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滋味很誘人,可依舊只有一夜而已。那夜之後,不管我怎麼改變生活習慣,怎麼去留意身邊的細節,時常放下手頭繁重的工作去看看綠景,品品清茶,雖然讓我的工作效率得到提升,大腦得到放松,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依然會想起她。
我又去找她了。我想念她親手放進我口中的奶糖,還有她不小心從我唇上劃過的柔嫩指尖,我想念她親手泡得茉莉香茶,那是我無論如何都沖不出的味道和感覺,更別提我還需要她用清甜溫柔的聲音來開解我,安撫我因為見不到她就無法平靜的心。
“抱歉,我知道總是害你晚回家很不好,但我真的沒辦法,我必須要告訴你……”
“你喜歡我。”她背靠著已經上了鎖的門,邪氣的笑著︰“你是不是又想說,你是真的喜歡上我了。”
我剛張嘴想要說是,可她就先問我︰“我叫什麼名字?我多大年齡了?我除了工作之外的時間都做些什麼?有什麼愛好?你了解我什麼?你能喜歡我什麼?我的臉?”
我無言以對,我對她什麼都不了解。可我是真的真的一直在想她,沒有一夜是不想的。難道我真的只是喜歡上她的臉?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唉,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啊。”她突然幽幽嘆息的說︰“你失眠幾天了。”
我猶豫了一下,實話回答︰“從上次見你之後。”
她靜靜的看著我,突然說︰“閉上眼楮,張開嘴。”
我這次沒有立馬照做,而是朝左右看了看,雖然路上沒有人,但這還是路上,我們就不能進門去嗎?我正要回頭,可還沒再次看清她的臉,雙眼就被一只小手粗魯的蒙上。它是柔軟的,還帶著類似花香的酒味。我听到她不耐煩的說︰“你老是顧忌這麼多怎麼可能輕松得起來,難怪你根本靜不下來,我看你還是依賴我能幫你靜心而已,張嘴!還磨蹭什麼!”
我抿了抿唇,我想先反駁她幾句,我真不覺得自己只是依賴她。可我無從開口,因為我也說不出喜歡她什麼。我只能听話的張開嘴。
她在我嘴里塞了一塊巧克力,放下蒙我眼楮的手,直接轉身走開,很瀟灑的背對我揮揮手說了句晚安。
我看著她削瘦的背影,我感覺不舍,真的不舍,特別是在她把手從我的眼上拿開時,讓我感覺在一瞬間失去了很多,心里空落落的。這樣的我還能算是“本來無一物”嗎?我多想告訴她,我真的不是在自尋煩惱。
接下去的每一天,我都會去“午夜”,作為一個客人,名正言順的要求她听我說話,陪我說話。我也不用再苦苦翻覆難眠,因為每當我要離店的時候,她都會給我一樣東西安撫我的心情,滿足我的渴望。
她最經常給我的就是奶糖,有時是一張寫著晚安杯墊,有時她會調皮的趁我不注意塞給我一片檸檬,看我酸到糾起臉,她就會咯咯咯的笑得很開心。昨天她給了我一顆櫻桃,而今天……
今天是周末,我坐到很晚,我想等她下班,我懷念只有我們兩人的時間。她也沒有趕我。在只剩下我們的時候,我對她說︰“我確定了,我每天都想見你,不是因為你能安慰我,是因為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你喜歡我什麼。”
她再次提出這個問題。但這一次,我答得出來了︰“錢鐘書曾說‘女人有女人特別的聰明,輕盈活潑得跟她的舉動一樣,比起這種聰明,才學不過是浮泛的渣滓。’我的確不了解你,但所謂的了解和才學一樣都是外在的東西。從你溫柔的關心我開始,你的聰明,你的神秘,深沉,穩重,還有淘氣。我不否認你漂亮的容貌也是一個原因,但漂亮的女人不少,我偏偏對你念念不忘,只因為你的‘輕盈活潑’實在太吸引我。”
她點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又說︰“可我不打算戀愛,你的‘喜歡’注定沒有結果。”
“你不能試試嗎?我會對你好的,你也算了解我,我學習好,工作認真,成績收入都不錯,但我不是個很聰明的人,卻是個死心眼的人,我如果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她輕笑了下︰“你知道多少人說過喜歡我嗎?難道有人表白我就要答應嗎?你知道如果我答應和你試一試,之後會有多少人來和我要求試一試嗎?我可沒有一個大後宮來安置三千佳麗。”
“那我們不說出去!”我抓住她的手,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柔軟,從她蒙過我的眼楮之後,我就一直渴望著能再踫踫它,而她沒有掙扎,沒有拒絕,這讓我看到希望︰“我以後都在你下班後來,我沒有什麼特別要求,我只希望每天能見見你,你給我個機會,如果我讓你不開心了,給你添麻煩了,你隨時可以趕走我,但如果我讓你感覺不是那麼壞,你可不可以和我說說你的事,讓我也了解你一些,或者,或者和我更親近一些。”
她很干脆的答應了,沒有提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說想要休息,就讓我回去了。我想送她,可她拒絕了。但我還是很開心,她終于沒有再否定我的感情,終于相信我,也給我機會了。那一夜我睡得很香甜。
接下去,我們交往的第一天,在我試圖再次和她牽手的時候,她單方面的結束了我們還算和諧的交談。
第二天,我不敢再主動,我只能小心的詢問她,是否允許讓我靠近。而她同意讓我坐在她身邊。我很開心。
第三天,我的心情有些沉悶,並不是因為我又遇到什麼大事,而是因為我覺得她對我越來越冷淡了,比我們還是陌生人的時候還要更加冷淡。
第四天,我向同事詢問了戀愛經驗,他告訴我要懂得保持距離,如果讓自己太過卑微倒貼,對方根本不會珍惜。于是那晚我在沒有告訴她不用等我的情況下,沒有去“午夜”。我以為她至少會來條信息詢問,可,我一直等到天亮都沒有。
第五天,我問她為什麼昨天沒有關心我不來的理由。而她只是嘲笑著說︰“你果然想和我玩欲擒故縱。但你要弄清楚了,欲擒故縱對付對你有好感的人有用,但對一個對你沒感覺的人,根本起不到刺激作用,因為對方不在乎。”
第六天,我又沒有去,不是欲擒故縱,而是因為我在難過,不管我怎麼對她表達愛意柔情,她的d n都是“不在乎”。但我想了一晚,她本就是個很冷靜也神秘的人,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容易陷入情愛也是正常的,這本來也是她吸引我的魅力之一。
第七天,我去見她,卻看到另一個男人坐在本該屬于我的位置上,擁著她,親吻她。她柔柔的微笑,沒有拒絕。那男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她笑得十分開心。
我是個沉悶無趣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給她好的,怎麼讓她開心,可我虛榮,驕傲,我放不下面子。在得到機會之前,我以為自己會為了她付出一切,可有了機會之後,我卻希望她主動一些,希望她主動喜歡上我,主動靠近我。我認為這是應該的,我們還什麼都不是的時候,她不是就對我很好嗎,為什麼交往之後,她反而連見我都不願意了。
卡倫•霍妮說過︰我們可能很難發現,在所有那些古怪的虛榮、自負、要求和敵意後面,有一個正在受苦的自己。我們感到自己已被永遠排除在一切使生活值得一過的歡樂和享受之外;我們意識到即使我們得到了希望得到的一切,也不可能真正享受它。
我退到馬路對面的陰影里,等到那個男人離開,可lin沒有出來,我走過去,發現她居然很平靜的看著窗外的我。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明知道我在外頭,還要和別人親近,我不敢進去,我覺得她會和我分手,也許她會告訴我她有 i r n了,而我將成為過去式。
我不想卑微的祈求,所以我沒有進去,我甚至沒敢再看她是什麼表情,我逃走了。
我想了很久,我真的有那麼喜歡她嗎?她到底有什麼好的,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又是被她的什麼地方吸引了?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她看似貞潔卻在私下如此,這種女人,還值得讓我失眠嗎?
我開始專心工作,沒有一刻讓自己空閑,我不再去想所謂“靜心”,也不再去想lin,就好像我從來不認識她一樣。我看似回到了正常生活,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還沒有和她分手,我就算告訴自己不在意,可我還是做不到和她分開。我在堅持什麼?自己愚蠢的虛榮心罷了。因為她是許多人渴望得到女人,不管她對我有沒有感情,她是我女朋友的事實沒有改變,就算沒有人知道,但我知道,她也知道。
我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從開始的失眠,到現在的習慣,我想我可以放下她了。也許再過段時間,我就能徹底放掉她,不會再害怕被分手而不敢見她一面。我雖然有些悵然卻也充滿期待的時候,她卻出現了。
lin敲開我門,在凌晨兩點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站在門口沒有讓開,沒有請她進去,也沒有關門拒絕。而她只是站在門外淡笑著看著我,沒有說話。她不該來,在我快要忘記她的時候,她不該來。可我卻做不到趕走她,我們就這麼僵持下來。
過了許久,走廊上的聲控燈已經熄滅,但我們還是沒有出聲,玄關處的小夜燈沒法照亮她的臉,但我卻知道她是什麼表情,肯定還是如初見時那樣,唇角莫測的輕挑,雙眼醉人的深邃。
“我看你很久沒來,有些擔心,現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沒事了,我回去了,晚安。”
她輕輕說完就要離開,我沒有多想就抓住她的手臂,可抓住後就後悔了,我應該放她走,我為什麼要留住她,她並不喜歡我,而我,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喜歡她。
她回頭看我,她幽黑的眼楮在黑暗里閃出了光,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悠遠得像是來自天國的籟音︰“還有事?”
“既然見到了,那,今晚的小禮物呢。”我只是沒話找話說,為了緩解我沖動舉動的尷尬。
可lin卻淡淡的說︰“雖然走廊很暗了,但你還是閉上眼楮吧。”
我以為她真的給我準備了什麼,也就干脆的閉上眼,想著趕緊拿了禮物讓她離開,不然我的心髒就快要跳出心口了。
但我突然聞到一陣花香,這是她身上的味道,我感覺雙肩被輕輕搭住,有一具軟軟的身體貼到我的身上,我的唇角被輕輕的啄了一下。我還沒從令我窒息的驚訝中回神,就先感覺到這香氣誘人的天使已經松開我的肩,她就要離開我了!
我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回我的懷里,我想要低頭吻她,繼續剛才那蜻蜓點水般挑起我瘋狂的吻,可她卻在我臂膀里掙扎,吼了聲︰“放開!”
她的音量又喚醒了走廊的燈,讓我看到她輕怒的小臉。為什麼!為什麼別人都可以,我這個男朋友卻不行!
我把她拉進門,拉進房里,我把她壓倒在我的床上。我沒有想做什麼,我只是放不開她而已。但我忽略了一件事,我的床頭也有個小夜燈,燈光照亮她的臉,她的眼楮,含著淚。
我的心糾起來,抽了兩下,酸酸的。我想道歉,可是說不出口。我憋了很久,才冷冷的說出我在乎了好幾天的問題︰“那個男人是誰。”
她癟著嘴瞪著我︰“關你什麼事!我們只是試著交往,你以為你是我的誰,連我做什麼都能管了!”
我本來只是隨便找的話題,可她的態度卻讓我無法不在意了,她這樣溫柔平靜的人,居然為了別人對我吼了!
“就算是試,你的男人也是我,不是他。他是誰!”
她側開臉,不再看我,這也使得她蓄在眼里的淚順利流了出來︰“他是個不會對我用強的人。”
她在諷刺我!我還什麼都沒做呢,她就先責怪我對她強了?我貼在她的耳邊,冷冷笑說︰“你不拒絕他,他又怎麼會對你用強?我是你的男人,你卻拒絕我,我不用強,還怎麼維持我們的關系?”
“你說過我只要不滿隨時都能趕走你,現在我就不滿了。”
“這是我家,你想把我趕哪去?”
“我是叫你立刻放開我,我們結束了!”
“我不同意!”
我絕對不同意!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我只知道此刻淚眼朦朧的她是多可愛迷人,也知道她的心是多冷漠無情,她不肯告訴我那男人是誰,也許只是一個和我一樣,被她迷住的笨蛋,可我就是不甘!她是我的女人!是我的!
她沒有掙扎,只是默默的看著上方流淚,那眼淚滴進我的心里,灼痛我的每一寸血肉,可我就是放不開她,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不好,可她是多麼令人瘋狂,她的臉,她的眼,她的故作堅強,以及忍耐不住的哼聲,多麼令人瘋狂。
我突然想起畫冊《午夜》上,愛德華莫里克的提詩︰夜,悠然走近大地,她輕倚著山坡,沉浸在夢幻里。此刻,她的眼楮望著那金色的天平,時間在兩端,平衡而安寧。泉水卻愈發歡暢地叮咚作響,歌唱白天,今天那曾經走過的白天。這首古老的催眠曲,她並不在意,因為早已太過熟悉;蒼穹的湛藍才是更甜美的旋律,忙碌而束縛的時光已經悄然離去。泉水卻依舊重復著同樣的訴說,就連睡夢中也不曾停過。訴說白天,今天那曾經走過的白天。
她乖順的躺在我懷里,我輕輕撫平她皺緊的眉間,親吻她潮紅的臉頰,擁著已經沉睡的她入睡,我體會到今生從沒體會過的快樂幸福。
可幸福總是虛幻的,也是短暫的。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沒有一點痕跡,仿佛昨晚只是一個香艷的夢。
我一整天都充滿干勁,我期待著晚上去見她,我不知道她會用什麼態度面對我,也許是憤怒,是厭惡,但也可能是順從,是認命。我和她是可能的,至少我們有過一夜美好,她不可能輕易忘記的。
入夜我去找她時,她沒有理我,好像我是個透明人一樣,她不看我。就算我要點單,也是其他f w 員來接替。我坐在角落里等待所有人離開。可今天她居然先走了,在午夜時候送一個女孩回家,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翌日又來,她依舊不看我,再次提前離開。她在躲我!我寧可她對我生氣,打我罵我,這樣我至少還能道歉,還能應對,可這樣保持距離的沉默我該怎麼辦,我不可能在所有r n mi n前強行拉住她,我敢肯定店中的所有男人都會沖上來保護她。
我一連幾天都在想這件事,想得連工作都心不在焉,經理問我出了什麼問題。我也坦白的說和女朋友鬧了矛盾。經理說,男人要以事業為重,雖然愛情也重要,但不能因此就影響工作。我當然明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如果不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別想再正常生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