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說這怎麼可能,你奶奶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老太婆,充其量以前學了點神婆本事混口飯吃,有把陰魂圈起來的本事還不上天啊?
爺爺這些話前後矛盾,既然那些陰魂都怕奶奶,奶奶怎麼可能是一個普通農村婦女呢?
不過看爺爺的神是不願意談及這些事,我也沒再多問,只在心里畫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又提及李秀寧和胡小婉,爺爺抽著煙,沉默良久,說去請個人來看看,就起身背著手出去了。
“不要相信胡小婉,她不是人”,想起李秀寧說的這句話,我暗自腹誹,這不是廢話嗎?胡小婉是鬼當然不是人,可你不也一樣嗎?這話純粹屬于胸大無腦的典型。
我把碗筷洗了,就去“後樓”尿尿。
後樓,是我們這邊的方言,就是茅廁、廁所的意思。一般都在自家院中,緊靠院牆西南角挖個坑,放一口缸,縫隙處填實,上面搭兩塊木板或者石板充當腳踏,旁邊壘砌一面牆上邊搭上棚頂,就可以“手拿機密文件,腳踏黃河兩岸”了。
正尿的時候,忽然看見通風窗那有一雙眼楮往里看。
我一哆嗦,下意識地往回收,腳上就灑了幾滴尿漬,而那雙眼楮也一下不見了,外面傳來有人離開的腳步聲。
日他先人,我一邊罵一邊往外跑想看看是哪個變態,出了院子就看到有個人影消失在拐角,看到這個人影,我猛地止住了腳步,想起了一段令我不愉快的往事。
村東的王大富,窮的叮當響,三十好幾了也沒娶上個媳婦,五年前走了狗屎運,用極低的價格買回一個越南媳婦來,讓另外一些老光棍嫉妒不已,那時候越南媳婦普遍可都要三五萬,王大富只花了三千塊。
這個媳婦長的雖然不咋地,個子矮矮黑不溜秋,卻是一個旺夫命。
王大富有進山打野味挖山珍改善伙食的習慣,自從買了這個媳婦,竟然連續好幾次挖到了小型的古墓,把里面的陪葬品拿出來賣給文物販子,掙了不少錢,翻修了房子,手上也戴上了金戒指,抽的煙也上了檔次。
村里人都說王大富好命,王大富則把這個好命歸結在他的越南媳婦身上,即使沒生出個娃也相敬如賓,不像一般買媳婦的人惡習滿滿,不是拴起來,就是經常打罵,不把人當人。
這個越南媳婦剛來的時候也不會說中國話,村里人就叫她小阮,因為據說越南那邊的人都姓阮,至于她的真名實姓,也沒人去探究。
小阮剛來村里那年的一個周末,我約了同學虎妞去狐岐山源神廟玩,他還沒到,我鑽到我們以前捉迷藏的一處草窩窩里,百無聊賴地等。
須臾,外邊傳來淺淺的腳步聲,我以為是虎妞來了,想嚇唬他一下,悄悄扒開草叢往外看,卻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個子女人,正抓起一只毛茸茸的蜘蛛塞進嘴里咀嚼,褐的汁液濺的滿嘴角都是。
我差點驚叫出聲,又惡心又害怕,心想不會遇到變態sh r n狂了吧?
然後那女人嘬起嘴唇發出奇怪低沉的聲音,片刻一條竹葉青蛇就從草叢里游了過來,在女r n mi n前團成一盤豎起脖頸,那女人則撫摸著蛇頭,像寵物一樣。
這場景令人驚駭,我不由自主“啊”了一聲,那女人和那條蛇同時轉頭盯了過來,眼眸都是一樣的陰寒。
然後,那蛇就向我游過來。
我嚇得手腳發軟,一點勁兒都提不上,眼睜睜看那蛇越來越近,我腦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死”字。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蛇在我面前兩米處猛地停下了,縮成一團,滿地翻滾,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
我這時恢復了點力氣,爬起來就往家跑,跑回家才發現尿了褲子,萬分羞愧,人家虎妞都是把捉蛇當成一種游戲,而我卻被一條小蛇嚇成這樣,太丟人了。
十幾歲孩子的自尊心使我沒和爺爺說這事,甚至有意識的淡忘。
但是,那幾天上學放學,我總覺得有一路上都有人悄悄跟著我,窺探我,連粗線條的虎妞都看出我滿身的不自在,我當然不會說我被蛇嚇得尿褲子,問他有個女人生吃螳螂你怕不怕?
虎妞一撇嘴說怕個逑,他自己都生吃過河蝦,虱子和螞蟻呢。
他這麼一說,我就閉嘴了。
那天黃昏,我一個人從鎮子上放學回家,又看到了那個女人,站在村口路邊直直地看著我。
我很害怕,停住了腳步。
就在此時,不知道從哪刮來一陣陰風,向那女人吹去。那女人黑不溜秋的臉瞬間變的慘白,張嘴吐了一口血,滿眼都是驚懼。
最後,那女人食指豎在嘴邊,沖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我福靈心至,馬上意識到她是警告我不要把那件事告訴別人,趕緊點頭表示我明白了。
那女人捂著胸口走了,從此再沒找過我。
被窺視的感覺也消失了,這件事成為了我的秘密,沒有跟任何人說,一方面是那女人給我造成的陰影,更多的原因是有意識地淡忘,畢竟被嚇得尿褲子這事太丟人。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女人就是王大富買的越南媳婦小阮。
我是從來躲著他們家走的,王大富人不壞,有錢之後經常給村里小孩買一些糖果玩具,我從來不拿不要,如避蛇蠍。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就是我的冥妻暗中保護我,第一次打翻了那條蛇,第二次打傷小阮警告了她。
小阮怎麼又開始窺視我,而且是用這麼羞恥的方法?她到底是什麼人?她想干什麼?
“嗨,被鬼媳婦勾魂了?”
我看著小阮消失的方向,陷入了回憶,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
我一驚,扭頭一看,不由罵道︰“擦,嚇死你先人了。”
來人是我的同學虎妞。
虎妞,本名王虎,性別男。小時候作怪,偷了他媽的胸罩套在身上當盔甲玩將軍捉山賊游戲,被他媽打的滿山跑,還得了一個“虎妞”的外號。
我倆同齡,關系極好,打小一起上學一起玩耍,今年還一起參加了高考,不過他是學渣,只是為了混個高中**,也沒打算去上大學,最近已經打算出去打工了。
“你剛瞅什麼呢?”虎妞望了望小阮消失的方向,問道。
“瞅你的夢中q ng r n。”我揶揄道。
“哪個?小琴,小娟,還是小花?”虎妞故作羞澀。
“小阮。”我說道。
“啊呸!那是你的夢中q ng r n。”虎妞抬腿就踢我。
打鬧了一陣,我問虎妞來找我是純粹閑的還是有事?
“曉雪他們幾個說下午來村里找咱們玩,可能要住一晚上,你做好準備接客啊。”虎妞說道。
“滾,你才接客呢。”我罵道。
曉雪是我們的同學,初中和高中都在一個班,學習拔尖,而且是校花,是男生們深夜那啥的主要對象,愛慕者眾多。
曉雪要來玩,我是相當歡迎。
因為不知道曉雪他們什麼時候能到,左右無事,我和虎妞就進了院子坐在屋檐下,吃著自己家晾曬的紅薯干,邊聊邊等。
虎妞膽子極大,經常和人打賭半夜逛墳地贏零花錢,還說能遇到鬼,鬼還躲著他走。
源神廟安德道長說他八字皆陽,赤子命格,肩上頭頂三把火不是普通的魂火,而是三味真火,萬邪不侵,百鬼闢易。
高一的時候,他爬上學校教學樓天台,手扒著天台邊緣,身體懸空在牆外,把一校師生嚇得吱哇亂叫,以為他要自殺。結果他自個兒翻身上去,下來後面不改,說想體驗一下什麼叫恐懼。
校長又怕又氣,勒令他爸媽帶他去看精神科。
這一看,果然有病,是一種令我羨慕的病,叫“烏維爾病”,杏仁核變異,天生缺乏恐懼感,很少有東西能令他產生害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