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冥山歷史悠久,又是大晉開國皇帝親立五所官學之一,多年來培養出的江左英才為朝廷做出過無數貢獻,其聲明和威望非一般江湖名門望族可及。
然而越是這樣的悠久的門派,就越是喜歡炫耀自己光輝的歷史,這位課堂上的老學究就是專門從上京請來的,為新生們講解基礎知識的。
瓏兒這批新生來山上已經一月有余,這一個月里他們每天都是學習山中的規矩,大晉歷史,章法,對于他們來說真正重要的修行之事卻從未接觸。
這些少男少女都是為了考取功名利祿而來扶冥山的,怎麼受得了這樣枯燥清苦的生活,所以老學究的課根本就沒人在意听,畢竟這與自己的仕途毫無關系。
而老學究似乎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也只是將頭埋在書本之間,機械的朗讀著書上記載之事。
但今天的課堂卻有所不同,因為這里來了一個新學生,那就是游塵。
與其他人不同,他听得無比認真,可能是因為他第一次來課堂上的好奇心,也可能是因為他內心根本對功名利祿無欲無求,總之,老學究的每一句話在他看來都是一個個新奇的故事。
神州浩土,廣袤無垠,除過人們最為熟悉的中土大陸外,更有海外的神奇世界。
中土大陸之上,人類一族盤踞中原之地,三百年前的聖戰之後,人類佔領西涼邊境,重兵把守,像一把插進敵人的利刃般,將原本一脈相承的妖族斬斷為南北兩支。
北境之地廣袤,綿延千里的飛雁山脈化作天然屏障,將北方妖族拒于北部苦寒之地。
南部妖族與大晉西南邊境相交,遍布原始森林,更有號稱死亡之沼的濁澤,妖族大軍難以突破。
三百年間,幾代先王勵精圖治,向西打通西涼連通西域的道路,向東建立強大的極東水師,將大陸的h p ng維持至今,盛世王朝,萬國來賀。
而這樣的繁榮盛景自然離不開不計其數的優秀人才,五所各有特色的官學應運而生。
江左扶冥山,以神秘的古山扶冥為基,獨攬江左六郡青年子弟,當世僅知的幾位仙人界至真強者之一,大晉丞相徐懷谷,便是出自扶冥山一派。修行功法以符咒陣法為主。
西涼典昌寺,位于西域與西涼的要道之上,相傳由一位來自西方的神秘高僧所建,因鎮寺之寶無字佛經而聲名遠揚,寺中佛家與俗家弟子,皆修行無邊佛法。
北境鄴北城,鄴北城隸屬北境大軍麾下,多少年來將門輩出,大晉的年輕將領多出于此。北境大軍肩負抵御北方妖族的重任,鄴北城的年輕學生修行的是戰場上的剛猛殺敵之術,心法招式自成一派。
濁澤名眾堂,建于濁澤之邊,大晉成立之後,整合南蠻各部族,共同抵御南方妖族。南蠻各族學子齊聚之地便是名眾堂。巫馬秘術種類繁多,詭秘莫測,名眾堂的修行功法是最為神秘多樣的。
司隸展輝館,五所官學中唯一一所建在大晉都城司隸上京的學院,為大晉首任丞相所創。展輝館中皆是文人儒生,修行功法以優雅的劍術為主,號稱集天下劍法之大乘,劍法總稱九十九劍。
除了這五所各有特色的官學之外,江湖之中的名門勢力更是數不勝數,人類之所以能與體格健壯的妖族相抗衡,正是因為仙道昌盛,百家齊鳴。
。。。。。。
盡管端坐書案之後的老學究只是埋頭照讀,但從小生活在鄉下的游塵哪里听過這些,單是這一個個陌生的名字便足以讓他心馳神往,熱血沸騰。
老學究稍微停頓了一下,拿起身邊的茶壺潤了潤嗓子,他用余光掃了一眼講桌下的眾人,果然每個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忽然,他將目光停在了一個坐在角落里的學生身上,那學生與其他人明顯不同,不是因為那壯碩的身材,而是那雙充滿求知欲的眼楮,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這樣的眼神了。二人四目相對,游塵心虛的低下了頭。
老學究緩緩起身,弓著腰,背著手,向游塵所在的角落走去。
學生們停止交頭接耳,將注意力放在了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講桌的老學究身上,沒人知道他要干嘛。
“這位同學,請你回答一下,五所官學之中,哪所是建在司隸上京的?”
老學究看著心虛的游塵,忽然發問。
游塵深深的埋著頭,冷汗直流,剛剛他听的最為認真,這麼簡單的問題他怎會不知道,只不過他不敢回答,所以只好一聲不吭。
“報告老師,我不知道。”
游塵身邊的瓏兒忽然像詐尸一樣站了起來,嚇得老學究差點一屁股栽倒在地。
瓏兒跳脫的舉動和老學究吃驚的樣子引得學生們哄堂大笑。
“不知道你站起來干嘛,再說我問的又不是你,我問的是這位同學。”老學究撫摸著胸口,平復著剛才的刺激。
瓏兒秀眉微皺,她沒想到平日里一直對學生們不管不問蝦老頭,今天竟然一反常態,眼看著就要露餡,她卻只能干著急。
“抬起頭來。”老學究不依不饒,用戒尺挑著游塵的下巴說。
“哦?我來這教書一月有余,怎麼從沒見過你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游塵一陣支支吾吾。
听老學究這麼一說,在座的學生們也有些吃驚,仔細一看,連他們也不認識這個壯碩的少年。
但他們之中,卻有一r n mi n色陰晴不定,這人便是游塵初來扶冥山之時,與他發生過沖突的杜興寶,寶公子。
寶公子看了看傻乎乎的游塵,再看看俊俏的瓏兒,心生疑惑,這傻小子莫不是跟端木姑娘認識?
“他不是清門的雜役嗎,怎麼偷跑進這來了?”
寶公子身邊的一個狗腿子認出了游塵的身份,小聲說著。
“哦?你認識他?”寶公子問。
“好像叫什麼游塵吧,是今年清門新招進來的小雜役。”
“這樣啊,既然知道他是誰,那就得告訴老師,這才是我們好學生的本分嘛。”
寶公子不懷好意的摸著下巴,對著他的狗腿子使了個眼色。
“他叫游塵,是清門的小雜役。”狗腿子忽然大聲喊道。
“清門。。。雜役。。。”
“清門的人是不能偷學的吧。。。”
“犯了門規,這下看他怎麼辦。。。”
學生們議論紛紛,多數都是在幸災樂禍,這群毛頭小子別的沒學會,瞧不起雜役倒是學會了,大家都在等著看游塵的笑話。
老學究看著眾人的反應嘆了口氣,他雖然不是扶冥山上的人,但他博古觀今,就算遠在上京城,山上清門之事他也早有耳聞。
游塵環顧四周,盡是對自己的指指點點,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明明自己只是想和他們一樣讀書學習,為什麼要遭到他們的冷言冷語。
他雙手抱頭,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痛苦,此情此景讓他想起了最開始的時候,那段他被人關在狗籠子里的時光,總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那時,他一樣也是什麼都沒做,卻要受到別人的厭惡與打罵,他被人罵作怪胎,禽獸,被唾棄,被疏遠,被囚禁。
直到游安,雯姐姐,瓏兒的出現,才讓他的生活充滿陽光。
可現在,他再次感覺到那股令人窒息的痛苦,他拼命的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就像小時候遮擋自己渾身白毛時那樣。那景象無助而心酸。
就在這時,游塵忽然感覺眼前一黑,好像有一張巨大的黑幕擋在他面前,但就在下一秒,伴隨著一聲響動,一絲光芒射進了他琥珀色的瞳孔。
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太陽,一顆他一直期盼的,無比耀眼的太陽。
“塵,快跑。”
只見瓏兒一下子將孱弱的老學究摔倒在地,用地門的土hu ng s 薄衫死死的蓋住他的腦袋。
游塵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瓏兒焦急的臉映入眼簾。
“發什麼愣啊,快跑啊。”瓏兒再次催促。
游塵的身體替他作出了反應,他起身跨過書案,奪路而出。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寶公子命令著手下的狗腿子。
一個個原本看起來十分儒雅的白衣學子,紛紛沖向逃跑的游塵,他們或摟或抱,企圖攔住他。但無奈,游塵體格強健,這些新生雖然都是有些底子的修行之人,可若單論力氣,他們之中少有能與游塵相匹敵的。
此時游塵的眼中只有散發著光芒的大門,那些企圖攔住他的人就像一道道枷鎖,他奮不顧身的向前沖刺,沒有什麼東西能攔住他前進的腳步。
就在他踏出大門的那一刻,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跟著瓏兒的這場鬧劇讓游塵意識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現在的他究竟還在害怕什麼呢,自己早已不是那個遭人厭惡的野獸了,從他有了家人開始,從他被賦予名字的那一刻起,他便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