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家。
甦浩的命令已經執行兩天了。
這兩天里，果然如他所希望的那般，甦瑾的小院里大多時間，是一個侍女都沒有，更別提服侍她了。
每天三餐倒是送的準時，甦瑾唯一的評價便是——嗯，還是熱的。可她現在胃口實在不好，只一小半就吃不下了。
那天晚上甦浩他們離開之後，屋子里的炭火燃盡了，地龍也冷下去，再無人來添一分炭。好在早已立春，天氣較之前已經回暖了些許。可天色晚下去之後，寒氣便從地面絲絲縷縷地侵上來，甦瑾只好呆在被窩里，只有這般抵御寒冷。
睡覺倒是個消磨時間、修養身心的好辦法。
甦瑾這幾天，已經把頭緒都理清楚了。她已經能做到不再去想軒轅夜的事情了，雖然不信他已死，卻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多想也是無益。
甦瑾在謀劃著，什麼時候能和甦家決裂呢？反正是遲早的事，這之後，她將全力做自己該做的事，不再遮遮掩掩的了。
她在想，甦浩不會狠毒到把她的被子也拿走吧？
還好並沒有，只是其他的待遇變了而已。現在她的住處，形同冷宮。
想到了決裂，她便又想到自己在甦家的一些東西。她出發去靈鈞之前，便已經將平時試驗用的毒物都藏了起來，毒經之類的書也是如此。
在甦家的這麼些年里，改造屋子設幾個暗格以備不時之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到時候，重要的帶走，不重要的，早些銷毀便是了。
甦瑾在床上蜷著，大半夜的，被窩里只有一絲暖意了。她沒有點燈，就在黑暗里睜著眼，看著上方發呆。
卻突然有人敲門。
甦瑾回神，細听了那聲音，輕而急促，門前像是個女孩子。她道︰“沒關，進來吧。”
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進來一個頗為嬌小的身影，抱著一團東西。她進來之後，又立刻返身用腳關了門。
“小姐，你冷麼？我帶被子來了……”
輕細的聲音傳來，甦瑾听出是平悅那丫頭。
有道是患難見真情，甦瑾算是切實感受到了。甦浩這次是真的大發雷霆，不是鬧著玩的，第一天已經嚴處了一些想要來幫她的丫環。然後，就只有平悅在深夜，將近凌晨的時候來過，給她送點心。
平悅是偷偷過來的，但卻是榮氏的意思。她在榮氏面前說了甦瑾屋子里連炭火都熄了，榮氏怕甦瑾出了什麼岔子，或者想不開做什麼傻事……
平悅邊把錦被鋪開蓋上，邊略略解釋了一番，又急急道︰“夫人還讓我帶些精炭過來，就在外面，我去拿。”
甦瑾卻是叫住了她。現在雖然寒冷，還是可以忍受的。大夏到靈鈞來回顛簸的，她也算是磨練了一番，自己還覺得比以前在家個子長得快了幾分。
“這兩日家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甦瑾問道，現在她最無奈的地方是沒人敢過來，情報匱乏。
平悅有些習慣了甦瑾的問話，便一條條告訴她︰“老爺還是很生氣，不肯放松一星半點兒。夫人雖然關心您，可不能改變老爺的意願，只有盡力幫您了。”
她想了想，繼續道︰“世子今日過來想看看您，卻被老爺攔下了。說您還在反思，怕讓他更生氣，然後又說了一堆您的壞話，惹得世子沒坐一會兒就走了……”
甦瑾略微皺眉，想著軒轅陵那天氣得要死，再度登門是干什麼來了？總不成是特意登門道歉來了吧？至于麼？
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等軒轅陵冷靜下來之後，一定會明白他說的話如一堵牆一般隔開了他們倆，這和甦瑾說話的氣人不一樣。
“還有最後一件事，煙柳也隨世子一起來了，可現在她規規矩矩的，和世子沒以前那麼親熱了。她本來像是有話要和老爺夫人說，可世子抬腳就走，她就追了過去……”
甦瑾一笑，平悅這丫頭還是很聰明的，稍加調教做事就像模像樣的了。最重要的是，她觀察得仔細而且不引人注目。
甦瑾聲音溫和︰“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這些天你還得幫我注意著點兒，我被關在家里，可能還要一段時間呢。”
她倒是想知道，甦浩耐心的底線到底在哪里。各種冷遇，想這樣要她低頭？怎麼可能！
平悅低嘆了一聲，急道︰“小姐，夫人準許我過來，就是為了勸您幾句。她叫您……”
甦瑾輕輕冷笑一聲，榮氏想的什麼，她怎麼會不知道？榮氏知道她的重要性，自然不肯輕易放棄。不過呢，就算她死不低頭最後被甦家放棄，榮氏還會有別的辦法保全自己在甦家的地位。反正，榮氏最考慮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甦瑾打斷她︰“別說了，我知道她要說什麼，今天辛苦你了，早些回去，別被他們看見了。”
平悅知道她性子聰慧，卻不知為什麼這一次如此倔強，一時間沒別的法子，只好住了嘴，只道︰“那我去拿炭來，您何必委屈了自個兒……”
這一夜的後來，甦瑾倒真的睡得比以往安穩許多，屋子里被炭火那微紅的光映著，也顯得暖了幾分。甦瑾覺得，屋里這幾日的寒氣和濕冷之氣都被烤干了似的。
第二日夜間也是如此，平悅帶來了夠燒一夜的炭。可甦瑾卻沒點上，她想留著等以後更冷了再用。
甦浩下了命令的第四天早上，天色變得陰沉，空氣都寒冷了不少，分明是要變天了。
沒一會兒就刮起了大風，雪片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到中午，雪勢才小了些，依舊是不緊不慢地下著。
因為太冷，食盒提過來的時候東西都有些涼了，甦瑾只勉強吃了點，其實只是在甦浩面前作態。她屋里有些零食可以吃的，怎麼可能真的餓著自己。
至于冷，穿多點待在屋里倒還好。只是這紛揚的雪，又讓她想起分別那天……
那天，藍宇之輕笑著說︰“此地山清水秀，更有白雪作陪，埋骨于此，未嘗不美……”
甦瑾悠長地嘆了口氣，雖然知道可能晚了，心里依舊反復盤問自己︰對他，到底該持何種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