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正是劉向東,見張佑神色不善,李如松匆忙問道︰“怎麼了子誠?”說著望向劉向東︰“出什麼事了?”
劉向東的臉色很難看,看了看張佑,見他並無表示,便氣氛的說道︰“趙鵬程忒特麼狡猾,已經偷偷帶著兩位夫人離開了,樓內現在主事兒的叫胡老三,卑職偷听到了他們的談話,這才知道的。”
這就難怪了,李如松暗暗點了點頭,又有些不解,問道︰“如今這里被圍得鐵桶一般,那趙鵬程帶著兩位夫人,莫非,還能插上翅膀不成?”
劉向東說道︰“听他們說話的意思,好像走的幾個都是白蓮教的高層,身手不俗,李帥您是沙場名將不假,卻可能對江湖上那些高手不太了解,卑職就親眼見過李大家和那不留行客交手,飛檐走壁,如履平地。適才前邊這般鬧騰,他們趁亂而去,若想不驚動咱們,還是很容易的。”
李如松他們家就養了很多高手,麾下也不乏這樣的人才,聞听此言,釋然道︰“這麼一說就對了,本來我還琢磨,那趙鵬程身為教主,應該不會涉險才對,原來是心里面早就有底……”
“子茂兄,我本就是為了我姨娘和兩位姑姑而來,如今二人被那幫賊人擄走,我擔心……這里還是由你主持……”
“不,我跟你一起去,那些人都是高手,兩位夫人落在他們手里已經是我失職,若是你再出點岔子,我還有什麼臉面回京面聖?房大人,這里的事就交給你了,本帥只帶走一百軍士,剩下的全部由你節制,務必要妥善處理好這件要案。”
張佑情知無法拒絕李如松,遂也不矯情,沉聲插口道︰“一個原則,盡量不能傷害到人質的性命,能抓住胡老三他們最好,實在不成的時候,要以人質的性命為重。”
“下官領命!”
“另外……算了!”張佑本想說修關稅不能取消,想到此事已然驚動了朱翊鈞和那些輔臣,已經不是房守士說了算的,便即作罷,穿蹬上馬,一勒馬韁,健馬吃痛,嘶鳴一聲,人立而起,閃電般沖了出去。
明朝就是這麼操蛋,皇帝想收個商稅,底下那些大臣們就敢跳出來指責他與民奪利,實際情況呢?他們本來就是那些資本利益的代言人,絕大多數都富的流油,朝廷則窮的連當兵的餉銀都發不出來。
朱元璋是窮苦百姓出身,提倡藏富于民,若是讓他知道後輩這麼慘,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張佑打馬而去,李如松急忙跟上,然後,那些圍觀的百姓們突然全部自發的跪了下去。
張佑眼角余光掃到這種情形,不知為何,居然想起了魯迅關于華夏百姓的評論︰
中國人向來就沒有爭到過“人”的價格,至多不過是奴隸,到現在還如此,然而下于奴隸的時候,卻是數見不鮮的。中國的百姓是中立的,戰時連自己也不知道屬于那一面,但又屬于無論那一面。強盜來了,就屬于官,當然該被殺掠;官兵既到,該是自家人了罷,但仍然要被殺掠,仿佛又屬于強盜似的。這時候,百姓就希望有一個一定的主子,拿他們去做百姓,——不敢,是拿他們去做牛馬,情願自己尋草吃,只求他決定他們怎樣跑……
他有些感動,但更多的還是沉重,自己做了些什麼呢?無非就是扒了一個貪官的官服,說了些民心如水黎庶為重的話罷——換言之,不過就是拿他們當人看了而已,他們便感恩戴德,心甘情願的跪倒塵埃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啊!
自由,民主,任重而道遠啊!
房守士有些羨慕張佑,卻也有些不以為然,如果不是因為那兩位夫人在樓內做人質,他還會阻止韓玉璽放火嗎?
但願還會吧。
至于臨別時的那些吩咐,反正責任又不用他擔,場面話,誰又不會說呢?
他暗暗想到,等著吧,我一定會將此案處理的妥妥帖帖,不但要平安救出那些人質,還要將那些白蓮狂徒繩之于法。
想到此處,他突然有了主意,扯著嗓子高喊道︰“胡老三,你听著,你們的教主已經逃跑,這件事本官已然知曉,剛才明威伯扒掉了韓玉喜的官服,想來你們也看得清楚。至于你們其他的目的也已經達成,無需在此堅守,只要你們放了人質,本官可以答應放你們出城。”
“東翁……”孫承宗欲言又止,房守士微微搖了搖頭,給他使了個眼色。
宴賓樓內,听了房守士的話,一名蒙面漢子對胡老三說道︰“胡爺,他們怎麼知道教主已經離開的?不會是詐咱們吧?”
胡老三搖了搖頭,心里也十分詫異,說道︰“應該不會,幾個好手都跟著教主走了,被人摸了進來也說不準。”
說到這里,他提高了聲音,對外邊叫道︰“****的們消息蠻靈通的嘛,既然被你們發現了,老子也不瞞著,識相的,準備十三匹健馬,放咱們出城,別搞什麼小動作,不然的話,一刀宰了那個縣丞。”
房守士故意沉思了片刻,高聲道︰“好,本官答應你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安全之後,平安放魏大人回來。”
“放心吧,老子們比你們這些當官的有信用多了。”
胡老三喊道,另外一名蒙面漢子有些擔心的說道︰“胡爺,他們答應的這般痛快,不會有什麼詭計吧?”
胡老三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那個姓魏的雖然官職不高,畢竟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真要出點岔子,他們一個個的都得挨處分。”
“也是,這些當官的,把腦袋上的烏紗帽看得比命都重,確實不會冒險,咱們殺了一個人,他們不也得忍著嗎?”
“說不說的吧,周護法把他們的心理早就摸透了。”
听胡老三這麼一說,旁邊幾個蒙面漢子,全都高興了起來,有人說道︰“听那個道台的意思,朱護法他們肯定是已經得手了,二十五萬兩銀子啊,放在一起,得是座銀山吧?”
人們的眼楮全都亮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暢想著分到銀子之後該怎麼去花,並未留意到,樓下房守士悄悄的對孫承宗吩咐著什麼?