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來寶還在睡夢中就听到遠處傳來的槍聲,他從床上跳起來,喊道︰“槍聲!”這槍聲大家都听到了,難道獵人又來了,天啊,這不得安寧的日子。這槍聲一鳴一響中穿越著靈魂,一聲又一聲,唬得心里難以安寧,大家從迷夢中爬起來,此時天還沒有亮,黎明前的叢林被濃墨倒灌一般,幾乎看不到一點亮光,這種不明就里的情況下,大家也不好出去看看,還是窩在家里安全一點
“還是睡覺吧,反正也就這樣了,要被逮到了也就沒辦法了,被逮了也要做個睡飽鬼。”也不知道牛皮黃是天生淡定,還是傻得一塌糊涂,一把槍頂到他頭上不知道他能不能睡著。不過,這也是更好的方式了,心是最為膽小的東西,稍有動靜就狂跳不止,需要不停地安慰它,告訴它沒事的,一切安好。
“好吧,睡吧,膽小的懶鬼總是比精明的勇敢睡眠更好,活得更久。”鼠來寶又來調侃牛皮黃,他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出去四下走動的風險比窩在這里的風險大得多,與其出去冒險還不如等天亮了再看。雖說如此,可大家都睡不著,波濤洶涌的心境怎麼會立馬風平浪靜呢?那一聲聲的槍聲就是一次次的警鐘,一個個危險,一條條性命,保不齊等會大門就被撞開。鼠來寶在床上徘徊,左右翻騰也無法安然入睡,而卡其沉默不語,眼楮也睜得溜圓。“你說我們做的對嗎?”卡其突然問道。
“什麼我們做的對嗎”
“奪了人家的卡車,那幾個獵人也死了,那麼慘!”
“額。。。。。。我也不知道,我都一把年紀了,早就不評論事情的對和錯了,我只知道我不想被他們獵殺,可能不止我,這個叢林里的每個伙伴們都這樣,那些獵人死了我不知道對不對,但保護我們的朋友肯定是對的。”
“嗯,本可以相安無事,他們跑來這里折騰什麼呢?我們只是自己保護。那這些獵人又來干嘛呢?”
“誰知道呢?別想那麼多了,來了我們就要面對,現在多想無益。”
“我只是想,這個事情也算是我們主導了,如果越來越亂,心里有點不安。”
“希望不要這樣吧,不過誰知道呢,如果將軍都要為每個士兵的死謝罪,那將軍的心肯定是千瘡百孔,記住,我們是一起,一起為這個叢林奮斗,也一起為這個叢林承擔,沒有人可以單獨負擔起所有。”
“不想那麼多了,天亮前再睡一覺,誰知道明天會怎樣。”
“你還是擔心明天,算了,還是早點睡。”
第二天清晨,大家都在討論昨天的槍聲,各個惶恐不安,昨日獵人已經過來搶走了那些尸體,他們可能就在不遠某個角落,那清晰可聞的聲音像一聲聲的啼哭,一聲聲的警告,一聲聲的憤慨,特別是睡夢中,仿佛還和夢交織在一起,那聲音穿越進了夢里,驚醒了瑞瑞不安的心。這是精神上的恐嚇,你知道有敵人,你知道敵人很厲害,但你不知道敵人在哪里,他們什麼時候會來,而敵人知道你所知道的,他們利用了你的知道恐嚇里你自己,這是多麼悲哀的事實,你明明知道,但就是管不住心髒的跳動,肌肉的緊張。
長老終于出現了,邁著緩慢的步伐,緩緩說道︰“昨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那些獵人的尸體被他們的同伙搶走了,也就是說又新來了一波獵人,看來這個荒野之地又不得安寧了,想必昨天也都听到了槍聲了,他們在恐嚇我們,我們不能被嚇倒,這里是我們的家園,我們要好好保護它,我們還有卡其和鼠來寶這樣的聰明人,他們會有辦法的。”大家的目光刷刷看向卡其和鼠來寶,他倆尷尬地笑了,心想︰“這搞毛,說的我們什麼懂搞得定一樣。”
這時卡其朗聲說道︰“這次可比上次難很多,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大家還記得偵查員毛頭怪嗎,上次就是他第一個發現獵人的。”底下竊竊私語,好像誰也不知道毛頭怪,還有人喊道毛頭怪是什麼東西呢,果然不止卡其他們忘記了毛頭怪,幾乎所有的伙伴們都沒有人知道他,想起這里,卡其也為毛頭怪感到心寒了。在議論紛紛的聲音中,卡其喊道︰“那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的英雄,我們卻沒有人想起他,記住他,我為你們感動羞愧。我們忽略了他,傷透了他的心,他已經離我們遠去。”
走了就走了,沒有他我們可以找其他人代替他。”他們哪里明白卡其的用心,為離開的人爭取最後的榮耀也許是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他從來沒有忘記毛頭怪離開時落寞是身影,那長長的影子一直落在卡其的心里。他以為大家會有一絲的緬懷,原來是如此的無足輕重,甚至不需要想起,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眼下。
“好吧!那你們誰願意替代他,到高高的樹梢上盯上個幾天幾夜,你們幾個樂意去,又有幾個能做得到。”下面喧囂的人群沉寂了下來,別人的痛苦總是無關緊要的,當刀要切到自己肉的時候那是萬萬不能要的。
“不過偵查還是要了,沒有人盯著,獵人來了我們都不知道,為了叢林,也為了自己,現在大家還是踴躍報名吧”大家面面相覷,誰會樂意去當第二個毛頭怪呢,誰也不會那麼傻,居然沒有一個人報名,真是個令人失望而尷尬的場面,那又能怎樣,卡其和長老都不能強迫大家去干自己不樂意的事情。
大家散了以後,鼠來寶對著卡其說︰“說毛頭怪的事情干什麼呢,你那麼一說誰還樂意去呢?哎。。。。。這次真沒人了。”卡其本是要為毛頭怪爭取點聲名,這反壞了事情,他心里也有點懊悔,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怎麼說,好像只有這樣說才是一個真實的他,只有錯誤才能堆砌出更真實的自我。
接連幾天大家都在半夜听到槍聲,這個叢林都籠罩在恐懼之中,幾天折磨下來大家身心俱憊,每天從噩夢中醒來,在恐懼里睡去,也許比死亡更令人惡心的就只有恐懼了,這種等待死亡的感覺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感到恐懼。這樣折磨了幾天之後,一天夜里,獵人們終于摸進了腹地,帶著夜視鏡,手里拿著li qi ng,這次他們再也沒有留情,不再是為了捕獵,而是為了屠殺,為了報復,叢林響起來了一陣陣槍聲,比以往多的多了。鼠來寶和卡其他們已經覺得很不對了,推醒熟睡的牛皮黃,大家一起往外跑。後面一陣叫囂,槍聲四起,一片哀嚎,哭天搶地,他們不敢回頭,往叢林更深層去了。
在這個黑色的恐懼的夜晚只有夜色的黑,一片的驚叫和哀嚎像鞭子一般抽打在他們的身上,卡其也經歷很多事情了,在夢里他也夢過這樣被追趕的場景,自從他听說那幾具尸體被拖走以後他知道這個時刻總是要到來,他和人接觸過,他知道人的惡,當他得到的時候他想得到的更多,當他失去的時候他總想報復,自從那以後這樣的噩夢總是經常出現,只是噩夢成真了反倒不知所措,只能胡亂跑了。荒草和樹葉打在他們臉上,早已沒有人在乎了,身後的槍聲越來越近,總讓他們感覺子彈就在後面要追上來了,氣喘吁吁的他們穿過荊棘,越過小溪,有時候連爬帶滾,姿勢再帥也比不過活命一條。
這次獵人們真的怒了,在後面緊追不舍,鼠來寶知道捕獵者凶殘不可怕,凶殘的捕獵者不放棄最可怕,他們坐在車上不費體力,更可惡的是這次他們用了新的車,不帶輪子,而是改用了履帶,那些預防溝直接被無視了,徑直橫沖直撞過去,那些跑的慢點直接被碾壓在車下,這真是的一場滅頂之災啊。
他們很快就要被獵人們追上了,已經能清晰地听到履帶發出了古怪的聲音,一絲絕望在鼠來寶腦中閃過,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樂觀的人,再天真的樂觀也抵擋不住車輛的碾壓。卡其里面默念道︰“我本就像默默無聞,奈何成了這樣,我再也走不下去,願我的命能為我的錯贖罪。”
“你們還在想什麼呢,還不趕緊跑。”跑在最前面的牛皮黃大叫,“他奶奶的,那大家伙就要追上來,這家伙比卡車厲害多了。”就這時那大家伙已然出現在身後了,碾壓著一切,荒草、灌木、碎石,還有躲避不及的動物,判決的時刻就要來了,恐懼比血液,比空氣還多,佔據了他們身上每個細胞,膨脹開,每個細胞好像就要撕裂一般,他們好像聞到了血的味道,那血從自己的身上流出來,從嘴角,從耳朵,從鼻孔,慢慢彌散到身體的周圍,恐懼到絕望連自己的身體和想法都變了形。
“我他媽真想停下腳步,如果不能安逸地活著不如早點死去,這樣被追殺的日子爽嗎?”牛皮黃踹著大氣,腳步逐漸慢下來了。
“這不是你發癲賣萌的時候,別他媽神經,生活又不是你想象,別他媽在逃命的時候來討論生活,大菜鳥!”
“想我這樣笨笨活著的人就要笨笨的方式。”說著把鼠來寶從身上甩了出去,鼠來寶在空中回頭望著牛皮黃,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平日里懶惰呆萌傻里傻氣的牛皮黃會突然發狂,“我已經很累了,我跑了好久,跑了好遠,擔驚受怕,離他們所說的幸福還是好遠,雖然我很笨,但我也知道什麼是自在,什麼是幸福。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吧。”牛皮黃回身用盡全身力氣撞向獵人的車,瞬間鮮血迸裂,血肉模糊,可憐的牛皮黃四肢癱軟倒在車前,那車在猛烈的沖擊下側翻在地。
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鼠來寶和卡其,平時膽小怕事的牛皮黃第一次勇敢就耗盡了生命,鼠來寶淚水奪眶而出,雖然他經常嘲弄牛皮黃,那傻傻憨憨的性子卻最為親近,總能饒了嘴上無德的鼠來寶,鼠來寶經常嘲笑他身子大膽子小,一只大菜鳥,鼠來寶癱坐在地上,喃喃地說︰“傻牛,我哪里比你聰明,我只是比較會騙自己。比較會安慰自己罷了。”
卡其從來沒有見過最親密的朋友在眼前這樣倒下,鮮血濺到他的身上,映紅了他的雙眼,悲涼了他的心,即使再大的痛苦,那一灘的鮮血也教會了卡其接受,接受一個摯友的永遠離開,不管你心甘情願,還是迫不得已,對于生命,多數時候沒有慈悲,只有偶爾的溫柔;多數時候沒有善良,只有弱肉強食;多數時候沒有感恩,只有無奈的接受。卡其混跡山林有些時日了,他已經藏起了所有的天真,藏起了所有的浪漫,他知道這是叢林的法則,只有同情沒有抱怨,只有冷靜沒有掙扎,只要活著,不需要什麼意義,他叼起鼠來寶,把鼠來甩到背上,一路狂奔,沒有回頭看一眼他的好朋友牛皮黃,逝去的永遠不要再懷念,永遠不需要懷念,也許偶爾會想起,那就讓它想起吧。
卡其帶著鼠來寶一路狂奔,一刻也不敢休息,他們來到河邊,卡其早已經筋疲力盡,伸著舌頭喘著大氣,而鼠來寶早已經哭成了淚人,說道︰“卡其難道我們真的錯了嗎?那倒是我們惹的禍嗎?我們挖了陷阱導致獵人被殺,我們並沒有殺他們啊,這難道是我們的錯嗎?”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問這個問題,我不是問過你了嗎,你不是自己有理由了嗎?”
“那是輕巧的話,那時候牛皮黃沒有死,這里沒有屠殺,這里很安寧,可現在變了,變了,變得好殘酷!”
“我不知道對和錯,我只知道不用過去的事情來糾結自己,有些事情等令一件事情掩蓋了,自然也就好了。”
“想不到會怎麼慘!”鼠來寶凝望這黑夜,穿過這黑幕仿佛看到他的朋友一個個的倒下,鮮血從他們的身上涌出,染紅了整個黑幕。卡其拍著他的肩膀,沒有一個悲劇是一個人造成,增加再多的負擔也只能壓垮自己。
“我只是我,真的讓我覺得羞愧,連朋友都保護不了,還天天喊著什麼狗屁英雄,還不是逃跑狗熊!”最怕這樣,受了傷的心還有機會大口地呼吸,大口地做無謂的吐槽,明知無能無力,卻使勁煎熬自己,把自己受傷的心割開,放出毒血,再等著它慢慢愈合,好像自己已經盡力,實際上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愈合以後的心不疼了。卡其也不再安慰鼠來寶,想鼠來寶這樣的人總有一套自己的方式安撫自己,解脫自己,根本不需要安慰。只是這一刻他感到了愈陷愈深的孤獨,朋友一個又一個地離去,在他的眼前倒下,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掙扎,永遠再也站不起來,他試著不去想這些,可就在眼前,怎麼讓人不去想,這種羈絆像一團繩索,卡其用它把自己繞了一圈又一圈,繞成了木乃伊,當眼淚劃過臉頰,所有的對錯都頃刻崩坍,孤獨的心縮在陰暗的角落里,只有這樣才能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