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皺著眉看著還無反應的凌然，右手緊緊抵在扶手上，聲音低沉問“凌大人既已為俘，該交代的還是痛快交代的好，省得本國公大刑伺候。”
被這些人一通折騰，凌然早回過神來了，不說話發呆只是不想去理會而已，听見成國公要用刑，凌然知道不能裝傻了，抬起頭淡淡道“國公想知道什麼。”
嘿！岳武心里那個氣啊，我問你，你不答，成國公還沒說什麼呢，你就全盤招了，以為這樣就能保住小命，做夢呢！
岳武冷冷一哼，成國公目光一掃，岳武把頭一撇沒吱聲。
“五皇子人在哪？”
凌然嘴角一抽“不知道。”
“你放屁！”凌然話音剛落，岳武就坐不住了，起身一腳把凌然踢個跟頭，接下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成國公見此並未阻止，事關皇子，岳武怎麼做都不過分，直到凌然快要撐不住昏過去了，成國公才叫住岳武停下。
凌然面上毫無血色，虛弱地咳嗽一聲斷斷續續道“我……真不……知道……”
“你還說……”岳武還沒散去的火氣又上來了，擼起胳膊還要在打，凌然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喊道“五皇子被抓走後被幾天逃走了，之後的行蹤我真的不清楚……別打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還是不知道！我！”岳武粗糙的大巴掌剛要落在凌然臉上，突然回過味來，改扇為抓，抓住凌然衣襟問“你剛才說什麼？殿下逃走了？”
“是……早逃了……”凌然哆嗦著嘴唇生怕岳武在給他來那麼一下。
反觀岳武嘴巴一咧，並不英俊的臉上笑開了花，心底的大石總算著了地。
不止岳武蕭奇亦是長舒了一口氣，不是岳武不信任鄭逸說的話，實在是他的消息太不靈通了，一天沒有李洪天出逃的消息，岳武這心就放不下來。
而成國公面上不顯，可這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高興。
雖說出兵前憬德帝告訴他皇五子能救則救，實在救不了……雲南更重要！
可皇帝的話能全信嘛！
現在說的好听，五皇子在憬德帝的心中何等重要，真要在自己面前侍奉閻王去了，等哪天皇帝計較起來，那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現在好了，危機總算過去了，只要這位殿下聰明些，不自個兒作死，平安帶回京城還是有一半可能的，還有一半可能直接被成國公忽略過去了，凡是往好了想嘛。
“是誰給你的膽量抵抗朝廷大軍，你的主子是誰！”這才是成國公真正想知道的。
成國公從未認為雲南發生的一切是凌然主導的，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沒有這個魄力，至于女兒說的閣臣謝烴人還在一家老少都在京城呢，造反？他敢麼？
說不得他們所有人都是棋子，一顆隨時可以丟掉的棋子。
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成國公才更心驚，什麼人同時牽扯數個四品以上大員，其中還有一個閣臣，為什麼自己一點風聲都沒听聞？
是以成國公才會由此一問，可凌然面對這個問題只是苦笑，“我可以說這個問題我同樣不知道麼。”
成國公嘴角一抽，像看白痴的目光看著凌然，而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蕭奇樂了，“知府大人，你在逗我們吶，連自個兒主子都不知道，你這幾十年怎麼活的。”
凌然長嘆一聲，道“我沒有主子。”
此話一出，成國公三人神色各異。
“我知道你們不會信，但我說的是事實。”
岳武忍不住問“我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實情？”
“……”凌然沉默一陣，成國公擺手阻止岳後繼續追問，很長一段時間沉寂，凌然緩緩開口了。
“在我剛上任的第一天，夫人就病倒了，我四處尋醫卻無果……”凌然神色悵然，“時間久了，我絕望了，我就想啊，夫人走了也好……走了，她就不會痛了……”
“可直到郎中說夫人只有三天性命時，一名自稱‘長老’的秀美男子出現了，他說……他說……”說到這里凌然表情變得異常憤怒，聲音突然拔高“他說夫人水土不服，得了一種罕見的病，只有當地極其稀少的藥石才能解救，藥石非但不能去根而且價錢非常貴，千金難買！”
“之後呢？你就利用職權收取民脂民膏是不是！”岳武听到這里見凌然沒有繼續說下去，自以為明白了，恨聲質問。
“之後啊……之後他提出了一個交易，只要我定時送給他們沒病沒災的活人，他們就會保住夫人性命，同時還會送上黃金作為禮品，我家里的老管家就是他們送過來照料夫人的。”
“再後來夫人還是走了，我呢？收的黃金太多了，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也不在糾結這麼做是對是錯，本以為這場交易一直持續到我離任……”
“是我太天真了，既然他們拿捏住了我，又怎麼會讓我輕松離任呢？這不，蝗災來了，自稱‘長老’的男子又來了，讓我不顧一切收集糧食囤積起來，或者是……燒掉！”
說到這里無論是成國公還是岳武顧奇臉色都變了。
“我無法，只得照做，我能做的只有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有一片淨土，可以催眠自己說我治下百姓是衣食無憂的，而廣南府城的百姓確實是雲南蝗災來臨後最幸福的。”
凌然頓了頓神情譏誚接著道“可笑那些富商，世家還有遠在京城的大佬們，手伸得夠長的，趁著蝗災竟想出了糧食倒賣這一招，卻不知這一招正合‘長老’他們的意。”
“雲南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事情越鬧越大，上面派了欽差，有些人慌了，只知道一味地遮掩，卻不想想，動靜鬧得這麼大，怎會把真相掩蓋的毫無痕跡，你說是麼，成國公？”
成國公听見凌然問話，眼神閃了閃，凌然也不指望成國公會回答，接著道“我只知道‘長老’他們的目的是人，活人越多越好，最近這段時間他們不僅需要活人了，還需要死人，死的人越多越好。”
“人？他們要這麼多人做什麼？”岳武困惑了，把雲南折騰的烏煙瘴氣，只為人？活人也算了，至少有些用處，死人用來做什麼？
“這你就要問他們了。”
“你給他們送去了多少人。”成國公突然問道。
凌然眼底閃過一縷迷茫，“大概……有近兩萬了吧……”
兩萬！
成國公臉變了，在任何年代，人口都是一個國家的根本，何況這是兩萬人啊！如何不讓人心驚。
“這麼長時間失蹤了近兩萬人竟沒有一個人察覺？”蕭奇驚叫，這些官員都是白痴嗎？
“剛開始時，不是沒有人上表這里的異常，結果上表的和送信的全死了，尤其是蝗災來臨後，各官員府邸莫名死的下人不計其數，還有好些也是他們的人。
在後來，五皇子來了廣南府，‘長老’他們同樣發現了送信人，不過這一次送信人的身手不錯，同時五皇子已經到了我的地界，有五皇子這麼尊貴的人存在，他們下意識里不在懼朝廷，于是在送信人逃走後並未繼續追擊，只是誰也沒料到這個養在深宮里十幾歲的少年會在近百人的監視下逃走，更沒想到他會給我們帶來這麼多的麻煩。”
“說到底，若沒有這個變數，雲南，恐怕最終剩不下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