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謹身殿內一片狼藉,滿地奏章,憬德帝冷眼看著戰戰兢兢地群臣,冷笑道“好,很好,你們很厲害,雲南大部分地區遭遇蝗蟲,你們竟然無動于衷,把朕當傻子蒙在鼓里,有本事你們繼續瞞啊!繼續裝啊!怎麼,死人了,遮不下去了,把一堆爛攤子推到朕這來?讓朕罪己詔?你們好大的膽量!”
李洪天興沖沖也被經過通報大咧咧進來,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恨不得立刻轉身跑去坤寧宮揪著皇後蕭氏地衣領大罵,這就是你說的心情不錯?氣的就差把京城燒個半邊天也叫好心情?消遣我哪!
憬德帝撇眼躡手躡腳進來地李洪天,漠然道“你有事?”
“呼∼”李洪天緊張的心情微微放松,還好,憬德帝懂得克制,沒把怒火燃燒在自己身上,看這模樣是不能提出宮了,李洪天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既不引火燒身還能全身而退的理由,眼瞅著憬德帝越來越黑的臉,李洪天心中更加忐忑,沒經過大腦脫口而出“兒臣有對付蝗蟲的辦法。”
此話一出李洪天恨不得給自己倆巴掌,這不沒事找事嗎,裝稚童裝上癮,智商下降了啊!
反觀憬德帝眼神深邃,怒氣收斂,難看喜怒。
大學士謝烴眼珠滴溜溜轉,想到把憬德帝怒火轉移的好辦法,于是跳了出來,滿臉不屑,口氣相當惡劣沖著李洪天質問道“五殿下好大的口氣,百官這些天難以想出辦法,你一稚子張口便說有辦法,你的老師沒教過你什麼叫廉恥嗎!”
李洪天臉一黑,沒等他說話,徐清不樂意听了,怎麼著他也教了李洪天數年,面對謝烴編排倘若不吱聲豈不是說堂堂首輔怕了他。
徐清對上謝烴的眼眸淡淡道“謝大人是在批判我麼!”
“若你只教出滿嘴胡謅地學生謝某人無話可說。”謝烴冷笑,絲毫不懼徐清。
“呵,怎奈我是由陛下認命為五殿下教書,謝大人是在說陛下識人不明麼!”
“徐建行!”謝烴大怒,幾欲吃了他的心都有了,面向憬德帝下拜惶恐不安道“臣萬死。”
憬德帝眼神一閃,笑問李洪天道“皇兒可認同謝閣老地訓示。”
李洪天悠然一嘆,似沒看見徐清遞過來地眼色道“謝閣老教訓的是,小子受教了。”
此話一出憬德帝眼底冰冷一閃而逝,徐清的臉色更顯難看,堂堂皇子怕了臣子,不敢當庭辯解,豈不令人失望。
卻不料李洪天接著道“可憐兒臣無權無勢,僅僅一句踐言,某些人就忍不住過來踩兩腳,是自己想不出來主意怕擔責任呢,還是本身有錯意圖轉移大家視線呢?”
真真正正的晴天霹靂,謝烴本以為李洪天會辯駁兩句,自己準能找理由反駁一二,既能不惹憬德帝厭惡,又能顯示對家國上心,免了辦事不利欺君罔上的罪責,誰料李洪天竟說出如此誅心之語,你一臣下欲要把天家子弟踩在腳下,活膩味了嗎!
想到這句話帶來的後果,謝烴連忙叩頭哽咽道“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
“謝大人是把所有人當傻子,還是一味掩耳盜鈴把之前說出的話過濾?什麼叫廉恥?什麼叫胡謅?小子不才,請謝大人賜教!”李洪天立刻打斷他的話語,得理不饒人地質問。
李洪天的脾氣並非表面上那麼和煦,有一種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你要讓我不好過,我讓你生不如死的決絕,顯然,他的表現把憬德帝和徐清嚇了一跳,徐清張張嘴不知該如何勸解。
憬德帝垂下眼簾沉默片刻道“皇兒說有對付蝗蟲的辦法,不妨說說。”
李洪天眉頭微蹙,冷眼瞅了謝烴一眼,道“父皇……”
沒等他說話憬德帝抬手道“謝卿無心之言,朕還沒糊涂,起來吧。”
李洪天臉一下子變了,一句無心之言立刻把李洪天的路堵死了,憬德帝說了謝烴是無心的,你若挑他的毛病無疑是和皇帝較真了,就這麼算了,又不甘心,想他李洪天除了那個人楊子奕外什麼時候被人指著鼻子罵過。
“咳!”徐清干咳一聲若無其事道“陛下說的是,楊大人覺得呢?”
現在一旁看熱鬧地同在內閣為官的楊修突然中槍,身體霎時僵住,惡狠狠剜了徐清一眼,躬身施禮道“臣復議。”
提起楊修不得不說,自從五年前憬德帝听其踐言,命徐清為李洪天之師後,徐清沒少和他鬧騰,為此二人曾多次大打出手,可謂不打不相識,二人關系倒是比以前好上許多,反倒謝烴身為次輔攻于名利,向來與首輔徐清不對付,在內閣中顯得人單勢孤。
這些年李洪天沒少暗中關注朝堂動向,對此了解一些,眼見沒人站在自己這邊,李洪天縱然不甘,也無可奈何,最後只得道“若兒臣的法子可用,父皇是否可以答應兒臣一個小小的要求。”
“哦?”憬德帝挑眉,撇眼謝烴,內心止不住疑惑,什麼事情讓非常記仇從不吃虧的兒子寧願放棄攻擊謝烴的機會?
“說說看。”
李洪天眨眨眼,“這麼說父皇答應了?”
憬德帝一噎,隨即板著臉喝道“胡鬧!金口玉言,朕豈能隨意許諾!”
“父皇,謝閣老有欺君之嫌,父皇萬不可縱容,免他人效仿啊!”
憬德帝臉一抽,深吸一口氣,看著李洪天不語,一旁三閣老六尚書心驚膽戰地看著父子二人斗法,內心最煎熬的就是謝烴,心里那叫一個‘悔’啊,生怕憬德帝放棄了他,成為斗法的犧牲者,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可小心髒也受不住啊。
“父皇,兒臣只有一個小小,很小很小的請求……”李洪天腆著臉小心解釋,沒錯過憬德帝眼底地懷疑,捫心自問,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還別說,憬德帝一丁點都不相信李洪天提出的僅僅是小小的要求,真要是小要求恐怕不會在謹身殿提出,而是不打招呼立馬做了才是他的風格。
“父皇……”
“朕考慮考慮。”
這回輪到李洪天無語了,總不能逼著憬德帝答應吧,真做了估計會死的很慘,李洪天很現實,所以認命了。
“有一種藥劑只要撒在水里,灌溉在田地里,一周內大部分蝗蟲消失,這種藥劑只對蟲類起作用,不必擔心傷害到食物。令外飼養大量鴨子以及蜘蛛,尤其是收割後不要把稻草隨便燒掉,而將其放在田里,為蜘蛛營造良好的‘生活環境’,只此兩點蝗蟲問題迎刃而解。”
“五殿下未免太樂觀了,世上若有這種藥劑為何沒人听說,還有一群鴨子蜘蛛就能解決蝗災又是從哪听來的歪理!”李洪天話音剛落,謝烴又不甘寂寞地插嘴道。
李洪天神色一冷,對其愈發厭惡,語氣不免生冷“看來謝大人有更好的辦法,不如說出來大家參考參考。”
楊修很無奈,謝烴一味和李洪天對著干,徐清作為老師又不便插手,看著憬德帝面無表情的臉也是指望不上,和稀泥地重任只能落在他身上,“殿下,謝大人也是好意提醒,只是不太會說話,請殿下見諒,謝大人本意是問殿下居于深宮,從何處得來藥劑?以防圖謀不軌之人趁機鑽空子害了殿下。”
“呵。”李洪天微微一笑,看了左右全都認同楊修的疑問,搖搖頭道“藥材能治病救人也能制毒害人,反過來蝗蟲比人還難對付?父皇,兒臣時常翻閱旁門左道您是知道的,恰巧其中有一篇講述與人無害的藥劑……”
“五殿下何以保證一定與人無害!”楊修听著謝烴地口氣輕嘆,面上恨鐵不成鋼,他就搞不懂謝烴與正得寵的皇子較勁對他有什麼好處?
不止他不解,李洪天同樣不解,十一年居于深宮,與外界毫無接觸,怎麼惹了這位老大人處處和自己過不去。
“你可能保證人吃了粘上藥劑的東西沒有問題?”憬德帝自動過濾謝烴的問題,向李洪天問道。
李洪天歪頭略微思慮道“兒臣不敢保證,但兒臣想問父皇,田地里還有哪怕一成收成麼?”
憬德帝臉色一變,看向徐清,徐清苦笑躬身道“據報,蝗蟲過境顆粒無收,百姓死傷過萬。”
李洪天雖然有預感情況不會很好,卻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又問“先生能否說說具體哪些地方?”
徐清看了看憬德帝,見憬德帝點頭方才道“其中永昌,廣西府最為嚴重,其他多多少少殃及池魚,糧價上漲,大部分百姓吃不上米糧……”
很明顯,餓死,b o lu n,流亡以及‘吃人’的官吏,百姓又怎會有好結果?
“之前有過這般……慘烈麼?”李洪天想了半天才想出這個詞問道。
徐清深吸一口氣道“這是第一次,蝗災剛開始時做了應對措施,結果卻越滅越多。”
徐清話音剛落,李洪天神色一怔,低頭想著蝗災大批量出現的因素,憬德帝叫了幾次見其不應,于是揮揮手讓徐清幾位大臣退下,來到李洪天身前不語,亦是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