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𨳊看著滿桌精致的菜肴，一點胃口也提不起來了。沈之𨳊又問道︰“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王媽搖搖頭說︰“秦先生走的很急呢，拿上衣服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太太您還是先趁熱吃點吧。”
“我等他回來。”沈之𨳊說。秦竹玖沒有讓她別等他，或許他很快就會回來呢。
那一桌子的飯菜熱了又熱，王媽準備去熱第三遍的時候，沈之𨳊搖搖頭說，“不用熱了，他不回來了。”沈之𨳊拿起碗筷，就著只剩一點微薄余溫的飯菜吃了兩口。
那冷了的菜吃到胃里，讓本來就沒有及時進食的胃里一陣難受。油膩的感覺一下反了上來。
“嘔…”沈之𨳊捂住嘴從一邊抽了幾張紙巾，把嘴里的飯菜吐了出來。
王媽跑過去拍了拍沈之𨳊的後背，等沈之𨳊緩過來，王媽又遞過去一杯水說道︰“這涼了的飯菜油膩膩的，吃了會反胃的，太太先別吃了，我再去熱一熱。”
沈之𨳊點點頭，王媽就把飯菜撤回鍋里，重新再熱一遍。沈之𨳊看了看時間，才知道已經快到晚上九點了。孟天嬌找秦竹玖究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才會讓秦竹玖這麼久不回來呢？
那一個夜晚對于兩個人而言，都格外的漫長。沈之𨳊從臥室的窗戶看出去，寂夜無星。她朝著星星伸手，就好像能觸摸到低垂的黑幕一樣。
愛像什麼呢？她記得叔叔常常听的戲曲里，有一句戲詞。
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踫壁當啷響。世間情劫，不過三九黑瓦黃連鮮，糖心落底苦作言。
她初時好像是怎麼也品不到這句子中的味道，現在卻好像嘗到了。
沈之𨳊轉身走回到床邊準備休息，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秦竹玖擰開了房門，大步向她走過去。
沈之𨳊略有些意外，她以為秦竹玖今天不回來了。“你回來了，晚飯…”
沈之𨳊話還沒說完，秦竹玖就把她摟緊了懷里。他的力氣很大，就好像一松手沈之𨳊就會不見一樣。
他聞著沈之𨳊發間熟悉的月桂香，好一會兒才稍稍平定下來自己的情緒。他能感受到沈之𨳊在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好像這樣就能安慰他一樣。
秦竹玖，有些奇怪。
“語湘她，真的是被我放棄的嗎…”
他的聲音那麼疲憊，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沈之𨳊拍著他後背的手停在半空中，時間都好像凝固了一樣。
只听秦竹玖說︰“就像你在崳山島所說的一樣，後來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自己造成的後果。”
秦竹玖更抱緊她一些，也不知道究竟是秦竹玖抱的太緊，還是因為他落寞和痛苦的語調，讓沈之𨳊覺得心口里一陣難受。
秦竹玖說︰“當時的事你都知道對不對？之之，你告訴我，語湘的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竹玖，秦竹玖。”沈之𨳊試圖推開他一點，秦竹玖又立刻把她抱回懷里。
沈之𨳊只能任由他這麼抱著，繞是沈之𨳊盡量平穩自己的情緒，她的聲線里還是帶了一點點因為而難過引起的起伏，“你…想知道些什麼呢？你知道了，會比現在好過麼？”
“真的是因為我麼…”秦竹玖自嘲的笑了笑，一點點松開沈之𨳊。他低垂著頭，坐到一邊的床上。
沈之𨳊走過去握住他帶著一點點冰涼的手問他︰“你都知道了什麼？孟天嬌都告訴了你什麼？”
秦竹玖抬眼看著沈之𨳊說︰“天嬌找到了那時候辭職的下人，下人告訴她，當時語湘去過孟公館，遇上了孟長匈。而那時候，孟天嬌住在秦公館里，我卻去了山東。後來，語湘就此下落不明。如果那時，我管住了上海說我要退婚娶天嬌的流言蜚語，語湘就不會去孟公館，她會在秦公館里好好的。都是我的過錯。”
沈之𨳊皺了皺眉，喉間哽咽。就好像有一塊木楔子卡在了喉間一樣。原來孟天嬌只告訴了他這樣的答案。
“孟小姐就是這樣告訴你的嗎？”
孟天嬌知道她總有一天，會把事情告訴秦竹玖，所以便打算先入為主的和秦竹玖說這些，讓秦竹玖相信她半真半假的話。語湘進孟公館是真，見到了孟長匈也是真，可這些都是孟天嬌的安排，更是真。
沈之𨳊如鯁在喉，不只是因為孟天嬌想借此掩飾自己的過錯，更是因為秦竹玖的神情告訴她，他還是相信了孟天嬌的話。孟天嬌以為這樣就算是結束了，這樣就能洗白她當時的過錯了。可是孟天嬌算錯了。
在秦竹玖詫異的目光中，沈之𨳊冷笑了一聲，“你想見語湘嗎？明天我就帶你去見她。你想要知道的那些，不想要知道的那些，到時候就都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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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就陰沉沉的。兩個人都沒有吃早飯就準備出門，沈之𨳊穿了一身暗色的衣服，和這陰沉的天氣相映著。
沈之𨳊走出秦公館以後，看著濕噠噠的地面，才發現下起了小雨。園子里中的花草都低垂著頭，看起來格外的消沉。偶有被風吹斜的細雨落在了沈之𨳊的臉上，冰涼涼的。
秦竹玖從大衣口袋里抽出手想要去牽她，她避開了。
今天注定是令人壓抑的一天。
兩人都坐上車以後，沈之𨳊對李林海說道︰“同心陵園。”
不只是李林海，就連秦竹玖眼中也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他們都知道，那是一塊荒草叢生的墓地。沈之𨳊扭過頭看著蒙了一層淡淡水霧的車窗，沒有再說話。
車子在迷蒙細雨之中往同心陵園開去，黑色的車輪壓過灰色的地面，在水灘中留下的車輪印子在水灘里蕩著蕩著就不見了。一路上車里的氣氛安靜的嚇人，等車子終于開到同心陵園，沈之𨳊撐起黑色的傘，踩著泥濘的路，往陵園的高出走去。
走出七八步，沈之𨳊回頭看著依然站在原地的秦竹玖說︰“你不是想見語湘麼？我帶你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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