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來說,羅川對眼前這位被害者家屬的印象並不怎麼樣,至少不如小艾那樣好。這和年齡長相沒有關系,而是眼前這個王雪,她的眉眼間透著一種貪婪相。
她打量人的那種表情讓人很不舒服,雙眼左右閃躲,看似心機很深。開口又是假惺惺的腔調,這讓人一下子就能感覺到,她現在關心的並不是她丈夫的死因,而是賠償問題。
不出所料的,羅川還沒回話,王雪就擦干了眼淚給羅川他們算了一筆賬︰你說你們人民警察不給我做主的話,我這下半輩子怎麼活?且不說我這四十不到的年紀就要守寡的日子,就說我這生活,怎麼維持?那死鬼活著的時候,家里髒活重活都是他做,我可干不了力氣活兒!這家里的小生意,平時上貨拉貨也都是他親自跑,我連門兒都不出。現在他是撒手閉眼走人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怎麼活下去呀!里里外外沒有個男人的話,你說我這日子怎麼過?王雪拍著胸脯,瞪著眼算賬的模樣,就好像人民警察就應該現在馬上給她掏出來點兒撫恤金或者給她個男人才對。
徐國富看不下去了,就拽開王雪說︰我說興旺媳婦兒啊,你這帳可跟我們算不著。我們是負責辦案的,不是負責撫恤的。再說了,你得堅強點兒啊!你看看人家小艾,從十幾歲就自己活了,誰也不靠,不照樣活的挺好?你得振作起來,日子該過還得過。
听了徐國富的話,王雪一翻白眼兒來了句︰我不管,殺人償命。償了命,也得賠錢!我們家就這麼忽然少了個大活人,那不管是誰干的,他不得賠我精神損失費啊?
徐國富越听越氣,尤其是當著羅川和柯雪的面,更是讓他覺得很尷尬。
于是這會兒他也拉下來了臉說︰你要是不想破案了,我們這就走人!
眼看徐國富真要轉身,王雪這才拉住了徐國富道︰哎喲,你看你這還人民警察呢!我剛死了丈夫,還不許我抱怨抱怨了?來來來,坐下吧,有什麼問題趕緊問吧!
到這個時候,羅川已經沒什麼話想再問她了。因為羅川很清楚,這個女人嘴里不會有幾句實話。為了她所謂的那份賠償金,滿嘴胡天編故事的可能性很大。于是,羅川交代柯雪和老徐一起問問筆錄,他自己則是在這個不大的小院子里四處走了走。
在屋子的牆根兒處,有一雙滿是泥濘的男人布鞋。羅川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鞋底的泥還不算干的很徹底。順著牆邊走到垃圾筐附近,地面上有一圈煙灰,還有幾片細小的煙葉。右手邊是幾個大編織袋,看上去應該是王興旺平時來回背貨用的。
羅川走過去,抻起一個袋子看了看,那大小裝下一個人都沒問題。袋子里還有剩余的囤貨,亂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
再往廚房邊上走,立在門口的一個破舊木桌上放著很大一塊樹樁似的板子,上面還有兩把剁骨刀,看起來這應該是平時切肉切菜用的。廚房門邊還立著一個一米來高的大水缸,羅川掀開蓋子看了眼,水缸里的水是滿的。
羅川心里有了想法,回過頭看了看那邊正在和柯雪他們哭的昏天黑地的王雪,不禁皺起了眉。
就在小艾又一次拿出隨身帶著的紙巾遞給王雪的時候,羅川忽然開口問了句︰你家最近有什麼男人來過嗎?
王雪的哭聲戛然而止,然後就跳了起來,指著羅川罵道︰誒,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丈夫剛死,什麼叫有沒有男人來過?!你這話問的就是在侮辱我的人品!
羅川輕輕擺了擺手說︰行了,差不多得了,有沒有人來過,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王雪紅了眼,指著羅川跳著腳的罵︰你們城里人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鄉下人?城里的警察就這種素質?看你年紀輕輕長的不賴,怎麼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呢!你憑什麼這樣質問我!你有什麼證據誣陷我!你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娘告你告到扒了你的官衣兒!
徐國富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到底生了什麼,連忙站起來攔住了王雪,以免她的叫罵聲把周圍鄰居都給嚷嚷來。
羅川倒也不介意,他緩緩走到王雪面前說︰你要證據是吧?好。
說著,羅川走到牆根兒指著地上的那雙鞋說︰這不是你的鞋,對吧?你丈夫已經失蹤將近十天了,這鞋底的濕泥還沒干?
王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爭辯道︰那就是我的鞋!!我們家不富裕,我穿我丈夫的鞋干活兒,不行啊?你也說了,他都失蹤那麼多天了,家里的活兒,我不干,你來給我干?!
羅川平靜的點點頭,又指了指角落里不起眼的煙灰和煙葉說︰這是你卷的煙葉,你抽的煙?
對對啊!女人就不能抽煙嗎?!王雪激動的連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能啊,煙蒂呢?你的卷煙紙,煙葉,打火機之類的東西呢?羅川平靜的問。
我我平時不抽煙!這些天找不到那死鬼,我心里煩悶,這才抽了一支!覺得不好抽,都扔了!王雪的話已經明顯底氣不足了。
羅川又走到了水缸旁,眼楮看著王雪,隨手掀開了水缸蓋子,淡淡的說︰你丈夫消失一個多星期了,這水缸里的水還是滿的。你不是說你干不了力氣活兒嗎?那這水是誰幫你貯滿的?
王雪氣的上氣不接下氣,叉著腰怒罵︰他死了,我還不能活了怎麼著?我自己也得用水啊!我不自己干,指望你們警察天天上門來管我嗎?!哎呀我的天吶!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攤上個短命鬼不說,他前腳走,後腳就有警察來欺負人啊!王雪的哭喊聲越來越大,听的徐國富和柯雪都有些緊張。這要是周圍鄰居們來了,還以為真的是警察欺負人呢!
羅川有些不耐煩,聲音冰冷的呵斥了一聲︰閉嘴!這水缸里的水是你挑的是吧?來,證明一下你可以,現在拎三桶水過來。
被羅川的聲音一嚇唬,王雪閉上了嘴,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拿過水桶,卻站在那里遲遲沒有動作。
羅川看著王雪,冷聲問了句︰挑去啊,你不是說都是你自己做的嗎?來,證明給我看。
王雪自知這事兒算是過不去了,自己也不可能挑的動幾桶水。平時在家里都像是個姑奶奶一樣,連王興旺上的貨都不幫忙打理,任其凌亂的堆在一處。她又怎麼可能自己去挑水?
眼珠一轉,王雪放下了水桶,換了一副面孔對羅川嗔怪的瞟了一眼說︰警察同志,剛剛我可能有點兒激動,說話不好听,您也別放在心上。可是您看我這幾天吃不下,睡不著,一下子瘦了好幾斤,哪里還有力氣挑水呢?再說了您來這里不是為民做主的嗎?您不是為了那個死鬼才來的嗎?怎麼怎麼反而調查起我了呢?
羅川面色嚴肅,一身凜然的正氣,朗聲說道︰沒錯,我們就是為了王興旺來的。在調查殺人凶手的時候,我們需要排查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如果你有外遇,而且還會把外遇帶回家里的話,那你們之間的矛盾激化就很容易了。簡單的說,你有動機,有條件,還有的是時間。
王雪這一听就嚇傻了,張著嘴半天沒緩過來,愣了得有半分鐘,這才焦急的說︰警察同志,您可別亂猜啊!搞破鞋的事兒承認了也無所謂,誰讓那個草包不中用的!但是殺人的事兒,那可是得償命的!您可不能把這罪過安在我頭上!
羅川懶得再看王雪,只低頭說了句︰有幾個男人來過你家,把姓名地址都告訴我。我要逐個排查,畢竟你們之間有著最直接的殺人動機。
王雪尷尬的看向別處,臉紅脖子粗的說︰您看您這話兒說的還幾個男人我,我能不能不說出來啊?你說我們這個村子打頭踫臉的就這麼些人,大家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您這一調查,一嚷嚷,那全村人都得知道了!我還怎麼在這兒呆呀!
徐國富是個老警員了,話听到這兒,就已經明白羅川的意思了。情殺,捉奸見雙,這種情況是最容易鬧出人命的。羅川這樣懷疑王雪是絕對有道理的,因為殺人動機太明顯了!
徐國富也沒想到王雪是這樣品行不端的女人,這會兒也不再好言好語了,直接轉過臉說︰哎呀,你要是怕丟人,就別干這種事兒啊!事到如今,你是要臉,還是想當殺人犯啊?興旺知道你這點兒破事兒不?
王雪也是真害怕了,哭喪著臉說︰那個沒用的東西能知道什麼呀!每天回來就知道喊累,進門躺床上就睡死過去了!那個廢物,帶了帽子也活該!
徐國富听著都覺得害臊,連忙打斷了王雪說︰行了行了,你搞破鞋還有理了!你趕緊說那個人是誰吧,羅隊長也好趕緊調查,排除可疑對象。
王雪十分不情願,扭捏了半天,才磨磨唧唧的說了句︰是是大勇。
徐國富想了想,恍然大悟的說︰哦!就是那個總來你家買米面的那個劉大勇?徐國富雖然不住在這個村子,但是畢竟是當地人,有些名字還是多少有些印象的。
看到徐國富的反應,羅川問了句︰老徐,這人您認識?
徐國富咳了一聲嘆著氣說︰談不上認識,就是這小子出了名的能倒騰。都說他有錢,經常從興旺家買東西,一買就是一大堆,然後再到雲海縣縣里去賣。縣里總比村里物價高點兒,他沒準兒還能賺點兒。三十六七歲吧,到現在還是個光棍兒!誰知道他這買賣里還有這種破事兒呢!
咱們先找到他再說吧。
羅川剛說出口,一直在一旁乖巧不出聲的小艾就說話了︰羅隊,劉大勇我見過,今兒一早就去縣里了,按照他往常的習慣,估計明早才會回來。
徐國富一听,就也勸道︰羅隊,你們一路奔波到現在也沒休息,現在既然有了重要線索,就不急于這幾個小時了吧。這山里不比城市,咱來回折騰去找劉大勇,還不如在這里等一晚。天黑了之後山路難行,再出了事兒就更犯不上了。
羅川稍稍想了一下,覺得徐國富說的也有道理,往返奔波,沒準兒反倒容易錯過劉大勇回來。
思忖再三,最後羅川對徐國富說道︰老徐啊,那這里就交給你吧,看住了她,不能讓她離開咱們人的視線。這件事沒弄清楚之前,她哪兒也不能去。
徐國富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明兒一早找到了劉大勇,咱就能對上個來龍去脈了,是不是他們殺的人,應該就能清楚了。
羅川點點頭,就叫上柯雪和小艾先回去了。徐國富則是叫人來看住王雪,畢竟她現在是一個重要嫌疑人。
回到了小艾家,另外兩名警員連忙追問羅川調查情況。
小艾看羅川他們要談公事,就把門關上,獨自去廚房做飯了。
柯雪有些遲疑的問羅川︰羅隊,這不是您的脾氣呀,既然知道有可能是那對奸夫和謀殺人,為什麼咱們不直接去抓劉大勇?
羅川微微皺著眉,想了想說︰老徐說的原因是一方面,另外,我總覺得這件事並不是情殺那麼簡單。而且你也見到王雪了,你覺得她有那種智商能夠殺人移尸不露痕跡嗎?外遇的痕跡都讓我輕易找到了,整個院子破綻百出,處處都是她出軌的證據。這樣的人,你覺得她能夠有足夠的心智去處理現場嗎?還有那個劉大勇也一樣,如果他夠聰明,也不會讓事情最後弄得那麼難堪。以他們二人的本事,就算殺了人,就地埋了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他們有什麼必要非要把尸體運到那麼遠的山路上去呢?
這麼說您覺得凶手並不是他們?柯雪驚訝的看著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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