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過十多年的唯物主義教育,壓根兒不信世上有鬼,心里是不以為然,但是只要能哄得爺爺高興,再荒唐的事我也會答應。
果不其然,在我點頭的剎那,爺爺欣慰地笑了,傳統就是這樣,即使你不認同它,但是也會因為各種原因順從它。
一天無事,晚上十點的時候,村里除了幾聲狗叫和蟲鳴已經沒有其他聲音,家家戶戶關了燈,夜如墨,靜謐如水。
我和爺爺開始布置,卸下門神,請走土地爺,把紅白瑌~痔 讜好牛 派咸羝鵒稅椎屏 諞怪辛療鷚壞鬮お醯鬧蜆狻 br />
爐灰墊道從院門鋪到屋門,香爐里點了三支香,擺上一尺紅布和一尺白布,另有兩支拇指粗的紅蠟燭和白蠟燭 啪燃燒著。
神龕里供著那張紅的紙,就是我和冥妻的陰陽證婚書,上面寫著我們的生辰八字,以及我的一滴指尖血,冥妻的一抹墳頭土。
爺爺讓我把燈關了,說冥鬼不喜歡電燈,他則正襟危坐抽著旱煙,我站在下首,一身新衣,胸前戴著綢緞紅花,對面是槐樹架子撐起來的祭奠紙裁出來的大紅嫁衣。
蠟燭 啪直響,燭光把我和爺爺兩人的影子拉的老長,快到十一點的時候,我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油然而生一股驚懼,真是邪門,之前兩次可都沒有這種感覺,莫非這預示著什麼?
屋里的老式擺鐘“鐺”的一聲響,十一點了,子時已到,這是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刻。
忽然,外面開始起風,緊接著天空中 嚓幾聲,閃電雷蛇飛舞,雨點 啪啪地打了下來。
“不好。”爺爺驚呼一聲,起身幾步走到院外,我正要跟出去,爺爺回頭呵斥道︰“你老實待著,要下雨了,別淋濕了你的衣服,過會兒要是人來了不要失了禮數,我去看看引魂燈。”
說完,爺爺向院門走去,而雨越下越大,眨眼就如傾盆,半空不斷打閃。
我撇撇嘴,也沒回屋里,站在屋檐下等著,這七月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完全沒有征兆,據說冥鬼是最怕雷電的,別說世上沒鬼,就是有鬼在這九天雷霆下也不敢來了吧?
爺爺看了一眼就回來了,身上濕漉漉的,搖著頭說,引魂燈都被打爛了,廂房還有一些白紙,等雨停了馬上可以再扎一盞。
我答應一聲,半調侃地說︰“爺,快換件衣服吧,這麼大雨,我那鬼媳婦估計來不了”
還沒說完,忽然半空中一道震耳欲聾的霹靂,借著閃電光亮,余光中我看見院門外站了一個人,赫然闖進視線。
“爺爺,好像有人!”我改口指著院門外對爺爺說,同時納悶誰這麼個天氣摸黑跑過來串門?
爺爺听了忙回頭瞅,只听大雨嘩嘩,雷鳴陣陣,門口則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我心里也有點疑惑,是真的有人還是錯覺?
這時,頭頂又是一道巨大閃電,照的院里縴毫畢現,我和爺爺同時“啊”了一聲。
真的有個人影。
在院門旁爐灰小道的起點,站著一個紅人影,鬼魅的站在門旁,正伸手撫摸門上被浸濕的紅瑌~幀 br />
也就一瞬間,閃電逝去,院門位置又陷入黑暗。
“快,三生娃,快回去站好,那啥來了。”爺爺激動又略帶惶恐地催促道,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就往屋里小跑。
爺爺一屁股坐在供桌旁椅子上,我剛站好,身旁吹過一陣陰風,對面突兀多出一個人,身材苗條,長發垂腰,一身大紅鳳冠霞帔,細碎的珠簾遮在臉前,隱約可見白皙清冷。
屋子里的氣溫似乎在下降,我的心砰砰直跳,這是人是鬼?
隨即,我猛然驚覺,從暴雨中來,全身上下沒有沾染一點雨水,這怎麼可能是人呢?毫無疑問,她是一個鬼,也是和我來拜堂的冥妻。
瞬間,我感覺三觀被徹底擊碎,這世上真的有鬼?!確定了這一點,不禁心里發毛,盡管爺爺說過面前這位冥妻從我小時候就保護著我,不過,還是有些哆嗦。
而那個紅衣女鬼冷冷站著,一言不發,巨大的影子被燭光拖曳在牆上,我有點納悶,不是說鬼沒有影子嗎?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爺爺開口說道︰“女女,請問你是夏三生的冥妻嗎?”
紅衣女鬼點點頭。
“既然已經來了,那就開始,麻煩你先試試穿上這套嫁衣吧?”爺爺咳嗽一聲,指了指槐樹嫁衣。
紅衣女鬼也不說話,身體往槐樹嫁衣上輕輕一靠,槐木養鬼,不知怎麼地融了進去,整個人竟然取代了槐木架子,紙做的嫁衣也變成了絲綢穿在身上。
爺爺咧著嘴干笑了幾聲,對女鬼說︰“女女,時辰正合適,現在就拜堂吧?”
女鬼仍舊是點點頭,靜靜地站在那里,不發一言,我卻感受到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場壓迫過來。
就好像有一次我在縣城看到縣長家的千金xi o ji ,人家的家室出身有一種天然的上位者的氣質,令我等小民不由自主矮三分。
爺爺指了指供桌上的紅紙說︰“冥鬼不敬天地,只拜陰陽,這一拜天地,你們就拜這陰陽證婚!”
我看紅衣女鬼並無異樣,也鎮定下來,和女鬼並肩站在桌前,就要下拜。
“夏三生,不要和她拜堂,她是冒牌貨,我才是你的妻子!”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我一愣,回頭往屋外看去,只見從大開著的院門望出去,隱約可見一個白人影走了過來,似乎還帶著一點腳下打滑,但是速度沒有任何影響,很快就來到院子里踩在了爐灰小道上。
此時,雨下得更大,如白練一般傾瀉,半空中不斷閃電,借著電光我看清了,是一個穿著白連衣裙的清純少女。
在巨大的電閃雷鳴中,這個女孩嚇得捂住耳朵跳了起來,活脫脫一個害怕打雷閃電的軟妹子。
瞬間白裙少女就走進了屋,小圓臉,大眼楮,臉腮上兩個深深的酒窩,身形嬌小玲瓏,奇葩的是身上還冒著縷縷青煙,像是被雷劈了似得。
她的身上也是干干的,沒有落上一滴雨水,很明顯這也是一個鬼,況且她也自稱是我的妻子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兩個冥妻?
我下意識瞥了一眼對面的紅衣女鬼,紅衣女鬼只是轉過身,靜靜地看著白裙女鬼,並沒有反駁,也不知道她真的是冒牌貨還是啞巴?
不過冥妻還有假冒的?
白裙女鬼已經走近,皺起懸膽小鼻,沖紅衣女鬼傲嬌的“哼”了一聲,然後對爺爺和我說︰“夏家爺爺,夏三生,她是假的,她把我困在雷陣中,然後跑來冒充,你們可千萬不要被她騙了,”
這個白裙女鬼清純可愛,怎麼看都不像鬼,比人都像人,只是她說的話令我直發懵。
我連忙看向爺爺,一切都是他老人家操持的,這里面有什麼門道他比我更清楚。
“你這個女女啊,可不能亂說話,你看那件嫁衣,三生的冥妻才能穿上,人家已經穿上了,說明她是三生的冥妻”爺爺的老煙桿放在嘴邊,張著嘴正在發呆,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蒙了,在兩鬼之間看了半響才說,“女女啊,別搗亂你快走吧,過後我給你多燒些紙錢”
爺爺這邊說著,那紅衣女鬼竟然配合著甩了一下袖子,像是故意氣白裙女鬼似的。
白裙女鬼眼珠子一轉,狡黠一笑,伸出縴細嫩白的手指打了一個響指,只見那紅衣女鬼就從槐樹嫁衣里脫離出來,恢復了她一副鳳冠霞帔的原樣,槐樹嫁衣則重新豎立在一旁。
“爺爺,您瞧好了。”白裙女鬼說完,往槐樹嫁衣上也是輕輕一靠,竟然也融了進去,變成了她穿著一身紅嫁衣的樣子,還順勢原地轉了兩個圈,雪膚紅裙,縴腰易軟,真是美極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哪里是鬼,簡直是個仙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