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茶樓,絕對清淨無人打擾的雅間。
因為有世子的命令,所以並無人敢靠近,大可以在其中放心談話。
再者,有藍宇之在這里,方圓兩丈之內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在茶樓頂層臨窗而坐,視野極是開闊,可以看見霧氣在春陽的照耀下漸漸消散,街上行人已多了起來,煙柳滿皇都。
藍宇之自顧自品茗,雖然找軒轅陵找得急,但臉上表情卻從容淡然,不緊不迫。
軒轅陵也罕見地忍住了,沒有率先開口詢問。
藍宇之波瀾不興的眸看著窗外,淡淡開口︰“我現在懷疑,他是否真如表面那般弱不禁風。”
“昨夜,我剛剛安插進鹿庭的兩個眼線,即刻就被清理了。這麼敏銳迅捷地嗅到危險,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藍宇之毫不避諱談起自己的失敗,如果能勾起軒轅陵對百里緋衣的興趣的話。
但很遺憾,軒轅陵覺得,百里緋衣現在的價值,高到了可以無視他身上疑點的地步。
見軒轅陵並不熱絡,藍宇之猜到他可能已厭煩屢屢生事,便輕笑一聲︰“如果他人前顯露的是假象,顯見包藏禍心,居心叵測。這樣驚才絕艷的人,世子不覺得是個威脅嗎?”
軒轅陵略略皺眉,心道,我覺得你才是個威脅。
可他到底得搭話,只好道︰“現在皇上對他都有好感,你待如何?”
藍宇之輕巧一笑︰“不如何,我只是想試探他一下,需要一場巧合的刺殺。”
軒轅陵急問︰“你想殺他?”
藍宇之加重語氣道︰“試探,而已。”
他笑容淺淡︰“我只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身嬌體柔,或者,他身邊一直未曾露面的高手是誰。”
“現在我對那高手的興趣,比對他還要多。”
軒轅陵目光無奈,心道藍宇之的江湖習氣頗深啊。就是不知道他主動找自己合作要殺軒轅夜,是不是因為這種習氣。
不過看來,得勝的人好像是藍宇之。
“段清朗不是在他身邊麼?”他只希望藍宇之不要再折騰了,安分一點會死嗎?
藍宇之半斂著眸,難掩眸中興味︰“光有他,是不夠的。”
他淡淡看了軒轅陵一眼,笑道︰“放心,我暫時不會怎麼樣他,只是試探罷了。萬一他真的是個病鬼,很容易被玩死的。”
他心道,畢竟,百里緋衣的出現,無意間讓他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倒該感謝人家才是。
比如,十幾天之前他還在想怎麼干脆利落解決了甦家才好,既要做得漂亮又要不引人注目。但現在,因為百里緋衣,甦家已經提前走上了下坡路。
所有敵人的目光都被百里緋衣吸引過去了,絕對不會有人在意,陰影下有人還有小的舉動,盡管這舉動危險到致命。
如何感謝他才好呢?
藍宇之的眼中慢慢迸出餓狼看到獵物一樣的光,如果不是因為不想暴露自己,他恨不得現在就帶人殺到鹿庭小築去。
所以,必須有一場毫無痕跡的刺殺才行。
如果百里緋衣就這麼死了,那很抱歉,這樣的人到底是不配做他的敵人或者朋友,雖然他向來只有敵人;如果百里緋衣能活下來,必然有人相助,或者自己放棄偽裝。
不管怎麼樣,過程都是極有意思的。
軒轅陵壓下心中的不耐煩,抿了口茶水問道︰“你急著找我,僅僅是告訴我準備試探他?”
藍宇之始終帶著淡笑︰“當然不是,我需要有人把他引出小築。”
軒轅陵挑眉,目光認真,輕笑︰“你讓我去?萬一你真的把他弄死了,我豈不是替罪羊?”
這件事他並不想插手,只希望藍宇之別玩得過火。
藍宇之亦挑眉︰“你倒是很憐惜他,既然如此……”
“那我只好拿傾瑞商行開刀,鬧出點小小的事情來,小到他不親自出面解決不了。”藍宇之聲音輕緩,笑意如盛放的罌粟,卻是有毒。
軒轅陵無奈道︰“你為什麼非與他過不去?他哪里招惹你了?”
藍宇之散漫一笑︰“他並沒有招惹我,誰叫他名聲那麼大恰巧被我听到呢?讓我有了興趣,就是他的罪過。”
“世界已經無聊了許久,從代國回來之後,就再沒有趣過。”藍宇之無奈輕嘆,想起了一些勉強讓他目光停留一下的事情,譬如甦家的火災。
可直到現在,甦瑾還是無影無蹤,他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真的葬身火海了?
每次這麼一想,頓時心有不甘,神情不自覺地變得陰冷無比。
所以,必須找個替代品來折磨才行。
他本來想閉關好好養傷一段時間的,沒想到會冒出一個有趣的百里緋衣來,于是就此作罷,專心做一只貓抓抓老鼠也不錯。
沒有哪只老鼠,能逃過我的爪子!
軒轅陵細細想了一會兒,大膽看了藍宇之兩眼,然後覺得……
其實,藍宇之一定是個瘋子,只不過平時偽裝得太好,讓人看不出來罷了。
正閑談間,對面忽而起了騷動,不過短短數剎,小小的門面前已是人頭攢動,喧鬧不已。
二人的注意被吸引過去,藍宇之耳聰目明,觀望了一會兒,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頓時輕笑出聲。
軒轅陵遠遠看著那些人激動不已,墊腳翹首的樣子,只覺頗為不解。
藍宇之輕輕搖頭︰“他真是個天生的經商料子。”
“怎麼說?”
藍宇之神態悠然地喝著茶,然而目光已犀利了幾分,緩緩解釋道︰“對面是珍古軒吧?常有名人字畫出售,但現在賣的是……”
“百里緋衣的畫像。”藍宇之眼底帶笑,微微挑唇,興味不已。
軒轅陵听了,也是嘆服。他心知,如果請名家作畫,丹青既成,必有人重金相求,價格只會越炒越高。
藍宇之神態間全是通透與了然,輕輕搖頭︰“店家好一張巧嘴,說什麼名家手筆,只此一幅,意態撩人,還不給看……說得我都想下去一觀了。”
軒轅陵無奈,你不是都看過本人了嗎?湊什麼熱鬧?
藍宇之凝視著下面烏黑一片的一顆顆腦袋,低聲道︰“要說起來,他的五官有一兩分像胡人,並不是很明顯。只可惜,去棠州探查的人還沒回來。”
他沒繼續說下去,卻想起那晚所見,百里緋衣偶一抬眼時,眸底的幽碧色,艷麗而深不可測。
如此的異類,如何能輕易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