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霞記得她把那篇文章揣在褲兜里,強裝著平靜回到家里。她沒像以往那樣,沒進門的時候就笑嘻嘻地問媽媽吃什麼飯,甚至沒弄清是怎麼接住媽媽遞來的燴菜,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雖不想吃,她還是裝著吃。母親問她說︰“你是不是沒吃對媽今天做的燴菜?”其實那天的燴菜並不比往日差。
“嗯,——我今天不餓,”舒霞裝也裝不住魂不守舍的樣子。
母親感到很奇怪︰“霞霞今兒個咋了?跟同學鬧意見了,還是受了老師的批評了?”
“媽你這是說了些甚了?——我中午得去學校出黑板報?”舒霞靈機一動,回答母親。
“那就是做甚也得吃好飯再做,不能連飯也吃不在心事上吧!”母親的話音里顯然包含了對女兒的警告。
舒霞剛才就想走了,但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怕媽媽看出她心里有鬼,責備她,現在她找到了出黑板報的好借口,也不顧媽媽話中的警告之義,放下碗筷說︰“不行,我得走了。我今天不餓,不想吃。”
“啊呀!這個閨女,出黑板報還這麼當緊?連飯也吃不在心事上了,”母親看著放下筷子立即拿起書包的女兒說。
“媽你不要管我,我餓不著,”舒霞說著就拿起書包急匆匆地走出家門。
舒霞慢悠悠地走到院門口,一溜小跑就跑到了離家200多米的學校。她進了校園後,左顧右盼,就向一個小偷似的,見校園里一個人也沒有,趕緊跑到校園西南的柳樹園里,掏出書欣給她的那張信紙。
她心跳“咚咚”地猜想那篇文章寫的是甚內容,希望上面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剛看了開頭幾句以後,她覺得甜滋滋的,于是急切地繼續往下看,仍然是甜蜜的。她看上幾句,就抬起頭來,假裝背課文的樣子。她生怕人們看出她是看書欣給她寫的文章,從而發現了她內心的秘密。
柳樹園里很靜謐,沒一個人,可她總是看上幾行就抬起頭來看看有人看見她了沒有。她懷著興奮而忐忑的心情,把文章讀了5遍,每個字都顯得那麼珍貴,每個字都是那麼有力量,每個字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頭。
那時間,害羞、幸福、迷茫與憂慮交織在一起,令她不知如何是好。沒有明確表態,但句句都是那麼親切感人,分明就是表態,可是總不能說是表態,真折磨人。
興奮激動以後,她有些恨他了,恨他要不就不要寫,要寫就寫得明確些,為什麼這麼模模糊糊?
舒霞後來跟書欣說起這些的時候,書欣說他作為老師,當時哪敢說得很明確。他寫那篇文章本來是試探的,哪里能知道她心里會是那樣想的。
記得書欣在給了她那篇文章後,又見到她時,表情也有點不像以前那麼自然,她也很不自然。
舒霞越是覺得書欣的文章含糊不清,就越想看那篇文章。連續好幾天,她把那篇文章帶在身上,一有空就拿出來看,也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直使信紙的折疊處折得差一點全開了。
舒霞其實已經把整篇文章都一字不差地記住了,但她還是想看,她想看上面的字,那字寫得娟秀有力,越看越美。她手里拿著那篇文章,心里會想向書欣是在哪里寫成的。
她想象也許是辦公室寫成的,寫的時候書欣怕人看見,左顧右盼;也會想象是在他家里寫成的,他爬在櫃頂上托著腮幫琢磨著怎麼寫。
書欣和舒霞真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他們的戀愛和婚姻且充滿了chu n q 色彩。
舒霞的表姐尹春梅是書欣的初戀,書欣因為尹春梅還病過一場。這些舒霞雖然不是非常明了,卻也是知道的。可她偏偏就愛上了書欣。
書欣當了民辦教師,恰好就教上了舒霞,不久就都進了學校的文藝宣傳隊。書欣和春梅戀愛的時候,對舒霞的確一點兒意思也沒有,只是因為舒霞是春梅的表妹,因而就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所謂愛屋及烏。
書欣漸漸地發現舒霞的性格特別可愛,因此對舒霞特別看好,她對舒霞的看好,從眼神上體現得更為明顯。
書欣這樣對待舒霞,使舒霞感到非常快悅。不過,她那時候的快悅與男女之間的愛絲毫沾不上邊,直到四年級下半年的時候才出現了朦朧的感覺,而升上五年級不久看了書欣的信以後,她的青春的心,來了個突變。
不知道書欣不寫那篇文章會不會引起舒霞內心的巨大變化。反正那篇文章把個舒霞弄得有點六神無主。
有一次,舒霞一個人躲在教室旁的小樹下偷偷看,吳愛梅趁她看得專心,從她身後悄悄地看她看甚,其實也沒看到內容,可舒霞發現以後生氣,當即罵了吳愛梅一句“真是個不要臉貨!”吳愛梅當時沒說什麼,後來卻給過舒霞好多次報復,說舒霞是看上去好,“心眼兒最小,脾氣最大。”
舒霞因為那句罵吳愛梅“真是個不要臉貨”話,後來還給吳愛梅說了好的,承認了不對,可是吳愛梅一直沒對她說過一句安慰的話,卻在背地里添枝加葉地說她,甚至用狠毒的語言罵她。
舒霞跟書欣戀愛的消息傳出去以後,吳愛梅背地里說舒霞是她們班女同學中“最沒臉最損德”的一個,還說舒霞在上學的時候就跟暢老師鬼混上了,只不過是肚子沒大了,人們不知道。
可是舒霞因為見到吳愛梅的時候,吳愛梅總是問長問短,把她夸來夸去,因此她對吳愛梅背地里說她的壞話,耳朵里听見了以後,寧信其無,不信其有。
舒霞清楚地記得,她那次罵了吳愛梅之後,馬上就買了一個很精致的筆記本,然後把那張信紙的折疊處開了的地方粘好,小心翼翼地夾在了筆記本里面。
那個筆記本是舒霞的寶貝,她把筆記本珍藏在釘鞋匠送她的“百寶箱”里,同時就有了想把內心情感付諸筆端的強烈**,于是她的第一篇日記很快就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