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選在深夜兩點等在“午夜”附近，而不是在營業時間進去把她嚇走。我想等她獨自出來的時候強行拉走她。可她出來的時候，卻不是一個人。
又是那個男人！摟著她的肩，而她乖巧的小鳥依人。她和男人一起坐進車後座。很明顯，他們不打算離開，而是……
我安靜的走過去，我苦笑著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自虐傾向，為什麼要選一個這麼難搞的女人，為什麼明知道她心里沒有我，卻還苦苦堅持，為什麼明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我還要走過去。
我沒有打擾他們，甚至俯下身躲到車外，坐在地上。我能听到那一聲聲熟悉的哼吟，但卻比對我時更加快樂放縱。他逗，她笑，他們談天說地。
過了很久，那男人突然停下笑聲，淡淡說︰“那天你去他家出來的晚了，發生什麼了，你讓他踫你了？”這聲音很淡，很冷，但我感覺不出憤怒，是一種很無情的平淡，和她的語調很像。他說的是lin來我家的那晚嗎？他在外頭等lin？
“嗯哼。我在里頭呆了多久，就和他好了多久。”
“哼，你主動送sh ng m n，有哪個男人能忍住。”
“你不就忍住了，難道你不是男人？”
“我和別人能一樣嗎？別人是你的玩具，而你，是我的玩具。話說回來，這個玩具你還打算玩多久？你花在他身上的時間有點長了。”
“他太不解風情了嘛，情商低的人好控制卻也不好控制，他的理智太強，差點就讓他逃了。”
“哼哼，要是讓他逃了，你可就輸了，我的要求……”
“你急什麼！現在我的成績可比你好多了，你看看我下手的人，有哪個恢復的？再看看你手下那些女人，有多少都開始重新生活了。你可是輸了我太多了，就算我放跑一兩個目標也不會輸給你，更別提我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目標。”
“是，我輸，那現在讓我再輸一次，怎麼樣？”
“混蛋！明明是你輸，怎麼每次都好像你贏了一樣，你想怎樣就怎樣！”
“呵呵呵，那我就做一次弱者，被你壓一次好了。”
我兩手壓住耳朵，我不想听了！不想听了！可我為什麼無法離開！為什麼我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什麼叫目標！什麼叫在她下手的人！他們在賭什麼！我也不過她手里的一張牌嗎！一個玩具嗎！為什麼她的聲音怎麼也擋不住！為什麼那柔媚的聲音還在傳進我的腦子！
心里不知是**是不甘是痛苦還是憤怒的火焰在炙烤我的靈魂。我放下手，站起身，就站在車邊，窗外，我直直看著里頭，我想讓他們窘迫，但窘迫的還是我。
她豎著身子，雪白玲瓏的**沒有遮攔，她淺笑著看著窗外的我，沒有一點意外神色。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她早就知道我在外頭，她是故意的？難道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故意說給我听的嗎？現在的舉動也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話的內容到底是真是假？
她突然開始穿衣服，俯身親吻男人，告訴他馬上回來。她下了車，叫我跟她走。我回頭看了眼男人，他開了一半窗子，點起了煙。臉上掛著邪氣的笑容，眼楮卻是和她一樣的深黑，是會吞噬人命的深淵一般的黑。
我跟她走到小巷里，她的手握著拳頭，伸向我，似要遞給我什麼東西。我攤開手。看著她白嫩的拳頭放在我的手心，她的手是那麼小。她張開手，又收了回去。我的手心是一顆奶糖，這是她第一次幫我靜心時給我吃的糖，也是我從她那得到過最多的東西。
我心中有千言萬語，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笑得一臉輕淡，雙眼還是那樣平靜神秘︰“如果你不嫌我髒，那這糖就吃了，然後忘了我。開始也是結束。但如果你嫌我髒，你就把糖扔了，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就行。”
“所以橫豎都是要分開對嗎？”我苦笑的開口︰“我的意願一點都不重要嗎？”
“你的想法決定都重要，我無法左右，但我的想法你也改變不了，我喜歡不上你，剛才的話你也都听見了，如果想保重你自己，就不要再靠近我。對我來說，我們結束了。”
她從我身邊走過去，我抓住她︰“那晚你是故意的嗎？故意親我，故意勾引我，故意讓已經快要忘記你的我，再次迷上你，還沉迷得比過去的每一天都要深，真的全是你的計劃嗎？”
“是。”她頭也不回的答道︰“你是我的玩具，玩弄別人的心，破壞別人的未來就是我的樂趣。心情升上天堂又掉進地獄的感覺如何？”
“你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她回頭，一側唇角越來越深，笑得邪氣非常，就像剛才車內的男人一樣，好像一個惡魔，邪氣又美麗，讓人一不注意就會被勾下地獄。她將手從我的掌中慢慢抽出，最後說了一句︰“是真是假重要嗎？只要你相信就足夠了。不要懷疑我，相信我，只有離我遠遠的才能正常生活，否則，我會讓你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遠沒有回到現實的可能。你難道舍得你的事業嗎？”
是，我舍不得，所以我放走她了。我看她上了副駕駛座，車子發動離開。我什麼也听不到了，我緊緊握住手里的糖果，心髒也感覺到被緊緊捏住的感覺，我覺得我如果再不放手，我的心髒會給我自己捏破的。我應該把這顆糖果丟出去，這是我現有的，唯一她送我的東西，只要丟掉了，我就能忘掉這個壞女人了。但我放不開，放不開！
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放不開，越是想忘記的，偏偏是想得最多的。
我的生活越來越沉悶，混亂。除了投入近工作之外的時間，我都在想她，一直想她。我憤怒于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腦子，我明明是想要忘記她，卻一遍遍的想著我們的相處，從相遇相識到親密，到分開。我依舊不確定她那晚的話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她是憑什麼選上我的，又憑什麼確定我會迷上她，忘不掉她。她其實根本沒做什麼，只是在關心我而已，除非她會讀心術，會預知未來，否則她怎麼可能算得那麼遠。
謊言，一定是謊言。我不相信她是那樣的人。這是我想了很久很久得出的結論。就算她想逼我放棄她，也不該用這種方法，她怎麼能那麼貶低她自己。我要找她問個清楚。
“別傻了。我憑什麼為你做到這個地步，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愛信不信。我說過讓你別再來找我，這次就算了，以後別再犯了。”
我想過她不會輕易承認，但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決絕冷漠的趕我走。
“我是客人。”
“現在不是營業時間，客人先生，我們關門了，明天請早。”
“只要我不同意我們就沒有分手，你還是我的女朋友。”
“哼哼，我都給你戴綠帽子了，你還不肯分手？”
“我沒有輸給他，我是輸給你了。你不讓我了解你，我該怎麼讓你快樂。”
“我也沒讓他了解過我，他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把我看穿了，這就是你做不到的。”
“我是不懂你，但你也可以告訴我，讓我試著去理解。過程可以有很多種，只要結果對了不就好了嗎？”
她嘆了一聲︰“如果有一個天生的盲人問你，天是什麼顏色，你會怎麼回答。”
“藍……”我剛張口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藍色只是一個名詞，盲人不可能沒听過天是藍的，但我無法讓他明白什麼是藍色。她是想告訴我，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看到不同的東西，她無法用語言讓我明白她的心思。但我依舊堅持的說︰“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不能理解。”
她看了我兩眼，抬手指著窗外︰“你看外頭的路，是什麼樣的？外面的世界是什麼顏色的？通往未來的路在什麼方向？終點是什麼樣的地方？白天的陽光照在你身上時是什麼感覺？”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窗外的路。路就是路，還能是什麼樣的。世界自然是色彩斑斕的，雖然我對那些色彩沒興趣，但確實挺漂亮的。未來的路誰會知道呢，但就是不知道終點才有拼搏的樂趣，不是嗎？至于陽光，自然是溫暖的，舒服的，雖然不排除盛夏時的陽光，炙熱得讓人討厭。
她收拾好東西，趕我出門。臨走時她說︰“d n不用急著告訴我，因為你現在的d n肯定不是我要的d n。”
“你需要什麼d n？”
“等你看到的那一天自然就會知道了，如果那時你還堅持不分手，那我就成全你。可我肯定，等到了那一天，我對你絕對不再重要。你也不要想著隨便編個d n給我，你回答的機會只有一次，下次見面你必須給我d n。我們是在一起還是永別，就看你的d n了。”
我不知道她想要什麼d n，但肯定不是正常人能答出來的。我問了許多同事，他們都以為是腦筋急轉彎，還樂呵呵的想了很久，可惜每個人的d n都是平凡無奇的。我在找經理簽字的空檔，也順口問了經理一句，他眼中的路是什麼顏色的。
經理意外認真的想了下說︰“金色的，就算不是金色，我也會把它染成金色。”
我大概明白這問題的意思了。所謂的路，是心里的路吧。但每個人的d n肯定是不一樣的。lin想要的d n是什麼？
我為了想這些問題，花費了所有空閑的時間，包括睡眠時間。因為思考讓我的頭很疼，疼得晚上都很難入睡，所以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還是在想。有時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可入睡了還會做一些奇怪的夢。有時我會夢到lin在我懷里笑得很甜，有時她卻在別人懷里嘲笑我，有時我會夢到自己站在陽光下，可陽光卻是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
我剛開始是為了想找出lin希望的d n而苦苦思考，可後來漸漸的變成我自己的迷茫。我想知道我的路是什麼顏色的，我未來的方向在哪里，我希望的終點是怎樣的。我想啊想，卻想不出一個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希望走的路，如果說我最大的堅持，那就是完美的面子了。可我的面子早就破碎過，所以現在也不是那麼在意了。
我連自己想走什麼路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是什麼顏色的呢。我一如既往的努力工作，卻越來越力不從心，因為我找不到目標也就沒了動力。但我不想認輸，我只能支持再支持。終于在某一晚，我夢到兄弟，他坐在病床上對我說︰“我累了，只是累了，不需要發生任何事，不需要任何打擊，我只是累了……”
我睜開眼楮，平靜的眨了眨，兄弟就是這樣累的嗎？因為沒有方向，也找不到方向，只能閉著眼楮硬撐著，滿足家人長輩的期望。他累到最後撐不住了，那我呢？我也會落到他的下場嗎？我也會變得像他一樣瘋狂嗎？我突然很好奇，兄弟眼中的路是什麼樣的。
我請了假，去了精神病院，找到兄弟的母親。再次見面她的模樣讓我驚訝，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可這位五十多歲的小老太已經白發蒼蒼，皮膚蠟黃，眼楮渾濁得好像一個將死的老人。看到我也異常的平靜，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這讓我很擔心她是不是還能和我正常對話。至于曾經的同情，我已經一點都揚不起來了。這其中的原因我不想去想，我不願意承認自己變成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即使我心里早就明白。
“阿姨，你還認得我嗎？”
她看了我一眼，又淡淡的轉開視線︰“我有沒瘋，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她平淡的話語讓我驚訝，我還真沒想到你堅持了這麼久，變成如今這樣，都還保持著清醒。
她譏諷的哼了聲︰“怎麼，很驚訝？放心吧，在你這個sh r n凶手瘋之前，我絕對不會瘋的。”
我走到她的床邊，對躺在床上根本懶得看我一眼的她說︰“阿姨，我今天不是來吵架的，我只是想問問你，肖杰他有沒有對你說過外界是什麼顏色的，或者未來的路是什麼樣的。”
我的話好像觸到了她的開關，她突然彈起來，瞪著我︰“你怎麼知道！”
“他說過？”我有些激動，兄弟和lin的眼神很像，他的d n肯定是可以參考的。
她觀察了我一會兒，突然垂下眼，回憶著說︰“他還在大學時，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喝醉了，被人送回來時已經睡著了。我給他擦臉的時候他突然睜開眼楮，迷迷糊糊的對我笑，說‘媽，你渴望未來嗎？對未來抱有希望嗎？’我以為他說酒話，就沒理會，他又說‘媽，如果沒有你，我早就走不下去了，這麼黑的路真是太可怕了，我分不清方向，看不到周圍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我喘不上氣，直不起腰，邁不出腳，可我還得逼自己一步一步的走，每一步我都覺得會踏進深淵里，每一步都膽戰心驚，我不想走，可不能不走，好累，真的好累。’他說著就哭起來，我當時還笑他像小孩子一樣。也早就忘了這件事。可在他走之後我時常會想起他這些話。還有在這被折磨的時候我也會想起，要不是我的記憶太深，我都要以為是自己瘋了，我居然會以為自己的孩子有自殺傾向。呵呵呵，怎麼可能！”
我靜靜看著她，她笑得很瘋狂，聲音嘶啞。等她平靜一些了我才說︰“你早就知道他不是被我害死的，你早就想起他有自殺傾向，可你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疏忽害死他，所以你把錯怪到我頭上，不惜毀了我的生活和未來，只為了讓你的心里好受一點。”
“你閉嘴！他那時不過是說酒話！酒話怎麼能當真！他那時不過是讀書累了和我這個當媽的撒個嬌！你這個外人！你這個凶手！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呵呵……我真是笨，我居然還心生過愧疚，看來學會無視果然是對的。肖杰懦弱不負責的輕生，丟下一堆爛攤子，而他媽又是個死不認錯，推卸責任的女人，雖然喪子很可憐，但可憐人終有可恨之處。在別人看來沒什麼，在她看來更是理所當然，但于我來說，她就是罪不可恕。
我停下笑聲，莫測的盯著她︰“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在病房外和另一個女人的對話，我和肖杰都听到了。你們說肖杰根本就不想死，不過是在裝模作樣想以死要挾。听完你們的話後，肖杰對我說，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打擊或困難，他只是累了，再也撐不住了，他想要解脫，明明想死的人是救不回來的，可他卻連死都死不好。你沒看到他說這些話時的表情有多痛苦，你們的話讓精疲力盡的他覺得自己是個連死都不會的廢物。就算沒有我留下的水果刀，他一樣可以找到任何工具，殺死他的不是我，是你們，是你。肖杰早就向你求助了，可你自以為是的把他的眼淚和痛苦當成任性。你養了他二十多年，卻從來沒有發現過他根本不想笑，一直是在強顏歡笑。害死他的，是你這個不稱職的母親，你根本不配成為母親。你不過是個自以為是又自私自利的女人。”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嘴里嘟囔著“不是不是不可能……”。
她能不能接受與我無干，我曾經不忍心告訴她，也不知道如何讓她相信，可今天，我再沒有顧忌。我沒再停留，轉身離開。我剛走到門外就听到門內傳來淒厲的叫聲。她在哭，但，與我何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