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深覺,女帝讓人這個季節去昆 ,實在大有深意。
想想看,就算按一般進度,是四月左右出發,抵達那里也得好幾個月,天氣依然很熱。也就是說,一路行程基本都是在炎炎酷暑。
考驗都在細微之處?
顏羽道︰“說得就跟你們樂意大冬天出門一樣。”
有人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反正夏天和冬天,必須得選一個,還是選夏天吧。”
這是傍晚時候,趕了好幾日路,眾人在野外安營扎寨,趁機閑聊。
段清黎悄悄瞅著稍遠處幾個漸漸融入暮色中的人影,一邊悄聲道︰“為什麼天天像趕羊一樣……”
北境有大大小小那麼多國家,難道諸國真的都能如期抵達?
而且夏日晝長,白天本來就可以多趕路。但是這個走法,好像和前一次去靈鈞差不多。
一轉眼這般過了十多天,天天起早擦黑,披星戴月。大部分時候是夜宿野外,兩次經過城鎮的時候住了店,采購了些必需之物。
可是後來掌旗使喪心病狂到了晝夜趕路的地步,還很理直氣壯……
“夏日天氣多變,若遇連日暴雨等,則寸步不行。夜間雖行得慢,比原地不動好。”
也就是說現在趕的路,是提前把將來會耽誤的路給趕了。
白天趕路一切如常,晚上則是幾名男子輪流守夜或駕車,車廂里則是三個少女東倒西歪地睡覺。
每日三餐時候大家都會在外面走走,舒活筋骨,坐久了會腳軟。
有時盡管已經到了晚上,但段清黎仍然錯覺腦袋在晃啊晃的,實在是坐慣了馬車的緣故。
早就知道路上一定會很無聊,但沒想到居然這麼無聊。平時里軒轅夜時常與她玩鬧聊天,但她反應向來清淡得很,還不如默默背幾遍《黃帝內經》有用。
軒轅夜生性好動,有時候搶了段清朗的馬,把他趕進車里去,自己躺在馬上蓋了披風曬著太陽睡覺,也是無聊透頂了。
段清黎深知軒轅夜的意圖,也算是有事可做,並不介意多牽牽紅線。她覺得,段清朗和顧雲崢其實就跟相親差不多,只不過參與的人只有他們兩個而已。
反正也沒人反對,那就是默認,就是贊成,就是將來鐵板釘釘的事情。
而且相處久了,聊得多了,她覺得顧雲崢確實挺不錯的。畢竟是涉世未深的江湖人,爽直又不失心機,但秉性純良絕無壞心。
不過日子久了,大家天南海北家長里短能聊的都聊了,便只好認真考慮一下那些說起來羞澀的事情。
顧雲崢已知道段清黎和段清朗認識的經過,但觀察了這麼久,終于問她︰“為何你對段公子的稱呼永遠都只有兄長?”
段清黎烏溜溜的眼楮朝外瞥著,呵呵笑道︰“為了他的安危著想。”
段清朗坐在對面,連連點頭︰“這樣叫挺好的,一點都不疏遠,很合適,十分合適。”
他覺得如果段清黎叫他“清朗哥哥”的話,軒轅夜立刻就會渾身殺氣地出現……
于是他又忍不住評論道︰“告訴你,某個人現在看著很溫和,其實一直是個凶神惡煞的……”
“是在說我嗎?”
馬車還沒停,軒轅夜已經掀了簾子鑽進來,臉上被曬得紅通通的,蒙著一層薄汗。
沒等他坐定,段清朗已經自覺地滾下去了。
段清黎默默看了他幾眼,覺得好笑得很,他曬久了就全身發紅。又見他挽起衣袖,胳膊也是通紅的,真和煮熟的蝦子沒什麼區別。
軒轅夜吹著風道︰“外面好熱。”
披風被風吹跑了而他懶得去撿,然後沒一會兒……
段清黎淡淡挑眉問︰“不是說胖子怕熱,瘦子怕冷嗎?”
軒轅夜道︰“心靜才自然涼。”
頓了頓,他又低了聲音說︰“先前跟著的人這幾天還若隱若現的。”
有人好像在跟著他們,這一點他們發現了,但是那些人隱蔽得極好,並不時常顯露,甚至是兩三天才隱約露出一點,不知道想做什麼。
段清黎自言自語︰“會是打探我們的行程麼?”
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軒轅夜輕搖著頭︰“反正是可以確定了,那個人真的沒死。不然,軒轅立他們沒膽子這麼做。”
段清黎漆黑雙眸眨了眨,終于說出心里的猜測︰“照你上次說的,按常理肯定傷到了他的心脈,但他既沒死,一則並未傷到心髒,他可能是右心,二則……”
她聲音低下去,續道︰“你該還記得那本奇聞錄……里面的事情,他詐尸了也說不準……”
實在是個可怕的猜想,簡直能讓人坐立不安。照這樣的可能來想,壞人也許始終不可能真的死了。
軒轅夜果然微沉了眸看著她︰“我寧願相信前一個可能,那些怪力亂神的,除非我親眼看見……”
又隨意聊了一會兒,軒轅夜把她拉到自己這邊來坐,低聲道︰“讓我枕會兒,座椅硬邦邦的不舒服。”
段清黎悄悄白他一眼,但他已曲著腿躺了下來,漸漸闔了眸並未看見。如果看見了,可能要多枕會的……
顧雲崢和陌晚在軒轅夜面前,大多數時候還是噤聲的。後來也漸漸習慣了被他視如無物,畢竟他那做事旁若無人的功底,實在太過強大。
段清黎偶爾垂眼看看腿上這顆毛茸茸的腦袋,抬頭輕聲說了句話卻也沒人理,顧雲崢悄悄以眼神示意她軒轅夜睡著了。
但是對她來說,只能是“好像睡著了”。
實在是他做戲的本事入木三分,讓人信任之前還要猶豫一番。
腿漸漸有幾分發沉發麻。
段清黎靜靜听著他綿長輕緩的呼吸聲,並沒有亂動。他晚上好像從來都不怎麼睡覺的,現在睡著也是正常。
因為角度的關系,她稍一低頭就能看見他的臉,沒了長發的遮擋完全顯露在她面前。她難得認真地,以靜靜欣賞的心態打量他。
紅唇白面,墨眉長眼,鼻梁挺拔如高聳的山巒,睫毛比她的還要長。而他的下巴很是光潔,中間有一道淺淺的凹陷,使得劈削般的面部線條驀地柔和了些。
這“美人溝”,據說是福壽之相。
段清黎發覺他毛發稀疏,但是發色極深,黑如墨染,不知是什麼緣故。
腿已經有些酸痛了,她心想,起不起來,我要拔你睫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