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塵在那個破敗的院子里忙活了半天,總算是大致將成年累月的砂石和瓦礫清理干淨,雖然它依舊破敗不堪,但總算是能進人了。
孫伯抬頭看看日頭,日正當空,轉眼間就到了午飯時間。
他剛想招呼游塵休息一下,一起去跟他吃飯,可沒想到,游塵那比漏刻還準時的肚子,準點開叫,聲似悶雷。孫伯哈哈大笑,他的肚子跟他的人一樣實誠。
“好了小塵,別忙了,到飯點了,跟我一起去嘗嘗扶冥山的伙食吧。”
“嗯。”
游塵憨厚的點著頭。
孫伯沒有帶著他重回樹林,而是沿著另一條一條蜿蜒向上的小路走去。
小路之上雜草叢生,原先的路徑已經模糊不清,看樣子是廢棄了很久。在它旁邊依稀可見一個長滿青苔的石階,石階埋在峭壁之中,又長滿了青綠,若不是游塵看得仔細,很難發現。
他順著剛發現的石階向下望去,發現這樣的奇怪石階不止一個,它們相隔著毫不規則的距離,一點一點向下延伸。不像一般的樓梯那樣有一定的坡度,這些石階全都依峭壁而建,每一個都深埋峭壁之中,只漏出半截,上面布滿濕滑的青苔。
這些石階建造的巧奪天工,仔細一看,不難發現,沿著這些石階便可下到深淵底部。
游塵順著石階放眼望去,忽然感覺到漆黑的深淵中閃過兩條細細的白光,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反射陽光。他閉目聆听,微弱的玲玲之聲不絕于耳,仿佛是鐵環踫撞之聲。
孫伯將他的舉動看在眼里,他有些驚訝,游塵不光天生神力,連五感也優于常人,這細微的光線和聲音常人根本無法感知。
盡管察覺到了這些異樣,但游塵還是沒有貿然詢問,不該問的不問,這便是他對孫伯尊敬的體現。
“你听到了?”孫伯忽然開口。
“嗯。”游塵點點頭。
“那是一條鐵索橋,位于半山腰,懸空而建,是中間那座雪峰與群山的唯一連接。”
“那這麼說,埋藏在峭壁上的石階就是通向那座橋的。”
孫伯點了點頭,沒想到他連那些隱藏的石階都注意到了。
“這座雪峰是扶冥山的禁地,不過說是禁地,其實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秘密,只不過是山上有許多凶猛的野獸,更有傳說中的雪猿,歷代掌門擔心弟子誤闖,有生命危險,便將這里列為禁地。”
“不過就算不設成禁地恐怕也不會有人來的,先不說那條架在半空中,令人膽寒的鐵索橋,這些埋進峭壁之中的石階便難以發現,就算發現了,上面布滿濕滑的青苔,想要平安下去也是難事一件。”
游塵非常贊同孫伯的說法,的確,要想不走這條危險的道路進入雪峰,除非那人會飛。
“建造這些石階和鐵索橋的一定是位高人。”
游塵探出腦袋,看著深淵發出一聲感嘆。
“相傳鐵索橋是扶冥山一門的創始者所鑄,堅硬無比,萬年不腐。即便是三百年前妖族佔領中原之時,它也靜靜的守護著扶冥山的禁地。”
游塵靜立原地,望著高聳入雲的雪峰出了神,孫伯的腳步雖然不緊不慢,卻也不知不覺間將他拉出好遠。
孫伯招呼他趕緊跟上,游塵緩過神,趕緊跟了上去,但這座美麗的雪峰早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
沿著長滿雜草的小路一路上行,游塵來到了一處荒廢已久的籬笆院。院子里的石桌石凳倒的倒,裂的裂,雜草和藤蔓從石頭的縫隙中生長出來,盡是一派破敗淒涼的感覺。
孫伯沒有停下腳步,盡管四周被茂密的灌木包圍,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但他還是繼續向前走著。
他用枯槁的雙手撥開灌木,吃力的往里面鑽。
游塵見狀,趕忙上前幫忙,他走在孫伯前面,用粗壯的手臂為他開闢出一條道路。
行不多時,二人終于走出了茂密的灌木叢。
出現在游塵面前的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色,正對他的是一座既古色古香,又顏色艷麗的新奇建築,沒樓上的牌匾寫著三個大字“水月閣”。
這條沒有路的小路,竟然連通著水月閣與懸崖上的小屋。
“記住我剛剛帶你走的這條小路,以後你不必穿過清門復雜的樹林了,這水月閣旁邊就是主山道。”
“不過你從這里走的時候,最好還是注意一下,盡量不要被別人看見,這水月閣是扶冥山女弟子們休息的地方,還是不要引起麻煩為好。”孫伯尷尬的微微一笑。
游塵點了點頭,但其實他並不明白孫伯所說麻煩指的是什麼,從小到大他接觸到的異性就只有瓏兒和雯姐姐,雖然他正值情竇初開的年齡,可他對男女情愛之事真的是一無所知。
孫伯帶著游塵來到了主山道上,與剛上山時一樣,所有遇見他的白衣弟子都畢恭畢敬。
游塵注意到山道上的弟子雖然多,但他們都有序的向同一個方向走著。他嘗試著尋找瓏兒的身影,不過在這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他當然不可能成功。
孫伯看了看他,笑著說。
“這些學生都是去扶冥宮的,每年開山招生,扶冥山的掌門都會在主殿給新弟子訓話,講話結束後便是規模盛大的歡迎宴會,怎麼,你也想去看看?”
游塵沒有回答,只是重重的點著頭。
“好,那我們就去看看。”
說著,孫伯背著手,離開了人山人海的主山道,帶著游塵向另一條捷徑走去。
孫伯對這里的一草一木簡直達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在這偌大的扶冥山上,老人家就是一張活地圖。
。。。。。。
新弟子的宴會只有天地二門的學生才有資格參加,不過按照孫伯的說法,游塵加入的清門也算是扶冥山的一門,可不知是和原因,清門的雜役們向來不受待見,就在這些修行的弟子們衣冠楚楚的站在扶冥宮殿前的時候,他們正在後廚,大廳忙得不可開交。
孫伯帶著游塵來到了高處的棧道之上,從這里可以俯瞰到整個扶冥宮。
扶冥宮是扶冥山上的主殿,得名同樣來自于古文字的“扶冥”二字。相傳它的歷史跟扶冥山一樣悠久,千百年來,山上所有大型集會都在這里舉行。
扶冥宮前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碧水青池,池中錦鯉游動,水面睡蓮漂浮,一座白玉打造的精美拱橋橫跨其上,周圍似有紫氣繚繞,一派仙境氛圍。
正對宮殿的是一座巨大的廣場,由黑白雙色石磚鋪成。從高空俯瞰,廣場正中央是一個黑白分明的太極,周圍八個方位則分別鋪設成八卦的圖案。
天地二門的弟子此刻全都位于廣場之上,他們分立兩邊,藍色與hu ng s 涇渭分明。
看著這些英姿颯爽的白衣學生,游塵眼里滿是艷羨之情,他竟然也會突然幻想著自己也像他們一樣穿著整齊的以上站在那太極八卦之上。
他在棧道上努力的尋找著瓏兒的身影,但無奈太遠,縱使他眼力再好,也看不清臉。
這時,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緩緩從大殿走出,他穿著一身潔白的道袍,步態穩重,舉止儒雅。
跟在他身後的是兩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二人分別穿著藍色和hu ng s 的道袍。
這三人正是扶冥山掌門玄音道人和天地二門的兩位掌教。
他們緩緩邁過石橋,來到了廣場前面的高台之上。
身為扶冥山的大弟子,藍飛鳶早早就在高台上恭候著三位長輩。
“下面有請扶冥山掌門,玄音道人為大家講話。”
藍飛鳶提高嗓音,台下掌聲雷動,玄音道人緩步上前,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經過這幾日的k o sh 和等待,諸生辛苦了,恭喜你們通過層層考驗,順利加入扶冥山,同時也恭喜你們已經成功的將一條腿邁進了我大晉的gu n ch ng。”
“扶冥山創立至今已有千年。作為江左一帶最大的門派,這幾千年來,扶冥一門出過無數英雄豪杰,而修為達到仙人境的至真強者更是不勝枚舉。當世三賢之一,大晉丞相,同時也是我的老師,徐懷谷,就是我扶冥山的杰出代表。”
“作為五所官學之一,我們扶冥山的弟子在朝中也是大有作為,諸生雖然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但切記不可驕傲自滿,只有勤奮好學,他日才能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玄音道人的嗓音渾厚洪亮,就連遠在高處棧道之上的游塵都听得一清二楚。
台下的新弟子都被他慷慨激昂的講話打動,好像每個人都心潮澎湃,但游塵的眉頭卻微微緊鎖。
剛開始他還听得進去,可越听越覺得不對勁,他總感覺這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玄音道人,跟他認識的修道之人有些不一樣,盡管他認識的修道之人只有一個,那人就是游安。
修道,修的難道不應該是這世間的大道嗎?可為什麼他滿嘴都是功名利祿,光宗耀祖呢?游塵的內心不禁發出這樣的疑問。
“最後,求道之路清苦,還望諸生,不辭辛勞,上下求索。”
玄音道人以一句“上下求索”結束了他的講話,台下頓時發出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棧道之上已經听不清下面那散亂的掌聲,但游塵卻清晰的听見他旁邊發出的一聲冷哼,那冰冷的語氣讓他脊背頓生一股涼意。
“哼,還是老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