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窮志就窮,
其實有錢也朦朧。
常言禍福無定數,
怎知他日誰蓯蓉。
種完了地,是閑時候。方富貴叫老伴把方富全、方富生二人找來,方富貴說︰“前些天哥把方家族里的人都找來,想議論遷墳的事,沒想到叫方富中給砸了鍋,在咱們老方家你們哥倆感情上離我最近。我的苦悶你們也都知道了,我想那些沒兒沒女的人,年輕時肯定也是風風光光的,只因沒兒沒女,老來一定很孤獨,死後更是無人過問。所以我才清明年節的去祭奠一下,暖一暖他們的靈魂。前幾天你們的嫂嫂疼我,對我說,把那幾個沒兒沒女祖上的墳,遷到我那啥也不長的石頭地上,省的清明年節的一跑就是一上午,怪累的,現在還行,過幾年笨了咋辦?本來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方富中沒讓我說完。既然你們說肯幫我,那咱們過幾天就先搬遷一個。方富生說︰“大哥,我說幫你就幫你,我雖然沒錢,但我有力氣,你說咋干咱就咋干。反正現在是農閑時節。”方富貴說︰“我想干的這個事不用錢,我不信迷信,所以不用請神漢,只找木工做兩個簡易的骨灰盒即可。”方富全說︰“大哥,你放心吧!等你把骨灰盒做好,隨叫隨到!”
過了幾天,方富貴找木工做了兩個簡易的骨灰盒,來找方富生、方富全哥倆。方富生來了,方富全沒有來。方富貴又叫方富生去找一趟,方富生回來說︰“方富全媳婦不叫方富全來,說那是沒用的活,干了沒人領情,如能給點錢就來。”方富貴思量片刻說︰“此事這麼辦,我已是六十多的人了,一個人不頂半個人,這活就靠你們兩個人干,給你們一人五十元,你去和他說,問他干不?他要是還不干,我再找別人。”方富生去了不一會,兩個人高高興興的來了。方富全說︰“大哥,別生氣,不是我不來,是媳婦不叫來。媳婦說了,只要給錢,大哥叫干什麼都可以。不過還有一件大事,我媳婦信迷信,大哥要對外人說找神漢看過,我媳婦才放心。”方富貴說︰“好吧!都听你的。”第二天,這哥幾個搬遷了第一個墳的骨灰。在山上回來,這哥兩個在大哥家吃了點飯。方富貴給了兩個人每人五十元錢。臨走時兩個人說︰“那幾個啥時搬,反正現在是閑著,一起搬了算了。方富貴說︰”那就搬,明天再找木工做骨灰盒。
吃完晚飯,老伴說︰“你還有多少錢?剛種完地,離秋天還早著呢,別把錢都花光了,留點後手,不知道出現啥情況。”方富貴說︰“還有幾百,只要兒子不來要,別的啥都好說。”老伴說︰“兒子要是來拿,哪一次是三百二百能中的。當初你就是錯誤,不該逼著兒子回去,兒子回來也不一定打光棍。”方富貴瞪了一眼老伴說︰“你就是鼠目寸光,你想想,兒子如果不回去,那孫子還是你的嗎?”老伴說︰“孫子是你的有啥用,這些年,你花在孫子身上的錢有多少了?如果存起來也有幾萬了。”方富貴說︰“存錢有啥用?如果沒有行孝的人,你就是有錢,動不了時也沒人給你花。孫子說了,將來掙錢好好孝順爺爺奶奶。”老伴說︰“既然那樣,那幾個墳先不搬,明年再說,把錢花光了可不行。”方富貴說︰“那就听你的,明年清明再搬。”
第二天一早,還沒吃完早飯,院外來了一個摩托車,車上下來兩個人,方富貴放下飯碗,開門一看,原來是孫子方振,帶著孫子來的是李青山。方富貴問孫子︰“這一早來有啥急事?”方振不語。李青山說︰“繼成叫我們來拿點錢,姐姐姐夫都在醫院。前些天我給拿兩千,昨天王強給拿兩千,估計還不行,兩個人的病情不樂觀,實在沒有辦法了,繼成才叫我來。”方富貴說︰“你們稍等一會,我去去就來。”過了一會,方富貴回來,把手里拿著的錢給了孫子。方振說︰“爺爺,這是多少?”方富貴說︰“這是三千,不夠再來,爺爺再想法。”孫子滿眼是淚的說︰“爺爺,這些年您老付出的太多了,在學校給我的錢您都不叫我和爸爸媽媽說,您也是六十多的人了,可千萬要注意身體,再有兩年半,我就高中畢業了,到那時我出去打工掙錢孝敬爺爺奶奶。”李青山說︰“你們爺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咱們走吧!醫院的人還等著錢呢。”方富貴說︰“咋沒來縣醫院?你們那鄉的醫院太遠,沒法去,如果是近的話,我也去看看。”孫子說︰“爺爺,您也是六十多的人了,不用您去。”說完,兩個人上了摩托車。
李青山和方振走後,老伴問︰“你在誰家借的錢?”方富貴說︰“是在方富業家借的,他把錢放在我手里的時候說,這就是前幾天你訴說了你的苦衷,要不然我今天不會借給你。”老伴說︰“你咋還人家?”方富貴說︰“咱們怕今年收成不好,不是還留三千斤苞米嗎,過幾天賣了就能還他。多虧這幾年糧食漲點價。”老伴說︰“當初你逼著兒子再去那家,鬧的兒子有了把柄,沒有錢花就來找你。”方富貴說︰“如果不逼著他回去,你有這個懂事的孫子嗎?這個孫子是咱們拿錢買的呀!”老伴說︰“你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孫子身上,讓兒子在那里受憋屈,是不公道呀!如果孫子不領你的情我看你咋辦?已經離七十不遠了,還能跳達幾年?”方富貴說︰“其實咱們兩個人都沒病,要是有一個有病的,現在就不行了。你沒看有的人還不到六十就吃止疼藥頂著干活了。認命吧!真要是孫子也不行,那就只有自殺那條路了。”老伴說︰“自殺是你的事,我可不犯傻,真要自殺了,兒子的臉面往哪放?你以為那是光彩的事嗎?”方富貴說︰“到哪河脫哪鞋,到啥時候說啥話,真正到一定的地步,啥路都得走。”這老兩口不知後來的路咋走,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說起短話來了。
雖然老伴常常埋怨自己不公平,但方富貴自己心里明白,兒子孫子是一樣疼。過了些天,放不下心里的事,到學校去找孫子。方振見爺爺來,說︰“爺爺,我已長大了,可別總惦記我。”爺爺說︰“也不全是惦記你,有一半是惦記你爸呀!家里的事啥樣?”方振說︰“姥爺去世了,姥姥還在醫院,爸爸媽媽現在急的團團轉,我說不念書了,爸爸不同意,其實我現在身子在學校,心哪能在書上。”爺爺听了孫子的話,流下了傷心的眼淚。方振見爺爺又傷心了,對爺爺說︰“爺爺,您別傷心,爸爸媽媽咋也比您年輕,我們家的事您就別太操心了。”爺爺說︰“孫兒呀!你們家的事我能不操心嗎?我和你爸有約定呀!”接著就把當初的事原原本本的和孫子說了一遍。方振听後,抱著爺爺大哭了一場。過了一會,方富貴對孫兒說︰“我今天說的話,你可不要對爸爸媽媽說。”方振說︰“爺爺,放心吧!孫兒一切都明白。”
方富貴離開學校,沒有回家,直接去找一個人,這個人離自己家也就七八里地,是自己的表弟,名叫郭志。這個人心眼活,會過日子,一開始單干,買了一台車跑運輸,攢了幾個錢。郭志見表哥來,迎到屋里,方富貴開門見山的說︰“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借兩個錢用個急。”郭志說︰“大哥,你一不蓋房子,二不娶媳婦,借錢干啥?”方富貴說︰“不是我用,是你表佷方繼成那里的日子出了危機。”郭志說︰“大哥,不是表弟不借給你,從古來就有這樣的說法‘六十不借貸,七十不還錢’。”方富貴說︰“你這是啥歪理。”郭志說︰“人到了六十歲,以後一天比一天不行了,一旦出現意外,人家借主和誰去討要?人到了七十歲,欠誰的錢也不自己去還,你還了,人家不承認,你上氣不接下氣的咋和人家說理?”方富貴一听,心想,分明是這個表弟看兒子不在跟前,怕無人還錢,不借給自己。隨指著表弟的腦門說︰“你不要隔著門縫把人看扁了,人只要不斷這口氣,是吉是凶誰也定不下來。”說完,一甩袖子離開了表弟家。郭志看著走遠了的表哥背影自言自語的說︰“都老氣橫秋了,還牛啥?如果把日子過得像點樣,兒子不到別人家,咋也比現在強,要完蛋了,還借錢給兒子,沒有那個說。”
方富貴又去了兩處,如出一轍。走了幾處都沒有借到錢,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晚飯後了。老伴見他一臉的不高興,問道︰“你這是咋了?”方富貴就把兒子現在的艱難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又把去了幾處借錢都踫了一鼻子灰的事也對老伴說了。老伴說︰“那你想咋辦?”方富貴說︰“有一個人家里有錢,你去保證能拿來。”老伴說︰“誰家?”方富貴說︰“你弟弟于常有家,他搞養殖有些年了,拿個三千四千的一點問題也沒有。”老伴說︰“他都二年沒來了,誰知他現在手里有沒有錢。明天我去看看,若是不借給我,就算看看兄弟媳婦。”
公交車在一路口站下,方富貴老伴在車上下來,剛想往自己家走去,忽听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于秀麗,都多長時間沒回了?到我家說一會話。”于秀麗這個名字多長時間沒人叫了,跟方富貴以後,他家輩分小,大部分人都叫嫂子,長輩的就叫她富貴家的。今天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感到詫異,抬頭一看,原來是本家叔叔。緊走幾步,拉住叔叔的手說︰“叔叔,都快到八十了,身體還這樣硬朗,真是孩子們的福氣!”叔叔說︰“于常有這幾年發了,孩子在外邊掙錢,他在家里掙錢,一般的人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了。去吧!如下午不走,晚上去叔叔家。”于秀麗和叔叔揮手告別,來到娘家。兄弟媳婦說︰“姐姐很長時間沒來了,要知姐姐來,提前準備點好吃的!”于秀麗說︰“不管是老姑娘還是年輕的姑娘,回娘家住家沒有挑吃喝的,古人都說,扶著水缸也能住三天,我兄弟媳婦養一圈大牛,咋也不讓我扶著水缸吧!哈哈!”說的兄弟媳婦怪不好意思的。于常有在牛圈清糞,見姐姐來,進屋說︰“我都二三年沒去姐姐家了,都很想姐姐,計劃過幾天去,沒想到姐姐來了,你們姐倆說話,今天的飯我去做。”于秀麗說︰“剛說完,住娘家的不挑,啥飯都行。”弟弟說︰“現在的社會,已不是咱們小時候了,有時煙囪不用冒煙就吃飯。”
沒用多大功夫,豐盛的飯菜就端上來了。于常有一邊拿筷子給姐姐夾菜一邊說︰“孩子在城市貸一大堆款買了樓房,把這兩個人扔在家里怪沒意思的。在城市掙那幾個工資,水呀!電呀!人情來往呀!不夠花就回來要。”于秀麗說︰“佷子在城里是干啥的?”于常有說︰“大學畢業就安排在城建工作。是一般員工,說話一點都不佔地方。”弟媳見大姑姐半天沒伸筷了。趕急說︰“大姐,別看著,多吃點,回來一趟不容易,這回多住幾天。”這時于常有放下碗筷說︰“你們姐倆一邊吃著一邊說著,我去一趟村里,今天下午銀行來放貸款,過幾天買牛錢不夠,主任說給我也借點。大姐,今天可別走,弟弟回來咱再說話。”說完去村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