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天,除了邢尚智以外,張佑閉不見客,整個造船廠工地被趙永杰的麾下把守的嚴嚴實實,什麼新建伯,什麼六部堂官,所有想要見張佑的人全都吃了閉門羹。
總這樣下去也不行吧?眼瞅著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大家都有事兒,總不能在這兒陪張佑干耗。
所以一眾高官商量好了,第三天一大早就趕到了造船廠工地,索性地方寬敞,不然那一大溜官轎一字排開還真擺不下。
一行人當中徐登瀛也在其中,他算是張佑的直接屬下,此等關頭沒有退縮的道理,眼見一大群人聚在木柵欄門口不得其入,主動站出來對那守門的把總喝道︰“看不到咱們這麼多人等著求見張大人麼?趕緊進去通稟一聲,別以為現在跟著張大人就了不起,咱們或許惹不起張大人,不過隨便一個說句話也能讓你卷鋪蓋滾蛋!”
“說的沒錯兒,趕緊進去通稟,告訴張子誠,今天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見到他!”南京戶部尚書楊巍冷著臉說道,此公生于正德十二年(1517),曾任京師吏部左侍郎,萬歷初年曾發生王大臣擅闖禁宮事件,此案由其審理,過程中不服張居正和馮保的授意,算是得罪了二人,主動上書懇請致仕,回家侍奉老母,直到今年張居正引退,這才起復為南京戶部尚書。
明朝在南京也設立六部,一向以來,有一種錯誤觀點,認為南京六部都是沒有實際職權的掛名管轄,供大臣養老或者是給被貶職受排擠的大臣提供去處的職位。
其實這一觀點有失偏頗,雖然南京六部的權力遠不如北京六部,但是南京六部也有一定職權。
主要是因為南京所在的南直隸地區轄十五個府又三個直隸州,相當于今江甦安徽兩省之地,卻不設布政司、按察司、都指揮司三司,原來三司執行的職權便由南京六部負責,其中又以南京戶部、南京兵部的權力最重。
南京戶部負責征收南直隸以及浙江、江西、湖廣諸省的稅糧(此四地所交稅糧幾乎佔了明帝國的一半),同時還負責漕運、全國鹽引勘合(明朝從始至終,南京戶部一直負責這一事務,其中只有2年南京戶部不負責這個事務︰正德三年,劉瑾變法,由中央戶部負責,“南京引板,俱令銷毀”,但在正德五年,劉瑾被誅後戶部奏請“刷印鹽引,仍隸南京戶部”,獲得批準。此後一直未變)及全國黃冊的收藏和管理。
這是楊巍敢于直呼張佑其名的原因,一句話,無論是資歷還是權利,他並不怵張佑——連老子都敢得罪,何況兒子了。
楊巍話音剛落,兵部尚書王遴也道︰“對,告訴張大人,他已經拖了我們兩天了,今日無論如何,哪怕就是硬闖,我們也一定要見到他。”
南京兵部負責南京地區的守備,南京地區的49個衛,都隸屬南京兵部尚書指揮——當然了,真要到了需要調動部隊的地步,他一個人說了不算,起碼得守備,或者守備太監一人共同下令才成。即使如此,他的話,仍舊沒有人敢不重視,尤其是當兵的。
把總這下終于夾不住了,告一聲罪,匆匆進去通稟。
“太不像話了,捅出這麼大的簍子,連個人影都不見。”
“說這些有什麼用?誰讓人家是萬歲的紅人呢……”
“萬歲的紅人也不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以為躲著就行了嗎?咱們可是說好了,待會兒他要是還不見咱們,咱們就闖進去。”
……官員們小聲的討伐著張佑,同時商量著對策,瞧的旁邊一眾看守暗暗為張佑捏了把冷汗——這麼多緋袍官員,在江南這塊地面兒上,平日里一個就了不得了,張大人倒好,說不見就不見,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已經有官員開始不耐煩起來,適才進去通稟的那位把總終于小跑著出現在大人眼前。
“怎麼樣?”有人搶著問道。
把總喘口氣,漲紅著臉說道︰“張大人說了,現在不見,讓諸位……”
“你說什麼?什麼叫現在不見,現在不見什麼時候見?”楊巍不客氣的打斷了把總,山羊胡高高的翹著,顯然氣憤至極。
王遴則大手一揮,就要當先往里頭闖。
把總滿頭大汗,張著雙臂虛攔著,嘴里不停,急切的說道︰“諸位老大人別著急嘛,听卑職把話說完行不行?張大人說了,今晚亥時審問陳虎和王華,邀請諸位大人過來旁听,到時候諸位大人有什麼疑問再問不遲……”
“為什麼是亥時?大半夜的審什麼犯人嘛?”有人不解的打斷把總,大家激動的情緒總算緩解了下來,卻被好奇心取而代之,一眾緋袍面面相覷,實在搞不清楚張佑葫蘆里究竟是賣的什麼藥。
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聚焦在那把總身上,把總被看的十分不安,喏喏說道︰“這個,卑職也不太清楚,不過既然張大人選擇在那個時間審問,想來必有深意,可惜他沒說,卑職愚鈍,實在猜不透他的用意。”
“算了諸位,估計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張大人既然說晚上見咱們,想來不會食言,依著本官的,不如就再等上一天吧,到了晚上他若再找轍,咱們再闖不遲。”徐登瀛說道。
兩面派,不少人心中腹誹,不過琢磨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于是人們不再逼問那把總,紛紛望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王承勛。
王承勛看了看楊巍,遲疑了一下說道︰“就依徐大人的吧,張子誠好歹也是堂堂的正三品錦衣衛指揮使,想必不會言而無信吧?”
他是在場官員當中權勢最大之人,即使有些人心中瞧不起他,表面上卻以他馬首是瞻,他都這麼說了,大家自然再不廢話,互相拱手,各自上轎,工夫不大便散了個干淨。
王承勛把徐斌叫到了自己轎子上,剛坐好便皺著眉頭問道︰“文暉,你腦子轉的快,你說說,張佑此舉到底有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