我爸讓我明天先回家，然後去美國治眼楮。我要走了……”
小姨此言一出，我們幾個頓時都有些傷感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張素素第一個道︰“我舍不得你走，小姨……”
玄老也跟著說道︰“小姨，你就不能多住幾天嗎？”
小姨搖搖頭，頗有些淒涼地道︰“我這次能到這兒來，本來就是因為听說這兒的醫院對外傷的治療有特效，所以才過來的。現在我的腿差不多已經好了，也該走了。”
張素素還待說什麼，張靈靈忙使個眼色，張素素便不開口了。張靈靈想了想，蹲下身來，對小姨道︰“那我們就等你的眼楮治好了，再和你一起玩。小姨，你一定會很快就好奇來的。”
小姨點點頭，笑道︰“我會讓自己還起來的，你們放心吧。”
這又是一個將近離別的日子，少不得的是纏繞心頭的離愁，忍不住的是依依不舍，淡淡憂愁。淡淡離愁，足以讓一個心理承受力差的人為此傷感好長一段時間，也足以叫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淚流滿面。
我不敢流淚，也不敢有絲毫的不舍表現出來，我只是覺得內心深處有一種愁——揪心的愁。我的那顆平靜的心開始顫抖。雖不敢說“執手相看淚眼”，卻足以說“無語凝噎”。
原來我也如此多情的，和小姨十幾天建立起來的友誼，已經讓我再沒辦法一下子舍棄了。可是我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或許是因為我“有心無口”吧。心里盡管有許多話想說，嘴上卻總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分別就在眼前，我的朋友就要離我而去，我該怎麼辦呢？也許，我該送送我的朋友吧；也許，我應該滿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