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一驚,仔細看溫水晶的神情,卻見圓邊沿遮陽帽下,她嘴角微微翹起正在偷笑,原來是在耍我。
暗暗吁了一口氣,我問道︰“水晶姐,你覺得是誰啊?”
“我也不知道啊,所有的4紙都在我這里,統共也就三四十張,但是我只用碳素筆,從不用圓珠筆。”溫水晶猶豫一下,接著說,“黃教授喜歡用圓珠筆,最大的可能就是我和黃教授合伙寫的。”
說完,她還呵呵一哂,我也跟著訕笑。
怎麼想這種情況也不可能,一個考古學教授一個研究生吃飽了撐地干這事?沒有必要嘛。
“算了,就當是誰惡作劇吧。”我聳聳肩說道,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沒必要深究下去。
溫水晶點點頭,忽然把臉湊近到我跟前,好聞的香氣撲鼻而來,悠悠地說了一句,也許是“落單的陰兵”呢?
嗯?我正不露聲的深呼吸,還垂著眼皮往面前恤大開的酥溝里瞥,一听這話不由一窘,隨後又覺得心里一凜,昨晚從小溪邊回去她鑽進了帳篷後始終沒有出聲,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一切她卻是了如指掌,否則不會知道“落單的陰兵”這個出處。
她和張館長竟然都有深藏不露的意味,那麼,那個干瘦老頭和金眼李估計也對昨天發生的事一清二楚。
這些人啊,沒有一個省油的燈,溫水晶對我這麼好又是為什麼呢?
我不由想到了鼻涕說我那兩個冒牌冥妻的話,憑什麼對你這麼好?
心里有了糾結,可能就帶在了臉上,溫水晶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異樣,意味深長看我一眼,也就不再說話,蒙頭趕路。
路都是山間小路,是護林員以及一些獵人順著山勢踩出來的,一直走了兩個小時多,才停了下來。
停下來不是因為到目的地了,而是因為出現了三叉口,三條路徑都有被踩過的痕跡。
黃教授作為領頭人猶豫不決,看他的樣子也不敢保證走哪條路,拿出一份地圖和張館長他們湊在一起仔細對照。
我和虎妞湊過去掃了一眼,看到一份明顯是手繪的地圖,和粗制濫造的電視劇里的古地圖一樣,隨意地畫了幾根線條充當山形水勢,標注了幾個圖文,除了地圖材質似金非金似帛非帛看上去顯出一絲古樸氣息外,跟現代地圖沒得比。
看到這所謂地圖,我瞬間就對找到船窟古村不抱希望,大山里容易轉暈,即使來過三兩次都不能叫熟悉,搞不好這次無功而返呃。
“看來那個村夫向導還是有點用的啊?”一听這話,就知道是楊正威那個嘴毒裝逼犯。
“嗯,是啊,我來過一次有點忘記了,所以找個向導有備無患,沒想到他自己先跑了。”黃教授一邊對照一邊說,“沒關系,我能想起來的,不行請李先生算一卦做個印證。”
“咳咳咳,最好你能自己記起來,我泄露天機太多,遭受天譴得了肺癌,能少算一次就少算一次。”金眼李咳嗽了幾聲說道。
“如果真有黃教授說的那個東西,區區肺癌小事一樁,算一卦你不虧。”張館長笑著說。
“有沒有還另說呢。”金眼李嘆口氣,又反問道,“張師傅,我是想用那東西治癌救命,你身體這麼好,陽壽過百的面相,你是為了誰?”
“嘿嘿,我的天機也不可泄露。”張館長毫不掩飾地露出一副老狐狸的標配神,卻轉頭對那個干癟的老頭說,“地老,你都快成干尸了比金眼李更需要那東西,不出把力?”
這時,我才知道干瘦老頭叫“地老”,想來也是綽號並非真名,只見他仍舊保持左顧右盼的習慣,也沒搭張館長的話茬。
“你們能不能別�@驢斕閼業秸 返穆防矗俊毖鈁 荒頭車廝擔 鞣繅煥牢摶擰 br />
我和虎妞主動拿出水給大家分發後,就待在他們不遠處,他們也沒刻意避諱,所以听的很清楚。
“那東西”是什麼呢?從金眼李說的來看,最起碼能治癌癥,這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捅了一下虎妞的胳膊,我沖張館長那老頭努努嘴,意思是說抽空把這事打听一下。
虎妞點點頭,然後一瞪眼,沖坐在一顆大石頭上喝水的溫水晶努努嘴,意思是說你怎麼不去?
我倆正嘀咕,那邊村里人休息的地方,孫老三沖我倆招手讓過去。
“叔,叫我們呢?”我和虎妞走過去問道。
“嗯,大伙兒一起拜拜山神,求山神保佑。”孫老三說。
“作甚?拜山神?”虎妞不以為然,說道,“叔你還能信這個?”
“虎啊,你爺爺那一輩的人說汾水里有水鬼,狐岐山里有山妖,而且他們親眼見到過。這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拜拜沒錯的。”孫老三點了根煙說道。
“我都沒見過我爺爺,死了二十多年了,誰知道真的假的啊。”虎妞嘟囔著說。
“三生他爺爺也知道,老一輩的人或多或少都提過這些事。”孫老三往黃教授那邊瞅了瞅,看他們一時半伙決定不了路線,就大概說了一下村里老人流傳的一些陳年舊事。
我們所屬的縣城在晉中平原,中間流淌著迢迢汾水,邊上矗立著蒼莽狐岐山,無論是山中還是水間,在人們的口述史中都隱藏著眾多的妖精鬼怪,和人類相依相存,相愛相殺。
上世紀六十年代某一年,在既沒有連綿暴雨,也沒有上游泄洪的前提下,汾水就沒有任何征兆的暴漲,河水直撲上岸,淹沒無數田地,河岸的一些人家也被摧毀。
離奇的是,河水只在東岸肆虐,同樣的水平線,西岸卻平安無事,連朵h p ng日不一樣的水花都沒濺起,說這事正常,灌了一腦子汾河水也不會信。
“這難道是水叫什麼,水鬼還是水妖作怪?”我听到這疑惑地問道。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能說明個什麼。”孫老三狠狠吸了兩口,把煙屁股扔在腳下呲了呲,說道,“那上了東岸的水匯成一大股往狐岐山里沖,就像瀑布放平了一般,愣生生沖出一條幾十里的水道。”
“然後呢?”
“咱們村處在山口,進山出山都要經過,這洪水的目標就是咱船窟村,這也算無妄之災。”
“我,過癮,我怎麼沒遇到這好事?”虎妞插話說。
“閉嘴,不會說話就別說。”我瞪了虎妞一眼,又問道,“那村里損失大不大?”
“呃屁的損失,連根毛都沒掉。”孫老三又點了一根煙,古怪地說道。
啊?我和虎妞不僅愕然,你說的這麼熱鬧,最後村里屁事沒有?
雖然說沒有損失是最好的結果,只是在這種故事里,眼看要當主角了,卻變成了打醬油的,感覺太別扭。
孫老三露出一副“就知道你們會驚詫”的笑容,接著說︰“那水離村里半里地的時候,被人擋住,天昏地暗有數不清的人影晃動,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持續了三天三夜才停,那條新沖出來的水道都干涸了,有膽子大的人看過說里面黏糊糊的都是血。”
“血?是什麼東西的血?”我問道。
“有人說是龍,有人說是蛟,還有人說是水鬼,我覺得是水蛇之類的東西,鬼哪有流血的?”孫老三吧咂著嘴不確定地說。
“水蛇怎麼可能帶起那麼大的水呢?如果真是那個情形,起碼是傳說中的蛟,龍的預備役。”我分析道。
“別管是什麼了,是誰這麼牛逼干掉這東西的?”虎妞問道。
“不知道。”孫老三沉吟一下,看了看我,說道,“不過沒過多久,你奶奶就來村里和你爺爺成親了。”
奶奶和爺爺?我听了又是一愣,怎麼說著說著扯到我爺爺奶奶身上了?難道挽救村子的牛逼人物是我爺爺奶奶?我連忙問道。
“誰也說不清,只是那晚有很多人影,你奶奶是陰陽仙姑,不是會走陰弄鬼嗎?有人猜那些人影都是你奶奶請來的陰魂,才斬了水里的東西。這都是二十年後老人閑聊時說的,那年頭可不敢說鬼鬼神神的事,做不得真。”孫老三說道。
孫老三並沒有說我爺爺如何,看來爺爺完美地隱藏了自己的真實本事,否則憑他那本事,飛黃騰達不要太簡單,我也不用為了一點學費鑽到這山里來。
我暗暗小小地埋怨了爺爺一下,又听孫老三繼續說道︰“又過了幾年趕上蝗災,本來那個年頭就吃不飽飯,蝗災一過,村里餓死十幾個人,人都這樣,山里的東西也熬不住了,竟然跑了出來找食,東狐村和西狐村集體公社的豬羊牛都被掠走,村民還失蹤了好幾個,據說就有熊頭人身的怪物,穿著破衣爛衫的黃鼠狼,巨大的蛇,還有人被老虎咬死做了倀鬼的這山里出來的,老話就叫山妖。”
“那這山妖出來後,咱們村沒事?”我問道。
“咱們村大半夜來了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像是月亮里走出來的嫦娥,美得不像話,也不知道怎麼地,大半個村的男女老幼迷迷瞪瞪走出家門,排著隊去迎接白衣女人。”孫老三又抽完一根煙,說道,“如果不是有奇人從天而降,恐怕都主動送到人家嘴里了。”
“白衣女人不挺可愛的嘛。”虎妞說道,又悄悄胳膊肘拐了我一下,用嘴型無聲地說,“胡小婉”。
我也用嘴型罵道,滾。
“孫叔,你說的那個從天而降的奇人又是怎麼回事?”虎妞嘿嘿一笑,轉臉問道。
“其實不知道從哪來的一個人大家伙在村頭突然就清醒了,看到山上有兩個人影在打架,一黑一白,打著打著還飛到了半空中,跟後來的武俠di n y ng似的。然後黑的那個被打的噴了血落到山里,從此沒了蹤跡,大家說那是山神化身保佑村子呢。因為另一個白人影一下子變成了一只巨大狐狸,白的,起碼有三五層樓高,村里人都有被嚇得尿褲子的,如果不是山神怎麼能和狐狸精打架呢?”
孫老三說著,左右看看,從一個村民手里奪過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他的話,頓時讓我想起和白狐狸有關系的兩個夢,心里開始忐忑,他說的黑人影,怎麼有點像黑衣大俠的意思呢?
這個和那個,他們之間有關系嗎?
“這是傳說中的狐狸精?然後呢?”虎妞問道。
“然後?沒然後了,那個狐狸精不知道為什麼轉身就走了,我爹在世的時候說,一下就從這個山頭跳到另一個山頭,源神廟的一間偏殿都被它踩塌了。三生,虎子,你倆是大學生了有文化,你們說,這些事該信,還是不該信呢?”孫老三抹抹嘴,問道。
如果是以前我當然是不信了,毫無疑問這是民間傳說故事的特征,把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加工成神話故事而已,不過現在
“孫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我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昨晚王大富失蹤了,我這心里總是心神不寧,所以呢,召集大家伙拜拜山神,討個吉利,掙錢重要,安全更重要。”孫老三點點頭說道。
這時候,一個村民拿過來一個黃泥捏成的小房子,有門有窗,像西游記里孫悟空變成的小廟。
“咱也不知道山神廟啥樣,就用土地廟代替吧,現捏的,主要是個心意。”孫老三接過來,看了看,擺在一塊空地上,又說,“拿一些食物來擺上,大家磕幾個頭就行。”
我和虎妞面面相覷,雖然說鬼鬼妖妖的寧可信其有,但那是相信它們存在,不代表我們認可這種磕頭下跪求別人救命的法子,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求人不如求己。
這要是跪下來磕頭,尼瑪呀,以後咋做人呢?
而孫老三和村里其他人都已經擺好了供品,點燃了三支香煙插在黃泥廟前,眼瞅著就要下跪磕頭。
這時,一聲刺耳尖銳的嗩吶聲猛地響徹在山林中,打斷了下跪磕頭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