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位置?”李贄問道。
張佑不答反問︰“你先說,還想不想當官吧?”
這話要是以前問李贄,他肯定毫不猶豫的搖頭,現在張佑問他,他卻下意識的遲疑了有張佑的支持,應該能實現自己的抱負吧?
張居正是一個務實的人,從和李贄的談話當中確實感覺他有些才學,不過,他的某些觀點卻也太過激進,從良心上來講,其實並不希望他和張佑走的太近人在官場,爾虞我詐,思危思退思變,此三條永遠是趨利避害的不二法寶。
不過他也知道,張佑本就是個離經叛道的人,若是強硬要求,反倒惹他反感,索性冷眼旁觀任其發展。
他也挺想知道,張佑要怎麼怎麼用李贄。
“算了吧,我這人脾氣太 ,眼里還容不得沙子,根本就不適合做官。”沉思良傾,李贄終于說道。
一個人最難做到的就是認清自己,此人名垂史冊,絕非幸至。
張居正暗暗點頭,張佑也頗為佩服,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拒絕做官掌權的,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一下,他感覺自己肯定就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先生,你願意出任《明報》的總編嗎?”
李贄明顯一愣,驚訝的問道︰“你真願意讓我當總編?”
“你不願意?”張佑含笑反問。
李贄連連點頭︰“我當然願意,不過,明報如今的影響力可不小,你就不怕我給你惹麻煩?”
“先生小瞧我了,知道那金庸是誰麼?”
“莫非……?”李贄眉頭一挑,突然笑了,說道︰“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還就稀罕這樣的,從今往後,我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了。”
眾人愕然,他卻並不住嘴︰“我要當主編,首先就得把你那天在國子監說的那些關于女性偉大的話發表出去,知道嗎,那天听你那麼一說,真是振聾發聵,如飲瓊漿……”
“李先生您好像晚了一步,少爺那天在國子監的風采已然見報了……”畢宏全手拿一份報紙進了餐廳,昨晚他在府里睡的,所以認識李贄。
他先給眾人見禮,這才道︰“正好送報紙的過來,我就順便拿進來了,打開一看,頭版頭條就是關于少爺的事……大家看看。”
《明報》現在早晚各發一版,由于張居正在密雲休養,所以每天都有專人將前一天的報紙送過來。開始的時候只往府里送,後來張佑讓他們多帶一些給縣衙門。由于報紙上登載的消息及時,內容豐富,很快本地那些上層人士就認識到了它的好處,紛紛訂購,每天都有一百多份的銷量。
畢宏全順手將一份明報遞給最近的張佑,又將另外一疊放在餐桌上,從中又找出一份晚報遞給張居正,然後見別人也望著他,只能攤攤手︰“好像就兩份。”
張佑一目十行,已經迅速瀏覽了一遍,順手遞給了李贄,笑道︰“好一個《大明明威伯解救失蹤小兒記》,肯定是在場監生寫的,寫的真詳細,連我說的話都原封不動的搬下來了。”
張若萱湊在張居正旁邊一起瀏覽,聞言說道︰“哥哥這下更出名了,拋開最後那段擊斃凶手的環節,光那番為女人正名的話就足以讓你明揚天下了,這下好,不知多少女子要為你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了。”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酸溜溜的,眾人听的有趣,紛紛微笑,蘭琪更是插話道︰“恐怕當初你哥就料想到今日局面,故意說的那些話……又或者,這文章根本就是他自己找人寫的。”
話題一開,眾人紛紛拿張佑取笑,說話間大家已經全部看完了那篇文章,有的放矢,氣氛愈加熱烈。
李贄十分喜歡這種氛圍,沒有等級,沒有上下尊卑,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就連張居正都不例外。
他能猜到這肯定是張佑的功勞,因為他能感覺到張居正其實不太習慣,這也很好理解,畢竟柄國近十載,位高權重,怎麼也得有點架子。
他想得有些出神,瞥眼之間忽然發現張居正居然仍舊在拿著那張報紙看,瞧那全神貫注的樣子,倒好像報紙上有什麼重要的秘密。
難道有什麼事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的嗎?
恰好大伙兒都已經看完了文章,于是他將那份報紙重又拿了起來,仔細瀏覽,這一次他抱著目的,很快就被一句話吸引了注意,驚呼出聲︰“糟糕,寫文章這人心思夠歹毒的啊!”
“怎麼回事?”說笑聲忽停,眾人驚疑不定的同時望向李贄。
張居正終于將手中的報紙放在了餐桌上,沉聲說道︰“宏甫也發現不妥了吧,何止是歹毒,他這是想要子誠的命啊。”
一言既出,四下皆驚,張若萱花容色變,匆忙問道︰“父親您怎麼會這麼說呢?文章剛才女兒也看了,沒發現什麼地方不妥啊?”
“是啊老爺,咱們都看了,文章通篇不就是夸獎子誠嗎?”畢宏全問道,說話間,搶過報紙仔細端詳,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危機藏在哪里。
張居正沒有回答,而是望向張佑︰“子誠,你覺得呢?”
“我……”張佑剛才還真沒留神,此刻見張居正神色一片凝重,李贄的臉色也陰沉的如要滴下水來一般,不像是在開自己的玩笑,急忙湊到張若萱旁邊,仔細打量她從李贄手里拿過去的報紙。
第一遍他沒看出什麼,于是又重新逐字逐句的瀏覽,看到他自己說的那段話時,突然恍然大悟,耳朵嗡的一聲,面色瞬變︰“父親,李先生,你們指的應該是這一句話吧‘因為楊慎大人所站的角度是大義,所以他可以仗節死義,毫不皺眉’”?
張居正和李贄同時點頭,李贄道︰“沒錯,就是這一句。”
“這句怎麼了?楊慎楊大人可是好多人的榜樣,我就特別佩服他。”畢宏全仍舊想不透。
張若萱和李妍蘭琪她們卻明白了過來,蘭琪幽幽說道︰“子誠說他站在大義之上,這才可以仗義死節,毫不皺眉……把世宗爺放在何地?莫非是世宗爺錯了不成?”
皇帝怎麼可以錯呢?
畢宏全冷汗刷的冒了出來。
張佑卻突然笑出了聲,眾人傻眼了,李妍擔心的搶先問道︰“你笑什麼呢?”不會是急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